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栖梧

　　第一次换上骑装，景曦别扭地走出大帐。拓跋今个突然来了兴致，说要教她骑马。以前因着身子不好，很少运动，更别说策马扬鞭这些大举动了。
　　“公主，您这身骑装穿着可真精神！干练许多。”月影打量着一身大红劲装的主子，两眼放光地打趣。
　　“月影，我…还是不去了，你和代王说我病下了…”
　　看着景曦扭捏的表情，月影更是开怀，这个事事运筹帷幄的主子，其实很怕驾驭马匹的。
　　“别磨蹭了，难得代王今天心情好，肯教你骑马。我听贺兰真说，代王是鲜卑骑术最好的勇士。”说完拉着景曦就往外边草原走去。
　　半拉半扯地，景曦已被月影带到草场。
　　“景魂，代王呢？不是说要教公主骑马的么，怎么不见人？”
　　看月影疑惑的表情，景魂指了指右边不远处。只见拓跋牵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匹过来。白马不算高大，小巧得正适合景曦的身形，额前的一撮蓝毛格外显眼。
　　“这叫蓝雪，性子较温和。景曦坐上去试试吧。”说完上前，在景曦还未反应的时候，已将她抱着上马了。
　　“啊啊啊啊，我…我…”第一次单独坐到马上，难免心惊。双手死死搂着站在蓝雪一旁的拓跋不松手。一时间，这个怪异的姿势让在场人莞尔。
　　拓跋轻轻抚摸过景曦的额发，嘴角含笑：“原以为没有能吓着你的事，原来怕马儿？哈哈，早知道之前就教你骑马了。”
　　“我…我…不怕…的…只是…这玩意…它…听不懂人话…无法控制呀…”
　　“哈哈哈哈，放心，蓝雪很听话的，我刚和她说了，你是我娘子，它欺负不得的。”
　　“胡说，它是马你是人，怎么沟通！”
　　“鲜卑人生来就通马性！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说完握紧景曦的手掌，安抚着。
　　奇异地，狂跳的心脏有丝丝安宁，景曦试着抬头，看着拓跋溢满笑意，却很是坚定的眼眸，才逐渐放下心来，试着抓住缰绳。
　　“乖，我先牵着你走断路，等你和它熟悉了，再试着驾驭。”
　　景曦点点头，已经安定下来，任由拓跋牵着蓝雪。渐渐地，两人一马淡出大家的视线。

　　“代王对王妃真好！连蓝雪都舍得贡献出来。”贺兰真两眼陶醉地看着远去的身影，无限感慨。
　　月影侧头好奇地看着贺兰真，这个女孩老阴魂不散，感觉公主在哪她便在哪，让月影有些烦躁。却还是问着：“那马很稀有么？”
　　贺兰真鄙视地看了眼月影，“那当然，这可是漠北最好的马种！你这种人自然看不懂！”
　　“你！不就是匹宝马么！邺城好马多了去了！我家公主可不稀罕这个。”
　　“切~”贺兰真撇撇嘴，跑到一旁拉着景魂，羡慕道：“当年老王妃陪嫁里，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匹漠北罕见的雪马，可惜救老王妃而牺牲了。蓝雪是雪马的孩子，是代王童年的陪伴，用生命护着。代王临走时交托我父亲好好照顾，谁都碰不得的。除开代王，王妃是第一个坐上蓝雪马背的人。”
　　贺兰真说完嘟着嘴看景魂，身边这位男子，自从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她便知道，自己的心沦陷了。可是，他的心在哪呢？除开王妃，他心中可会有别人的位置？代王对王妃的真情，任何人都能感觉，景魂，我可以等你的吧…
　　一旁的月影也陷入深思，拓跋什翼犍对公主，是真心吧？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公主似逐渐敞开了心扉，鲜卑草原上演的一幕幕，足以证明，他真的是对的！专注思考的她却并未注意到景魂那哀伤的眼神…

　　三人各自思绪，却很快被一声嘶吼打断。待回神，却被眼前一幕震惊：远远地看着拓跋步履飞快跑近，怀里抱着的是双眼紧闭的石景曦。
　　“唤大夫来！快点！”拓跋急切与紧张的声音，让景魂很快反应过来，转身飞速去传大夫。
　　床榻上，拓跋小心翼翼地抚着景曦的额头，慢慢都是心急焦虑。一旁的月影和贺兰真也很少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做。
　　“大夫来了。”景魂的话让房内三人同时回头。拓跋大喝一声：“快给王妃诊脉，她怎么突然晕倒！”
　　大夫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动作有些迟缓地放下药箱，脚步颤颤走近。不想拓跋很是不耐烦地一把将老头拖过，“再磨蹭，本王砍了你脑袋！”
　　任何人被威胁后，动作都会加快。老头抹了把汗，赶紧地给王妃把脉。过了一会，颤悠悠地起身行礼，“老臣恭喜代王。”
　　“恭喜什么！”拓跋皱紧眉头，“该死的，话说清楚点！”
　　“王妃有身孕了！一个月了，恭喜代王！”
　　老人的话让在场几人都是一懵，尤其拓跋的表情，扭曲中透着惊喜，惊喜中却含着不确定，实在怪异。倒是贺兰真最先反应。
　　“王妃有小宝宝了？哈哈哈，代王，可听清了，王妃怀小宝宝了呢！”说完上前摇晃拓跋的手臂，让他回神。
　　呆愣的拓跋突地不知所措，可脸庞上却咧开个大大的笑容，很快走到床边，握住景曦的右手放到脸颊上磨蹭，“曦儿，听见了么？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原本昏睡着的景曦微弱睁开眼睛，好似之前大家的话语都听到了，只用左手微微抚着小腹，眼神柔和温暖，嘴角含笑。一旁月影和景魂也是舒口气，这些年，难得看见公主这么平和幸福的模样。

