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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白衣人
这场冬日的雨,忽如其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苏铁惜头顶时,他还在月栖湖老老实实地扫着庭院里残余的落叶。苏铁惜看着他自己千辛万苦刚刚重新拢起来的落叶,正在犹豫。
此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如同拥有了实质的目光,直刺向他后背,可待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严阵以待,却发现那目光已然柔和了许多,方才的尖锐倒像是小原探出纤长的食指,点在他额头。
一阵倏忽而来的风,在他身后骤然聚拢,载着月光,携卷着些许碎玉似的雨滴,将他刚刚堆好的落叶四下抛开。
苏铁惜眨眨眼睛,紧紧攥着扫帚追着跑了几步,就被劈头盖脸的落雨砸下来,顺着额头的碎发流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小铁!下雨啦!还不赶快往回跑?”本该和他一起的易小冉,方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会儿又忽然出现在门口,挥舞着手臂朝他大喊。
苏铁惜揉揉眼睛,看了看他,又瞅了瞅院子里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的落叶,这才扔了扫帚,双手遮在头上往回跑。刚刚跑进门里,更大的雨就落了下来,打得门前的青石地板啪啪地响,天转瞬就黑了。
“我的天啊,这天启的天气真是怪,冬天了好好的不下雪,居然下这么大的雨!”易小冉又往飞檐里缩了缩身子,看着半湿的苏铁惜连声啧啧,“叫你跑还犹豫,撞见鬼了啊?追着风跑什么!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扫不干净前门,云姐要骂我的。”苏铁惜和易小冉并排往里走,接过易小冉递来的手帕,擦着前额不停往下滴的雨水。
“怕什么的,一会儿……”易小冉忽然噤了声,脸色一白,发现苏铁惜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这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这雨这么大,一会儿水就涨起来了,就把落叶、泥土冲走了,不信等雨停了看。”
“也真是,好大的雨啊。”苏铁惜说罢,赫然愣了一下,停步回头,看见一片漆黑的走道里,只有远处一个方方正正的门洞,门洞里透进天黑前最后的天光。那处明亮的所在,如今被浓得发白的雾气重重笼罩着,渐渐地竟透出些许淡金色的光来。
苏铁惜又看了看易小冉,他记得,每一次易小冉走在这条廊道里,嘴角总是噙着笑意——那是易小冉期盼着的荣光。
可他苏铁惜不同,他没有那么多奢望,他只想着在这热闹的天启城多交几个朋友。他看着不远处的光亮,仿佛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融进了阑珊的灯火之中,斑斑驳驳。
两个人就此沉默,依旧在狭窄的走道里各靠一面墙,出神地看着外面雨流如注。
不论白日里那些雕栏绘栋多么美妙绝伦,独坐高楼观织锦垂帘、人流如织又是多么羡煞旁人,曲终人散夜深人静的时候,碧遥湖畔也只剩下幢幢树影。急密的雨帘打在榕树上随即便落入了赫然钻出的绿叶之中,当即失了力道,只能沿着叶脉蜿蜒而下。寂静坠落的那一刻,一只白皙的手向它伸去。
原映雪一手撑着伞,呼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向那堪堪危悬的水珠伸出另一只手,还未及触到,那剔透的落雨就在枝头微微流转,作了冰珠。其中锡白的气泡,在满地的血色中流露出圣洁的光辉,较之异乡的月光,让这一夜,愈发苍凉和漫长。
他并不厌弃鲜血慢慢腐烂的味道,只是回避着那充满活力的血色。原映雪拽着依旧柔软的枝桠,侧头看向雷颂秋:
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杀人场中活下去呢?是需要小铁那样单纯的杀意,还是像雷颂秋这般野性的浪漫?两岸的流沙最后是被河水带走,还是将河水围困?
打断他思索的,是什么割碎树叶的声响。
刀丝……失去控制的一截刀丝。
原映雪轻轻闭上双眸,他现在不能使用过多的星辰之力,但他依旧能听到雷颂秋的心,已经由试探的戏谑,变成了惊惶。雷颂秋不会在痛苦面前洒泪悲叹、寻死觅活,或许他会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同僚的玩忽职守和敌人的狡猾?
