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18-2

　　“你相信上帝吗？L。”

　　这样问着的夜神月整个人看起来都和L上一次见到的很不相同。他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多少，只不过是少年向青年过度得更加明显，而整体的气质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感。还有那眉宇间的一丝丝喜悦，似乎很是符合他初为人父的当下。
　　“为什么这么问？”L咬着棒棒糖的嘴角一歪，纯黑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嗯……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儿子的教父。”月垂下眉眼，轻轻吹着杯中红茶冒出的热气，整张脸都仿佛在晕腾的白雾中不甚真实起来。
　　L对于月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即使两人一度是“好朋友”，但是那种夹杂着利用和试探的状态实在是太过复杂，而如今夜神月却这样请求他……
　　“发生了什么？”L没有回答，而是进一步地想要知道月如此做的理由，因他不相信，自从弥海砂死亡以及那次“审讯”之后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夜神月会如此突然地表达友好。
　　月突然间抬起头，那双曾过分明亮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回归沉静，L仿佛透过那谁都无法理解的视线看见了他最终的模样。
　　“惠美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月这样说道，却不像是在为L的上一个问题解惑，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那你们的孩子？”L皱了皱眉。
　　“并不是她生的。”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似乎是放弃了等待红茶凉到可以入口，他略带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的心脏有问题，并且没有办法治疗。”
　　“……”L沉默了片刻，不知道作为一个刚刚被拜托成为对方孩子教父的“朋友”，这时候他该说些什么，“节哀？”
　　“呵。”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微笑着拍了拍L的肩膀，然后向门的方向走去。
　　L回过头去看向月的背影。
　　月停下了脚步，偏过头对L说道：“所以，你会在我不在以后替我照顾他的，对吗？”他没有等待L的回答，而是直接转过头去，离开了。
　　L吃着棒棒糖的动作慢了几分。他很想走过去拉住夜神月，很想和他说些什么，然而月的背影一如他们刚刚相识时的肯定从容，就像即将赴死的圣徒，没有任何迟疑。
　　L明白，自己对于夜神月的判断没有出过错。所以他只能就那样看着月的身影淹没在视线所不能及的阴影之中。

　　18-3

　　果然如同夜神月所说的那样，在终于得到了自己和月的孩子之后，惠美本来就撑不下去的身体就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的气球，飞速地干瘪了下去。

　　可以获得本年度最具戏剧性的一场婚姻，从尚未开始就波折不断。始于女方父亲KM集团董事长宫崎正一在婚礼上的死亡，终结于新娘自己在孩子出生之后也迅速死亡的事实。整个宫崎家，在惠美的外祖母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宫崎正一的私生子之后，如今竟再无一人姓宫崎。
　　惠美的葬礼上，几个月前相聚庆祝新婚的同样一批人再一次聚在一起，见证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在婚礼上都并不曾出现的惠美的外祖母，出嫁前为上条栗子，婚后从夫姓改名为三条栗子的这位老夫人，此次却大张旗鼓地带着三条家的拜帖上门。
　　三条栗子的到来倒不是来给月难堪的，左右她早就清楚惠美的身体情况，而惠美对月的态度虽然痴迷，但夜神月也并非一个不能托福终身的选择，相反，三条栗子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即使年轻，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恐怕惠美一直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都已经被这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然宫崎正一为什么会那么正巧地死在惠美的婚礼上？
　　虽然心思已经转过几转，但是面上依然是那不近人情冷硬严肃的三条家老夫人的一贯做派。只是在和月说话的时候却要和蔼上两分，两人互相安慰了几句。
　　这时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三条夫人明显不是来给夜神月下马威的，反而看着是来给夜神月撑场子的。

　　只有L，他看着三条栗子给出的那张已经极少能见到的属于三条家的正式帖子上面印着的大写的“三”，虽然这张帖子很快便被夜神月郑重地收到了怀中。但是L还是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向夜神月看过去。
　　夜神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对着L露出了笑容。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是晦涩难明的神色。

　　18-4

　　“你早就知道？！”L难以抑制自己胸中燃烧着的愤怒和其中的一丝悲伤，他一把将夜神月推得一个踉跄。
　　“知道什么？”月站直了身体，神色不变地看着L。
　　“夜神月！”L瞪大了他的眼睛，一直偏向低哑的声音在挑高了音调之后更加像是嘶嘶地漏着气一般，“你知道，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宫崎惠美就是第三……”
　　“不要说出那个词！”月突然失控般地喊道，“不许！”
　　L重重地喘着气，脑中迅速地将线索串联起来。难怪第三Kira自从去岁九月开始就不再杀人……
　　“所以你的儿子……”L艰难地吐出半个句子，剩下半句却淹没在月抬起脸时那阴鸷的目光之中。L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渴得厉害，火辣辣得仿佛就要窒息。
　　说些什么，说些什么，L！
　　他张了张嘴，脸色平静下来，“月……”
　　月反射性地看向L，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
　　L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她没有杀，带你一起走。”他斟酌着用词，“所以说，月，前几天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答案是是，我愿意成为你儿子的教父……”
　　“呵呵呵……”夜神月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一只手颤抖地捂着眼睛，这样L便看不见那双眼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但L觉得那不是在笑。
　　夜神月靠近了L，他轻飘飘的声音在L耳边响起，“但是我并不信仰上帝，L。我不相信任何神。”
　　L沉默下来，他也并不相信神。
　　“这件事，只在我们之间。”月贴在L的耳边低声耳语道，“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没有第三个，明白吗？L。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L没有说话，全作默认。
　　月像是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整个人靠在L肩头，连呼吸声都清浅难辨。
　　“你是对的，L。”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风一吹就会不见的薄雾，“血的颜色……”
　　声音渐渐消失，连离得如此之近的L都分辨不出月究竟还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抬起双手抱住了月失去了力气的身体，L的眼睛黑洞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多远的地方，过了半天，他安抚一般拍了拍月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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