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华轻轻

　　“杨姐姐，这个到底是什么药？”董倾轻看着杨纤祈把切下来的血块用温水冲开后，又忙了好一阵子，不停的碾草药加进去，最后碗里的水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紫粉色。

　　杨纤祈叹口气，用胳膊蹭了蹭头上的汗珠，转头看董倾轻，“这是一种叫夜昼花的草药。”
　　“夜昼花？好奇怪的名字。”
　　“夜昼花，顾名思义就是只有白天和晚上开花。”
　　董倾轻笑了，“这不成了全天花了么。”

　　杨纤祈摇头，“夜昼花，只有在白天的午时和晚上的子时开花，花期只有一刻钟，一般白天开第一次花，晚上开第二次，然后花朵就凋谢枯萎了。”
　　董倾轻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花，“那这个夜昼花，可以入药的？”

　　“是，夜昼花是紫瓣粉芯，虽然花朵不大，但是香味奇特，刚打花苞的时候，就很容易引来蜜蜂和蝴蝶。但是，夜昼花只有花粉可以入药，所以为了采摘夜昼花，有的采药人要提前几天就等在快开花的夜昼花旁边，以防蜜蜂和蝴蝶来摧毁花骨朵。”

　　“这样啊。”董倾轻摸摸下巴，“貌似采取一朵夜昼花要费好多的功夫啊。”
　　杨纤祈低头打量碗里的药水，继续给董倾轻讲，“更费事的还在后头，想采摘药用成分好的夜昼花，必须等到夜昼花开完第二次花后，花朵自动脱落。”

　　董倾轻偏着头认真听，杨纤祈也很乐意讲，“花朵的脱落时间，更是不好捉摸，有的都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之久。”
　　“这也太遭罪了！”
　　“还有不时飞来的蝴蝶和蜜蜂，有时候蜜蜂还会成群飞来，采药人被蜜蜂蛰都是常有的事。”

　　“额，那这个夜昼花有什么用处？”
　　“用处多了，加上特定的药物长时间服用的话，还可以延年益寿。”
　　“那岂不是有很多人去采。”
　　杨纤祈点头，“虽然这味药材极好，却并不常见，但如果你发现了一株夜昼花那么周围就一定还有很多株。”

　　“连根？”
　　杨纤祈抬头看董倾轻，笑，“你知道的还不少。”
　　董倾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哥有时候会看些其他的书，我就记得有这么个词。”
　　“夜昼花是地脉所长，今年在这里，明年就不一定在哪开花了，所以也很是名贵。”

　　“那，这个那大人服食夜昼花，是为了延年益寿？”
　　“不是。这里的夜昼花，可是充当了一回毒药！”
　　“真的和它有关！”董倾轻惊呼。

　　“嗯，这里还有一味药材叫蓍草。”
　　“这味药材怎么了？”
　　“蓍草头状花序繁多，集成复伞房花，全草具有解毒消肿，止血，止痛的功能。蓍草，夜昼花，一株是花，一株是草。偏偏二者相生相克，它们混在一起，就成了毒药。虽然毒性不大，但是长时间处于这两种草药的混合气味之下，药材的残渣还会停留在喉咙处，不入肚腹，病患会觉得喉咙肿胀难受，最后至哑，无法发声，严重的话会窒息而死。”

　　“这么严重！”
　　杨纤祈叹口气，“枯萎以后的夜昼花香味变淡，如果不是长时间摆弄草药的老医者，是无法分辨的。银器与之触碰，这混合物大部分就会消解。看样子，这夜昼花和蓍草，也成了凶手的杀人武器之一了。”

　　“那么这的确是个重要线索了？”董倾轻很骄傲的眼睛发亮，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当官的潜质。
　　杨纤祈拍拍董倾轻脑袋，“我说，你很有潜质，要不要给我当徒弟啊？”
　　“真的？”董倾轻跳起来，绕着屋子跑，“太好了！”

　　“但是！”杨纤祈面色一沉。
　　“哎？”董倾轻转回来，“但是什么？”
　　“你可以不用天天陪在我这里，但是我说过的内容你都要记清，不可以马虎大意。”
　　“嗯。”董倾轻少有的郑重点头，“我会认真记下的。”

　　“小姐。”芯儿敲门进来，“小姐，杨姑娘，已经中午了，该吃午饭了吧。”
　　“哦呀，已经中午了吗？”董倾轻转头看杨纤祈，“杨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杨纤祈点头，把手里的碗和小刀放好，药材也都收拾妥当。