原映雪睁开了双眼,他指尖一松,被压下的枝桠弹到他眼前,正被那锋利的刀丝齐齐削下,就在那一刻,他手指一翻,捏住了断口,直指刀丝中心的所在。最柔韧的树梢微微散发出珍珠色的光泽,那断掉的刀丝攀附其上,竟隐隐散发着浅淡的薄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碎裂,落在地上,积成灰黑的一小撮。
原映雪将断掉的树杈丢在原地,却不离开,只是静静目送着它在落地的前一刻,树一般枝繁叶茂,再转眼苍老,最后枯竭干涸,只剩下糟糠一般的渣滓被磅礴的雨水冲进碧遥湖,了无痕迹:
“依旧是苍白的灵魂啊……”
“您说什么?”雷颂秋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惊恐,他长舒一口气,“教长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可你没死,还活着。”原映雪一拧纸伞手柄,将伞上的水都洒到雷颂秋身上。
雷颂秋被这话噎得差点儿哽住,他无奈地垂了头,却不敢伸手去挡那些飞溅的水花:“……大家都说原教长雍容华贵,却不失和善温润,怎的到了我这里,就变得这般睚眦刻薄?”
“你这种人和旁的不同,别人向你恭维客套,你只当那是敷衍塞责,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原映雪看着雷颂秋湿哒哒的长袍,向侧边挪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手刃昔年弟兄的感觉,”眉目流转间,他唇边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着向院落外走去。雨声里只留下一句隐隐约约的“如何?”
雷颂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想却把手上仅剩的一点血迹抹在了额头,好在雨势渐大,很快便和地上的一泊泊血色一道被冲刷无踪。雷颂秋并不生气,这种冷嘲热讽才能让他心安,他深知“凡夫俗子”怎能入得辰月教长之眼的道理,对方如此坦诚相待,倒也让他省却了太多的揣摩臆测。他笑嘻嘻地跟上去,笑道:“教长不用小的撑伞了吗?”
躲在角落里的顾小闲撇撇嘴,啐了一口:“装什么忠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和龙莲有过一腿!”
原映雪停下脚步,斜眼看向雷颂秋:“你喜欢龙莲?”
雷颂秋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我当初还抱着她的光屁股打过滚呢!”言罢,他的笑容不减,眯着的眼睛里却迸出了精光,“那时我讨厌她,现在,依旧想要她好看。”
“哦。”原映雪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却在一瞬间就消灭了廊道里满溢的杀意,“时候不早,我们怕是要错过了她的出场。”
话音刚落,雷颂秋就听得身侧的那处阴影里忽然发出一声酥响,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那融在夜色里几乎无法分辨的影子正疾速奔向前方,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雷颂秋虽然知道顾小闲一直跟在原映雪身边,但他从未想过那女人隐匿的本事竟已经如此之高!他还未来得及压下浑身的冷汗,就听到原映雪若无其事地轻叹了一声:“终于清静了不少。”
但见原映雪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墨发,又顺势搔了搔耳廓,撑着伞的手忽然一松。雷颂秋下意识地接在手心。原映雪眸子一垂,将手缩进衣袖里,说道:“走吧,去岁正门。”
城墙上,杨拓石横持长枪、侧身而立。他身旁的苏晋安则显得悠闲了许多,苏晋安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烟袋,护着一点火星,点燃了烟草,目送着龙莲的车队迅速穿过他们脚下的门洞,直驰向安邑坊。
长车驰过的巨响震得他们脚下坚实的城楼都微微颤动,但没有一个人认为对方是在小题大做地炫耀,因为那里面坐着的女人,会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那女人是龙莲,天罗的将军,黄金之渠的掌控者,也将是掌握这一时代天下大势的女人!
街巷口,每隔几十步站就着一个男人。缇卫密探们打着黑色的雨伞,看着龙莲一行那如铁流般的长车骏马,在他们面前闪过,把水花泼溅到他们的靴子上。
顾小闲站在屋檐下搓了搓手,目送着战车一般的乌钢厢车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只一瞬,就足够她透过雨幕,看清每一个拱卫着龙莲的年轻人:不多不少,依旧是十一人——龙漓那小妮子又跑到哪儿疯玩儿去了?
而雷颂秋则看着临风而立的来者,在心底一阵又一阵地泛苦:今日实在不宜出行。
原映雪在见到那人的一瞬竟先是一惊,继而便软倒在那人怀中,微微半睁的双眸早已失了焦距。只有笼着淡淡月光的身体,还昭示着他的性命无虞。
而那人身后撑着伞的女孩儿,分明是日前已经宣布身亡的龙漓!雷颂秋看着目光呆滞、面无血色的龙漓,背后尽是寒意,那哪里像是个活着的人,分明是剔去了血肉魂魄的傀儡!
