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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登科逢乱
秋闱放榜那日,焕京的长街被喧闹声淹没。红墙之上,烫金榜单墨迹未干,“许望筠”三字赫然列于探花之位,虽未摘得状元桂冠,却也是难得的荣光。
消息传回沈府时,许砚樵正在庭院里练剑,回风剑的招式已练得愈发娴熟,剑穗扫过青石,带起细碎的风声。管家赵擎快步跑来,脸上满是喜色:“筠哥儿!中了!中了!您中了探花郎!”
许砚樵收剑回鞘,动作利落干脆,剑穗扫过青石的轻响,他神色依旧淡然,不见半分雀跃,只对着满脸喜色的赵擎淡淡颔首:“知道了。”
科举于他,从来不是光耀门楣的捷径,他早就没有门楣了,从许家被绑在刑柱上被活活烧死的那一刻起,做官不过是他乱世中谋一份立足根基的跳板。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旧纹,许砚樵自己也说不清那份漠然的由来,或许是十年苦读早已磨平了年少轻狂,或许是探花的荣光,在家族血海深仇面前,终究轻如鸿毛。心底那股沉郁的执念从未消散,反倒因踏入仕途的第一步,愈发清晰。
沈青山闻讯赶来时,步履虽急却依旧沉稳。红色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衣料上未散的朝露与鬓角悄然冒出的几丝白发,泄露了连日的操劳。
他望着许砚樵,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慰,那笑意漫到眉梢,语气却渐渐沉了下来:“筠儿,探花已是殊誉,足以让你站稳脚跟。但你要记着,仕途从无易路,远比你想象中难走。”
上前半步,沈青山目光灼灼地看着许砚樵,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往后在朝堂立足,有我在,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话锋一转,他眉头微蹙,添了几分凝重,“可你自己也务必小心谨慎——官场不比民间,没有那么多是非分明,人心叵测,步步皆是暗礁。一句错话、一个疏忽,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晓得。”许砚樵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沈青山眼底的青黑,那是连日未歇的疲惫,被万千事务缠身,也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他收敛起心底的沉凝,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青山君近日似是格外劳碌,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沈青山闻言,脸上的郑重淡了几分,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里满是难以言说的无奈:“皇上近来性情愈发暴虐无常,喜怒全然无度。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桩桩件件皆需谨慎周旋,半点不敢有差池。”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隐忍,有疲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皇上时而沉湎缠丝露不问政事,时而又无端暴怒滥杀无辜,这些都得我亲自周旋善后。这朝政之事,若我不多费心把持着,怕是早已乱成一团了。”
“缠丝露?皇上还在用缠丝露吗?可……”许砚樵惊讶不已,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青山打断了。
“你刚入仕途,这些腌臜事暂且不必多问,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护住自身即可。”
三日后,新晋进士入宫面圣。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许砚樵身着崭新的青衫官服,随众臣躬身行礼,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龙椅之上。
那一眼,让他心头猛地一沉。萧岑岿斜倚在龙榻上,早已没了新帝登基时的威仪。他身形消瘦得脱了形,明黄的龙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眼神涣散无光,唯有偶尔闪过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缠丝露的药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昔日的沉稳帝王,如今更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平……平身。”萧岑岿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说话时甚至微微喘息,仿佛连开口都耗尽了力气。
众臣起身,无人敢直视龙椅上的帝王。许砚樵站在新晋进士之列,能清晰地看到萧岑岿指尖的颤抖,以及他时不时抽搐的嘴角,那是长期沉溺缠丝露的后遗症。
“探花……许砚樵?”萧岑岿的目光突然扫过来,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锐利,“抬起头来。” 许砚樵依言抬头,与帝王的视线相撞。那目光里没有赏识,只有一种病态的审视,让他浑身不适,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手。
“朕……赏你户部主事一职。”萧岑岿的声音忽高忽低,带着几分颠三倒四,“新的户部尚书刚上任,你去辅佐他。”
“臣遵旨。”许砚樵躬身领命,心头却是一震,户部刚经历洗牌,李嵩被斩后,新尚书是沈青山举荐的亲信,萧岑岿此刻让他去户部,恐怕不是疯癫中的胡乱安排。
就在此时,站在前列的沈青山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户部之事臣已安排妥当,许公子初入仕途,恐难当此任,不如……”
“住口!”萧岑岿突然暴怒,猛地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震得嗡嗡作响,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与方才的虚弱判若两人,“朕的话你也敢驳?!沈青山,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朕病糊涂了?”