　　董倾轻指着碗里的紫色药材融水，“这个不要收起来吗？”
　　杨纤祈抬头看了一眼，“应该没事，我吃过午饭后马上就回来，再检查下里面有什么。走吧。”
　　“哦。”董倾轻点头。

　　杨纤祈先出了门，董倾轻跟在后面，沉吟了一下，又“噔噔”走回去，掏出衣袖里的帕子，把案板上剩余的的一小块没有融掉的血块放在了帕子里，包好。
　　“轻儿？”杨纤祈转头看她，“走了，不是说要吃午饭么。”
　　“来了。”董倾轻应声，追过去。

　　董倾轻和杨纤祈并排，边聊边走。
　　董倾轻就说，“杨姐姐，我去找我大哥，让他带我们出去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董倾轻摆摆手。“你现在是我师父，一家人了，吃饭而已。”

　　迎面，董秋渊秦凯尘赵司炘走过来，他们也准备出去吃饭，路过。
　　董秋渊一抬头，看到了前面走来的白衣女子，惊了一下，伸手一把拽住了秦凯尘，“凯尘，那个，该不会是•••”
　　秦凯尘抬头望去，冷汗下来了，“好，好像，真的是她。”

　　赵司炘随他们的眼光，“你们在说•••”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惊叫起来，“哇啊啊啊！那谁啊！是人还有脸那么白的啊！”
　　秦凯尘一把捂住赵司炘的嘴，“不要惹事了啊！”董秋渊战战兢兢看着对面杨纤祈的反应。

　　很可惜，杨纤祈的耳力好得很，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刀尖一般冰冷的目光，冲着对面三人就去了！
　　董秋渊和秦凯尘后脊背一凉，不是吧！

　　董倾轻也看到了对面三人，跳着过去，东看看西看看，“哎？南宫大哥呢？没和你们在一起啊？”
　　赵司炘挣命把秦凯尘的手从嘴巴上拽了下来，“你要憋死我啊！你！”
　　看到董倾轻，赵司炘挑眉贼笑，“我们都在，你为什么单单找南宫啊？”

　　董倾轻上下打量赵司炘，“话说，你是不是太闲，连嘴也一起痒痒了？”
　　“不只嘴有问题，更关键的问题，在眼睛上！”董倾轻背后有人幽幽出声。
　　董倾轻一哆嗦，转头，憨笑，“哈，哈，杨，杨姐姐，你•••”董倾轻退了两步，手指哆嗦指着杨纤祈，“杨姐姐，你，你的刀，是哪儿来的？”

　　杨纤祈晃晃手里的刀，“身为医者，刀具要随身携带。这是第一条！条！条！”最后一个字，杨纤祈嘴角翘起，轻声重复，一遍，又一遍•••
　　董倾轻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很自觉地闪出一条路给杨纤祈。

　　身后的三个人应声而退，抱着头，呵呵，傻笑。
　　“凯，凯尘，我们的案子，还没查完，哈，哈。”赵司炘看着充满杀气的白衣女子，拍拍秦凯尘的肩膀，“要不，我，我们先走吧。”

　　董秋渊点头，“就是，就是。”
　　秦凯尘皮笑肉不笑，苦着张脸，“姑娘，是我们失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一马吧。”秦凯尘信奉着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的信条，很诚恳地道歉。

　　“失礼？你倒是失礼一次我看看啊！你是个捕快吧，抓了几年的贼，还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杨纤祈嘴不饶人，冷笑，“想必，被你关进大牢的贤良忠直之士，也不少吧，嗯？！”
　　秦凯尘眼皮子抽个不停，这么难缠的人，第一个是董倾轻，第二个就是眼前的白衣女子了。

　　“哦！”赵司炘惊呼，捅捅身边的董秋渊，“喂喂，这姑娘是谁啊？嘴那么毒？”
　　董秋渊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哼哼。”杨纤祈将手中的小刀抬高，阳光正好，刀尖闪闪发亮，斜眼看赵司炘，“这位仁兄，倒是很会说话啊？！”

　　董秋渊左手拽上秦凯尘，右手拽住笑嘻嘻的还想往上凑的赵司炘，“姑娘，我们先失陪了。”
　　左右手一齐使力，“走了！”
　　三人同时提膝，后退，跑！
　　杨纤祈又冷笑两声，“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追。

　　“杨姐姐！”董倾轻愣愣看着跑没影的四个人，一摊手，转头对芯儿说，“看来，我们只有去找大哥一起吃饭了。”