“不依。”来者淡淡吐出两个字,却分明让人听得出其中的坚定。
只是他的“不依”是不依什么?这个词用得也不知是巧,还是拙,雷颂秋平素在女子口中听得多了,换个冷冰冰的大男人说出来总该是不妥,可放在此人身上,偏偏什么不妥都成了妥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除却那双眼睛和脸上淡漠的笑容,再没了别的表情,语气永远是淡淡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天地之外的观察者,始终与世隔绝。
只是雷颂秋看不出此人的底,甚至不敢深究,不敢看他一眼。他却也不知是否该感谢当初在天罗山堂受的那些训练,让他的感觉来得比常人敏锐千百倍。
只是他明白的,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久,前日晋北雪夜,他去了,他看到了,他参与了。今夜天启骤雨,他已不敢再涉入。
对于不清楚底细的强者,雷颂秋不敢出言顶撞,可当他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而宏伟的力道,压在了原地,除了恭敬地伏在地上,盯着面前的浅水洼一言不发,再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他用尽全力,也只能稍稍抬头,看到来者那双金缕镶玉的绣靴。
感受到对方若有实质的清冷目光,雷颂秋连忙低头,应由水洼的反射,他惊讶地发现原映雪此时竟任由那人揽着他的腰,还双手环着那人的脖子吊在上面,孩子气地将头埋在了那人胸口,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吐出句话来:“我想……我想去看小铁的……”
那人轻拍着原映雪的头,依旧面无表情,连方才虚假的笑容都消失无踪,可眼神分明柔和了许多。只听他说道:“乖。”只一个字,却也是否定与拒绝。
雷颂秋听得满身尽是鸡皮疙瘩:两位麻烦注意下场合,我身后还趴着一大堆的缇卫密探呢!
而两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原映雪紧了紧手臂,把头埋得更深了:“我很想你……他们都笑话我。”
来者冷哼一声似是多了几分烟火气,说出的字也多了:“杀光便是。”
来者的轻蔑与傲气并不能让雷颂秋动容,真正惊到他的,只有原映雪对那人的一句简单的称呼,他曾听到过无数次的称呼,平凡得很,只是用在这两人之间,则昭示着整个辰月教团最深层的秘密。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是死得早些,也死得惨些。雷颂秋怕死,也怕身败名裂,所以他默默地走神儿了:上次在太清宫遇到的谢家小姐谢程程,虽然是个塌鼻梁——比起自小就彪悍如豹子的龙莲,神经兮兮的顾小闲,眼里只有舒夜小野猫的安然,还有诸位早死早轮回的上三家姐妹们——倒也是个少见的好女人,可以谈婚论嫁的好姑娘。
待雷颂秋缓过神来,身体已经恢复了自由,只是许久未动,略显僵硬。
雨已经停了,风一吹,仿佛要将雨水全部冻结,水洼边缘处已经镶嵌了一圈雪白的冰霜。
若不是手边那把撑开的纸伞依旧随着夜风微微起落,雷颂秋几乎要将方才的无力,当做冬夜里的离奇一梦。
“公子,您这是……”
雷颂秋闻声皱起眉头,挥手把伸向他的那些手都拨开:“好了好了,我没事。”他直起身来,抚了抚湿透的衣袍,手指在领口的花纹上摩挲着,喃喃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他挥退了一干雷家武士们,只留下管家一人,“走,陪公子吃早点去。”
身后一阵朔风将街角的沙土抛入空中,他抬手接下散入风中的砂砾,捏在指尖凑近了端详许久。发现那并非普通的碎石或粉尘,而是一种似玉非玉的小颗粒,表明凹凸不平。他微微用力想要将它碾碎,却只是徒然弄痛了指尖。
阔别多年的熟悉刺痛,只能无端勾起他对秘术的恐惧。雷颂秋嘴角依旧噙着一丝邪邪的笑,可那笑容分明苍白得怕人。
管家了解他家少爷的性子,此刻也不好出言询问,只是默默守在他身旁。
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轻轻搓动,雷颂秋的动作随意得与平日抖落点心的残渣无异,可自始至终,他都是挺直了腰背,庄严肃穆得令人吃惊。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原本伏倒在那里的人们,不论之前多么意气风发,或是张扬跋扈,如今都已经随着这天启城里最平凡不过的冷风,灰飞烟灭。而从他指尖滑落的那一点碎石,竟已经腐朽得不堪一击,晨风轻拂,便化作点点银色的粉末,了无痕迹。
“该多谢老师和叔公将龙莲的任务,交给我吗?”雷颂秋苦笑一声。
一旁的管家原本就忧心忡忡,见雷颂秋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见雷颂秋看着他忽然“噗嗤”笑出了声,管家忍不住继续说道,“我们心里急啊!”