沈青山脸色一白,连忙躬身:“臣不敢。”
“不敢?”萧岑岿冷笑,眼神里满是疯狂的猜忌,“朕看你敢得很!粮仓被烧,你查不出真凶,朝政混乱,朕留着你何用?”话音未落,他突然指向殿外:“来人!取鞭子来!朕要亲自教训这个目无君上的东西!”
众臣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脸色煞白,“噗通”“噗通”相继跪倒在地,金砖地面被砸得咚咚作响。
“皇上息怒!”兵部尚书左岩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沈阁老辅佐皇上稳定朝局,粮仓失火后更是殚精竭虑筹措粮草,于国于君皆是有功之臣,万万不可如此责罚啊!”
旁边的礼部尚书庞息勋也连忙附和,额头抵着地面:“皇上三思!若沈阁老有个三长两短,朝堂恐生大乱,还请皇上念在江山社稷的份上,饶过沈阁老这一次!”
薛秉昂站在人群中,脸色复杂,终究还是躬身跪地:“皇上,沈阁老确是国之栋梁。此刻鞭责重臣,于朝堂威严、于民心稳定皆无益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殿内此起彼伏的求情声交织在一起,满是惶恐与恳切。有年老的御史颤巍巍地叩首:“皇上!沈阁老忠心耿耿,十年如一日为大祯操劳,就算有失,也该徐徐处置,怎可当众施以鞭刑?传出去,恐寒了百官之心啊!”
许砚樵也跟着跪倒在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突突狂跳。他垂着头,视线却忍不住瞟向沈青山,看着那红色官袍被皮鞭抽得裂开,鲜血瞬间渗出来,心头一阵抽紧。
他从未见过萧岑岿如此疯癫,昔日虽听闻帝王沉溺缠丝露性情大变,却未想过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在大殿之上对肱骨之臣痛下狠手。更让他心绪难平的是,被责罚的是沈青山。那个十年如一日护着他、教他读书识字、为他遮风挡雨的人,那个权倾朝野却对他始终温柔的人,此刻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鞭子一下下抽打在背上。
萧岑岿此刻已然失去理智,怒吼道:“谁敢求情?一并论处!” 侍卫不敢违抗,很快取来一根浸过油的皮鞭,递到萧岑岿手中。帝王握着鞭子,踉跄着走到沈青山面前,眼神疯狂,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沈青山,你不是能耐吗?今日朕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大祯的天子!”
“啪!”皮鞭带着凌厉的风声落下,狠狠抽在沈青山的背上。红色官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衣料。
沈青山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却依旧挺直脊背,未曾弯腰求饶:“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萧岑岿像是被刺激到了,扬起鞭子又是一下,“啪!”第二鞭、第三鞭……皮鞭抽打皮肉的声响在太和殿内回荡,刺耳又惊心。沈青山的后背很快血肉模糊,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脊背滑落,滴在金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却始终未曾哼一声,更没有半句辩解。目光扫过跪地的众臣,最后落在许砚樵身上,眼底没有痛苦,只有一丝深沉的隐忍,仿佛在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许砚樵跪在人群中,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沈青山被鞭子抽得摇摇欲坠,看着萧岑岿疯癫的模样,看着百官敢怒不敢言的恐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太和殿,早已不是君臣议事的朝堂,而是疯子的屠宰场,是权力倾轧的修罗场。
“够了!皇上!”新户部尚书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跪地哀求,“沈阁老身负重伤,若再打下去,恐危及性命,还请皇上开恩!” 萧岑岿挥鞭的动作顿了顿,气喘吁吁地看着沈青山,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中的鞭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喃喃道:“滚……都给朕滚……” 说完,他便瘫倒在龙椅上,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仿佛刚才那阵暴怒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众臣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却无人敢先离开。沈青山缓缓直起身,后背的伤痛让他脸色惨白,却依旧强撑着躬身道:“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背影在空旷的太和殿内显得格外孤寂。许砚樵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龙椅上昏沉的帝王,心头五味杂陈。
是夜,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却照不进半分暖意,只映得满地狼藉,明黄的龙袍被揉得皱巴巴丢在一旁,零嘴碎屑撒了满地,萧岑岿蜷缩在金砖地面上,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正满地打滚哭闹。
“要缠丝露!朕要缠丝露!”他头发散乱,满脸鼻涕眼泪,嘴角挂着晶莹的涎水,一边哭一边用头撞着地面,“不给朕缠丝露,朕就撞死在这里!你、你、还有你们,都得陪葬!”
