碧海青天夜夜心

　　一连数日，宫中都没有动静。
　　每日上朝，逸德帝都不住的咳嗽，偶尔也吐一两口血，惹得殿内的大臣们倒吸了无数口凉气。
　　政务也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左右两位丞相敢于直言，但逸德帝却表现的十分固执己见，一改多少年来的从谏如流之风。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实施的时候，左右两位丞相要么阳奉阴违，要么暗度陈仓，尽管皇帝糊涂了，但手下不糊涂就好。
　　就是这样，逸德帝也没有停止上朝安心养病，更没有将权利分给太子一分一毫，反而是下旨允许楚王参与辅政。左相和右相第一次在朝堂上保持了步调一致，都没有出来反对。于是，朝中很多原来还在观望的大臣们纷纷投入了楚王阵营。
　　朝中太子一派同楚王一派的力量对比愈发的悬殊了。

　　夜南却不急不恼，下朝时同楚王走在一起，谈笑风生，还邀请楚王到东宫听琴。
　　同夜南交好的那些个年轻御史和翰林们可都坐不住了，纷纷往东宫跑，看到的却是太子同楚王殿下坐在醉仙台上，晓风残月，一樽残酒，竟是喝了一夜。
　　楚王微醉，指着还在抚琴的碧夕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三弟的红颜知己？”
　　“可不是，虽没有倾城倾国的容貌，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
　　“我还听说，这女子是太子哥哥在中州赢回来的？”
　　“是啊，三弟是弱水三千，宁取一瓢饮。做哥哥的，自然要成人之美。”
　　“那三弟怎么又将她放在太子哥哥宫中，而不金屋藏娇呢？”
　　“二弟又不是不知道，文妃娘娘管的紧啊，那像我，没有人管，逍遥自在。”
　　楚王目光一沉，干笑两声，突然说道，“那也是，谁都知道太子哥哥不近女色，放在东宫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夜南袖中拳头紧握，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说道，“那可未必，前几日碧夕姑娘病了，三弟连夜就从庆安行宫赶回了海宁城，看来还是不放心啊！”
　　碧夕坐在亭内，漫不经心演奏着《天上曲》，大清早的叫人起来奏乐，连个觉也不让人好好睡。对面那两人，还在谈笑风生，当真气死个人。

　　现在下午也很少议事，因为孟回为逸德帝开了一个温泉泡疗的方子，下了朝，基本上逸德帝就泡在温泉池内。夜南曾去探视过，各色的药草浸泡了一池，空气中都弥漫着古怪的酸涩味道。也不知道孟回在搞什么名堂。楚王和淑妃也将信将疑。
　　没事的时候，夜南就靠在南窗的贵妃榻上看书，偶尔也同碧夕调琴。
　　碧夕见夜南高兴，就问起孟回的情况，得知孟回要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直到被恩准离开之日。皇宫深深，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况且，皇帝的病据说十分严重，公子的医术就算再高，回天之功恐怕还不曾有。如果治不好，会不会因此而获罪。碧夕心中十分担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对夜南也只能是强颜欢笑。
　　“你不用如此为难，如果不愿意同本宫抚琴不弹就好。”夜南说道。
　　“没有啊，我就是在想……”
　　“你在想启王？”
　　“啊？你怎么知道？”哎，碧夕，这事谁都知道。
　　“本宫也担心他，自然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那怎么好？殿下，你要不要进宫看看公子？”
　　“嗯，我也正有此意。”夜南，你是不是早就想进宫探听消息了，还借着碧夕的名义。
　　“殿下，你进宫的时候，可否将这个带给公子？”
　　说着话，碧夕从项上解下一条链子来，这是当年同母妃分别的时候，母妃匆忙之间，从脖颈上解下亲手为还是慕容芷柔的碧夕带上的。乳娘说这是母妃同父王的定情之物，可保一世平安。自己倒是平安了，父王母妃却撒手人寰。
　　自己在东宫，有太子庇佑，自然安全得很。但公子他，在皇帝身边，听说，皇帝的行为十分失常，但愿不要做出什么对公子不利的举动才好。也保佑公子可以将皇帝的病治好，就算治不好，也不要加罪于公子才好。
　　夜南接过来，只见是一条上好的珠子串成的链子，每颗珠子都一般大小，表面细腻圆润，闪着珠光。最下方缀着一方心玉，上写着“芳荃明月，景泰永长”。
　　纳兰芳荃和慕容景，此心似明月，恩爱永留长。
　　再好的心愿又怎么能算得过这与生俱来生在皇家的注定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的命运？
　　“倒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件？”夜南自言自语。
　　“是当年隆德皇后的赏赐。”自然不能如实相告。这个秘密连公子都不曾说过。
　　“好，我今晚就去宫中一趟，看看能不能见到三弟，然后就将这个亲手交给他。”

　　以夜南的功夫，恐怕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不能见的。
　　就算是深宫禁地，也来去自如，顶多颇费周章就是了。
　　已经是深夜，孟回照顾逸德帝一天，正在自己的房中休息，信手写着明日要用的方子。
　　“大哥怎么这么喜欢坐在窗台上？”孟回放下笔，轻声说道，抬眼望着正悠闲坐在窗台上的夜南。
　　夜南悄然跃下，将手中物件扔给孟回，“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有人惦记你寝食不安日夜不眠呢！”
　　孟回接过，发现是一条珍珠钻就的链子。以前曾见碧夕带过，记得还有一个坠子。
　　“坠子碧夕留着了。”夜南，你这纯属做贼心虚，人家还没问呢！坠子让你弄到哪里去了，老实交代。
　　“对，这是她的心爱之物，终日不离身的，说是可以保一世平安。”孟回眼眶微湿。
　　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说说这几天的进展。
　　原来淑妃已经来试探过孟回，每日的药方也由淑妃安插在永寿宫的眼线誉抄一份，送给淑妃查看。孟回为逸德帝诊疗的时候，也总有一两位淑妃的心腹侍女在场，孟回在宫中的一切言行具已报给淑妃。
　　孟回自然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淑妃楚王一党察觉出他已经发现逸德帝的病是因为蛊毒。
　　但自从昨天开始，淑妃已经亲自到永寿宫服侍。
　　“这样看来，他们动手就在这两天了。”
　　“对，如果按照正常发作，时间应该就是明后两天。”
　　还有两天，就要兵戈相见。
　　还有两天，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可以将碧夕接到身边。
　　还有两天，却是那么漫长，当箭已经在弦上。
　　夜南同孟回秘商的时候，楚王府也秘密联系了东宫的某些守卫。东宫可以在楚王府安插内线，楚王同样也可以。
　　夜南一回到东宫，莫昭然便将这些守卫的名字报告了他。
　　夜南明白，楚王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他在等待一个人。
　　这盘棋，输赢全在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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