　　七月后
　　“臣贺兰常德参见代王！”一名魁梧将军身着盔甲跪在鲜卑王庭大帐内，额上滑落些许汗珠，许是赶路的缘故。
　　拓跋看着匆匆而来的贺兰常德，立马起身相迎，“贺兰将军快请起，边疆都安排好了？”
　　贺兰常德被拓跋王扶起，躬身答道：“一切安排妥当。”
　　“这次将将军急召回王庭，实事出有因。你可知王妃身子越来越重，眼看便到生产日，本王需亲自护送她去灵玄仙山。本王不在的日子，有劳贺兰将军守护王庭。”
　　贺兰常德点头，抱拳道：“臣必定尽忠职守，等代王归来。”
　　拓跋王拍了贺兰常德的肩膀，“本王只信你！鲜卑诸多大臣，只你最才干，且最为衷心。”

　　交代好了贺兰常德，拓跋快步到王妃帐中。这些天，他日日要抽出半日陪着景曦。担心她行动不便，在帐中太闷，这些日子贺兰真也被留在了王庭里。这不，大老远的便听见贺兰真和月影的争吵声。
　　“王妃这好不热闹。”拓跋欢快地调笑声传来，屋里景曦放下手中正绣着的小虎鞋，笑了笑，道：“我可不想要这番热闹，这两丫头日日在帐子里吵闹，头都疼了。”
　　拓跋上前揽过景曦，手抚在景曦腹部，“你们两个，可别吵着本王儿子了！”
　　景曦手肘向拓跋撞去，“你倒是只心疼孩子！”
　　“哪有，因为心疼娘亲，连带也稀罕孩子呀。”说完讨好似地蹭上景曦。看见景曦笑开，才继续道：“这两丫头吵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去灵玄仙山的事儿，这两丫头争着要随我一道去。”
　　拓跋了然，“你不打算带她们？”
　　“要带上一个，我正想说真儿比较了解山上地形，这次便让她跟着。”
　　景曦刚说完，月影便一肚子意见，忍不住叫嚷：“自小便是月影伺候公主，主子的习惯脾性也只月影最明白，自然该带月影在身边的。”
　　那日公主诊断出喜脉，这个贺兰真便兴奋地留在了王帐，伺候主子比她还用心，久而久之，很多事情公主都会吩咐贺兰真去做。这事确惹月影很不舒服，随即剜了贺兰真一眼。
　　“王庭有些事情留下你也方便些，有真儿和景魂随着我，你不必担心。左右不过两三个月罢了。”景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月影。
　　“公主！”月影知道公主是不放心王庭，一下离开两三个月，很多事控制不到了。而她只能信任自己，不得不留下她。
　　“也不知道这鲜卑祖上怎么定下这个规矩的，什么灵玄仙山，这世上哪来神仙庇佑！世子居然要在这样的荒山上诞生？”
　　听见月影的嘟囔，贺兰真忍不住插嘴：“那是我们鲜卑的神山！容不得你侮辱，小心遭报应！据说灵山上诞下的世子有祖先庇佑，历代的鲜卑小殿下都是在灵山上产下的。”
　　“月影，这不是在后赵，以后说话注意些！我和代王听着，只当你不懂事，让外人听见，可不太好对付！”训斥完，景曦回头对拓跋道：“你送我去灵玄仙山，也会在那待上月余，这王庭没个人坐镇，行么？”
　　“爱妃放心，贺兰常德被我召回了，王庭有他在，我很放心。”
　　贺兰真听得此话，很是兴奋：“爹爹回来了？我先回去见爹爹，代王王妃，真儿先告退。”说完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
　　“贺兰常德？不是驻守在鲜卑边境？此时召回，若边关有战事…”
　　“曦儿，不会有战事。据报说，你父皇病重，后赵内部本就混乱，不会率先挑起战乱的。此时唤贺兰将军回来，倒是无碍。”
　　景曦点点头，“可惜不能回去见见父皇。”
　　拓跋岂能不知景曦的孝心，父亲病危，做儿女的，总归想去榻前尽心力，“你如今身子不便，待孩子出世后，将身子调理好，我们便可一同去次邺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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