几个内侍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想去扶又不敢,只能苦苦哀求:“陛下!您冷静些!沈阁老还没送药来,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等不及了!朕要现在就要!”萧岑岿猛地爬起来,一把推翻旁边的案几,奏折、砚台摔得满地都是。他眼神骤然变得狠戾,扫过殿内瑟瑟发抖的侍从,目光落在殿门旁侍卫腰间的长剑上,那剑鞘泛着冷光,成了他此刻宣泄怒火的猎物。
“废物!都是废物!”萧岑岿踉跄着扑到侍卫身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长剑。侍卫猝不及防,想抢回来却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帝王握着长剑,双手因虚弱而颤抖,剑刃却依旧泛着慑人的寒光。
“陛下!不可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内侍连忙上前,试图按住他的手腕,“刀剑无眼,会出人命的!”
话音未落,萧岑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手腕猛地一扬,“噗嗤”一声,长剑划破老内侍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明黄的龙纹地毯,也溅了萧岑岿满脸。老内侍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殿内瞬间死寂,只剩下萧岑岿粗重的喘息,那喘息里裹着缠丝露瘾头发作的灼痛与癫狂,每一声都透着濒临崩溃的渴求。他死死盯着剑刃上滴落的鲜血,瞳孔因极致的药瘾而缩成针尖,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勾起一抹扭曲到狰狞的病态笑容,舌尖循着溅到嘴角的血渍贪婪舔过,语气又疯又急,带着不容置喙的偏执:“敢拦朕要药?死得活该!朕要药!把药拿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剩下的内侍和侍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磕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可萧岑岿已然杀红了眼,挥着长剑胡乱砍杀。另一个小太监没来得及躲闪,被剑劈中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一个侍卫想趁机夺剑,却被萧岑岿一剑刺中腹部,长剑贯穿身体,他闷哼一声,缓缓倒了下去。短短片刻,养心殿内便多了三具尸体,鲜血染红了金砖,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萧岑岿拄着长剑,大口喘着气,脸色因失血和亢奋而更加苍白,眼神却依旧疯狂:“还有谁?谁还敢拦朕?朕要杀了你们……都给朕陪葬!”
掌事太监躲在柱子后面,吓得浑身筛糠,看着满地尸体和疯癫的帝王,知道再等下去只会死更多人。他猛地冲出,对着门外嘶吼:“快!再去催沈阁老!告诉他再不来,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门外的侍卫不敢耽搁,骑着快马就往宫外跑。而此刻,沈青山正坐在宫门外的马车里,后背的伤口被绷带紧紧缠着,渗血的地方早已干涸,结成暗红的痂。他闭目养神,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膝盖,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疯癫帝王彻底失控,要的就是满宫上下都明白,只有他沈青山,才能镇住这头疯兽。
直到掌事太监的第三波催促传来,连“再不来就出人命”的哭喊都清晰可闻,沈青山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掌控一切的笃定。他扶着车壁起身,后背的剧痛让他眉头微蹙,却依旧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养心殿,红色官袍在夜色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无形的威压。
“沈阁老来了!沈阁老来了!”内侍们见他身影,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涌上前通报,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萧岑岿听到“沈青山”三个字,挥剑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杂着疯狂与渴求的光芒,踉跄着扑向殿门,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滴血珠:“药呢?朕的缠丝露呢?快给朕!”
沈青山站在殿门口,目光扫过满地尸体和血迹,又落在萧岑岿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上,嘴角的讥讽更甚。他没有应声,径直走进殿内,每一步都踩在血迹边缘,仿佛这满地血腥不过是寻常尘埃。
“药!把药给朕!”萧岑岿扑上来想抓他的衣袖,却被沈青山侧身避开。他踉跄着摔在血泊中,又立刻爬起来,像条摇尾乞怜的狗,死死盯着沈青山的袖口,声音里满是哀求:“沈青山,快给朕药,朕难受……朕快撑不住了……”
沈青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刺骨:“都退出去。”
内侍们一愣,面面相觑,殿内还有尸体,帝王还在疯癫,可沈青山的眼神太过狠戾,让他们不敢有半分迟疑。掌事太监连忙带着剩下的人躬身退了出去,反手关上殿门,将血腥与疯癫,都隔绝在这方寸之间。
殿内只剩下两人,萧岑岿急得抓耳挠腮,伸手又想去抢:“快给朕!朕要缠丝露!”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萧岑岿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的血渍混着涎水滑落。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青山,眼睛里满是错愕,随即又被委屈和愤怒填满:“你敢打朕?你好大的胆子!”