　　董倾轻去找董秋毅，结果，她大哥也不再。
　　董倾轻深呼一口气，“都不在，那我也不吃算了。”
　　芯儿着急了，“小姐，你早饭都没吃，中午要是再不吃，让大少爷知道了，非骂我们不可。”

　　“打住！”董倾轻一挥手，“我知道了，那你去厨房看一眼有什么可吃的送到我房间，凑合吃点算了。”
　　“好嘞。”芯儿小跑去了厨房。
　　“人不大，倒是越来越啰嗦了。”董倾轻嘟着嘴，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

　　“南宫兄，你们就查到了这些？”温泽皱眉，刚刚才得到的一个破案线索，就这样被当头一棒，把所有人都打回了迷雾里面。
　　南宫澧点点头，“没人敢确定，如绿就是当年的岑绿如。而且•••”

　　“而且？难道还有更严重的问题？”温泽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他老师之前来信就让他尽快破案，这眼瞅着五六天过去了，一点重要的线索都没有。头疼死了。
　　“这个案子不简单，如果没有人在背后帮助凶手，那么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看手法，应该是个江湖人，我是怕•••谁！！”南宫澧突然的脸色变化，言语口气之锋利，把温泽都吓了一跳。

　　南宫澧闪身到了门外，看到门口的人，叹口气，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进来。
　　温泽看着被拎进来一脸苦相的董倾轻，乐了，“轻儿姑娘，进来听也没关系，何必站在门口偷听啊。”

　　董倾轻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我，那个，我本来想回屋的，不，不小心，拐错弯了，就进来了。”
　　多么蹩脚的借口！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在胡诌。
　　温泽心里明白，但也没怪罪，“轻儿姑娘，坐吧，我和南宫兄正在谈案子。”

　　董倾轻点头，很乐意的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南宫澧也坐回椅子上，继续说，“温兄可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
　　“知道，听凯尘说起过。”

　　“如绿是青楼的女子，抛头露面是少不了的，如果有人帮她易容，那不熟的人就更加无法分辨她是否是岑绿如了。”
　　“可，不是有人说她们俩人的眉眼确有相似之处吗？”温泽这回可不明白了。

　　“眼睛是易容最难的地方，但如果他们放弃了易容眉眼处，只易容下半张脸，那么，这人还是无法确定。”
　　“好麻烦。”董倾轻听着都觉得累得慌。

　　南宫澧继续说，“温兄，如果现在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其中一个是你刚认识不久，或者说是个不太熟悉的人，让你来判断哪个是你认识的人，你会怎么来判断？”
　　“这•••”温泽沉吟，低头思索。

　　“我知道了。”董倾轻一拍手，“如果是我，我会对比这两个人来看，找他们之间细微的特征，比方说，大眼睛，宽额头，嗯，痣，痦子，胡子，这一类的比较典型的特征。”
　　“聪明！”南宫澧没有吝啬言语，给了句赞扬。

　　董倾轻笑眯眯动了两下。
　　“南宫兄可是还打听到了什么。”温泽脑筋飞快转动，南宫澧不会无缘无故说些没用的，一定有缘由。

　　“温兄好精警！岑绿如一家都不是本地人，她们一家刚搬来不过半年，岑绿如的丈夫和公婆就被马大人派人毒死，接着岑绿如就消失了。换句话说，她和城里的人都不是很熟。”
　　“嗯，这个我听柯师爷和杨仵作说起过。”

　　“关键就在这里。”南宫澧放下手中的茶杯，坐正，“恰好，岑绿如的左下颌就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因为靠近脖子，所以除非她仰头，否则其他人是看不到的。然而如绿•••”南宫澧转头看董倾轻，“你看到她的左下颌有朱砂痣了么？”

　　董倾轻摇摇头，“没注意。”
　　南宫澧回过头，很郑重地看着温泽，“如绿的下颌，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光滑白净。”
　　“嗯？”董倾轻瘪着嘴，“你怎么知道？”
　　“如绿仰头喝酒的时候看到了。”南宫澧对上董倾轻的眼神，带着微微笑意，“还想知道什么？”
　　“额，没有了。”董倾轻低下头，乖乖闭嘴。

　　“那么，她是易容了？”温泽问南宫澧。
　　“把朱砂痣剜去，再用什么药物使皮肤恢复如初，或者，直接贴了新的皮肤上去，让人无法察觉。”

　　温泽叹口气，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南宫兄的意思是，即使我们把如绿抓了来，也根本没法确定她就是当年的岑绿如。”
　　南宫澧也站起来，“况且，五年的的时间都过去了，时间，也不算短了。”

　　“但是，那个如绿绝对不简单，她的武功，不弱。”南宫澧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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