“没什么变化,”雷颂秋揉了揉后颈,又顺手挠了挠头,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计划有变。”
一听这话,管家停下了脚步,等待着下文。
“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天气还这么冷……还是先回去换一件,抱着手炉把吃食叫到府里吧。”雷颂秋吸了吸鼻子,皱眉说道。
远处的朝阳虚张声势地肆意着殷红的光芒,却不能为行人送来些许暖意。
雷颂秋直视着冬天虚弱的日光,忽然觉得这一切像极了而是在天罗山堂送走的无数个日落。他忽然觉得天启和天罗山堂,这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在用不同的方式,慢慢蒸发掉他心中的烟雨。没有了家人模糊不清的背影,他已然枯萎成了尘世中,一股强硬着不断轮回的风。
苏铁惜端着一盆梳洗用的玫瑰水,敲了敲“棠棣”屋的门,里面许久都没有回应,细细听来却似是更静了些,静得恍若空无一人。苏铁惜并不急,他将水盆随手放在脚旁,斜倚在门边,对着高远的天幕出了神。
不远处一缕淡蓝色的炊烟升起,那是易小冉在帮厨。
烟气升起的那一刻,空气里仿佛忽然之间就多了一层酥油、蜂蜜的气息。
月栖湖和环绕着整座大院的曲水浅溪,像一条银光中微微泛红的带子沿着晨光,绕过一排排轩窗,汇入被薄雾笼罩着的月栖湖。精心养在暖阁里的鸟儿,对着尚未明朗的天光婉啼清鸣,搅动着什锦菌汤般浓烈的清新。几阵清冽的风,带来了瓦片上、枝杈间残存的雨星,将昨夜天启冬日里少有的潮湿,又招回了几分。
苏铁惜知道龙莲已经醒了,只是不知为何,并未接受他的不请自来。他们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门外,但苏铁惜感受到了龙莲的不安。他没有听到水声,不知道她是否又在往水晶的罐子里倒满水,只为看墙上琉璃一般的水光,仿佛那般便能冷静下来。亦或是如此徒增忧虑,连湖岸还未来得及除去的干枯芦苇,都成了薄雾下隐藏的暗探。
其实苏铁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那么多年未见,此刻再相逢,却是时刻都处于生死边缘,实在杀风景,也伤感情。与其相互躲着,尽量给对方减少麻烦,倒不如豁出一切,反正到头来都是飘零。
想到这里,苏铁惜忍不住挠挠头:果然是和小原相处久了,连想法都有些一致,总想些什么“生命就是一场注定凋谢的胜放”——纯属鬼话连篇。当初彼此都是当做笑话说出来做个话题,时间久了,难道是要把自己绕进去?
果然还是看多了“凋谢”的瞬间,单纯的任务也在一次次重复里,蒙上了些许微薄的血色吗?
坊间的诗人总说生逢此时,人命如转蓬。可苏铁惜只觉得转蓬太轻,却不清,他想要的不多,得到的自然也不多,如此没什么牵挂,却也合该对着天高云影低吟浅唱。
可惜他没读过什么高深的诗书,也没那么多感时伤事的情怀,至多不过是不时巴望着门口,等待一个洁白的影子,陪他一起说说白话、谈谈见闻。他会给那个影子留月栖湖最好的果子,影子也会送他一些别人都没有的稀奇玩意儿……
苏铁惜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它们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全然看不到半点儿血液凝固后,令人作呕的枯竭之色。可它们分明在前夜,还浸泡在一个目标脖颈喷涌的鲜血中。那时他少见的脏了手,师范安慰他“人之常情”,可他并非是为纰漏而懊恼,只是看着满手的鲜血,默默地出了神,缓过神来,却忘记了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
而今想来,当时自己的思绪就像是一阵自由的风,没有目的,没有路线,只是单纯的任意驰骋。透过薄薄的雾气氤氲,清丽的潺潺流水,将每夜奏响的血色哀歌带向遥远处,将那些他不懂得的慷慨、悲壮谱成失落的吟唱,迤逦在朝阳金色的迷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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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点儿设定,今天就这些吧~~滚去看原随云,看看能不能拯救我的冷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