沈青山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萧岑岿的衣领,将他从血泊中提起来。帝王消瘦的身躯在他手中像个破败的布偶,毫无反抗之力。沈青山的眼神狠戾如刀,字字诛心:“打你?朕?你也配称朕?”
“萧岑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杀宫人、溅血宫闱,像个帝王吗?像条疯狗还差不多!”他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萧岑岿另一边脸上,“白天在太和殿,你敢用鞭子抽我?萧岑岿,你真以为你是能为所欲为的皇帝啊?”
萧岑岿被打得晕头转向,脸颊火辣辣地疼,可缠丝露的瘾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五脏六腑,让他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帝王的尊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沈青山面前,不顾膝盖跪在血泊中,连连磕头:“沈青山,青山君!朕错了!朕不该打你!是朕昏了头,是朕疯了!”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就渗出血迹,“求你了,把药给朕,朕难受得快要死了!只要你给朕药,你说什么都好,朕都答应你!”
沈青山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眼底的讥讽更甚。他缓缓松开手,从袖中掏出那个小巧的白玉瓶,在萧岑岿眼前晃了晃。瓶中泛着银丝的缠丝露,在烛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像极了勾魂的毒药。
萧岑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饿狼看到了猎物,死死盯着玉瓶,喉咙滚动,口水直流:“药……给朕……快给朕……”
“想要?”沈青山把玩着玉瓶,语气慢悠悠的,带着掌控一切的狂妄,“那你听好了,从明天起,不准再上朝。另外,封我为摄政王,朝堂之事,由我全权处置,你只需待在养心殿,好好养病。”
萧岑岿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如捣蒜,颤颤巍巍地说道,“朕答应!朕不上朝!朕再也不上朝了!都听你的!”
“还有。”沈青山从怀中掏出一卷名录,扔在萧岑岿面前的血泊中,纸页瞬间被染透,“你现在这副疯癫模样,根本不适合公开选妃。但后宫不能无后,江山需要子嗣稳固,这是你身为帝王的责任,你若做不到,这皇位,你也不配坐。”
沈青山俯身,一把捏住萧岑岿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这上面的人,都是我精心为皇上挑选的名门闺秀,家世清白,品性端庄,足以充实后宫。从明日起,我会安排她们入宫,皇上要好好待她们,若是不能及时诞下子嗣……”
沈青山顿了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语气冰冷:“你知道后果。”
萧岑岿的目光死死黏在玉瓶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录、什么子嗣,更顾不上地上的尸体。他只是连连磕头,额头的血混着地上的血,糊了满脸:“朕答应!朕都答应!只要你给朕药,朕一定好好待她们,一定诞下子嗣!朕什么都听你的!”
看着他毫无尊严的模样,沈青山终于满意地笑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松开手,将白玉瓶扔在萧岑岿面前:“拿去吧。”
萧岑岿像恶狗扑食般捡起玉瓶,不顾上面沾着的血迹,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缠丝露的药效瞬间蔓延全身,他脸上的痛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痴迷的快感。他瘫坐在血泊中,浑身发软,眼神涣散,嘴角挂着满足的傻笑,连旁边的尸体都视而不见。
沈青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此刻心头的快意。白天太和殿上的鞭挞,不过是疯狗的乱吠,而此刻,这九五之尊的帝王,在他面前不过是个被药物操控、毫无尊严的奴才。他转身走向殿门,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红色官袍上沾着的血渍,像是权力的勋章。推开门,外面的内侍们连忙躬身行礼,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们都看到了殿内的尸体,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此刻的沈青山,比殿内的疯帝更让他们恐惧。
沈青山未看躬身侍立的众人,目光投向远处漆黑如墨的夜空,眼底深处翻涌着掌控全局的冷光,野心与笃定交织,沉凝得令人心悸。
一旁的赵擎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上前躬身问道:“青山君,夜色已深,是否回府?”
沈青山眸色微动,方才还带着锋芒的语气陡然转柔,问道:“筠儿回去了吗?”
赵擎连忙回话,语气愈发谨慎:“回青山君的话,许大人今日下朝后便径直回府了,并未在外逗留。”
沈青山冷笑一声,心里暗自品味着那一声许大人,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红色官袍——衣角、袍摆沾着的血渍早已干涸,凝成一块块暗红的印记,触目惊心。
他沉吟片刻,淡淡吩咐:“回府,你先去备一套干净的常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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