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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号
距离那处“废弃护林屋”不远,一间经过伪装的临时监控室内,几块屏幕清晰地显示着“囚室”和“审讯室”内的各个角度画面。贺流靠坐在一张野战折叠椅上,双腿交叠搭在另一把椅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沉静地落在主屏幕上。
屏幕里,新兵们的反应各异。有人崩溃哭泣,语无伦次;有人咬牙硬撑,但眼神里的恐惧藏不住;也有人试图用训练过的反审讯话术应付,但显得稚嫩而僵硬。
贺流的目光最终定格在60号的画面上。
60号起初也像其他人一样,在被拖出、强光照射、看到“受刑”的教官时,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和震惊,身体微微发抖。但当“审讯者”开始逼问具体信息时,他的慌乱反而奇异地收敛了一些。
只见他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快速思考。然后,他做出一个“屈服”的姿态,低下头,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开始说话:“我……我说……我们是沿着……” 他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但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距离和坐标都有微妙的错误,并且语速故意放慢,夹杂着无意义的重复和犹豫。
他在拖延时间,同时给出经过篡改、有一定可信度却又无法真正构成威胁的假信息。
贺流敲击扶手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感兴趣的弧度。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当吴铭似乎对他的“交代”不满意,加重威胁,甚至拿起那把“烙铁”慢慢逼近时,60号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但就在那暗红的烙铁尖端距离他脸颊只有几公分时,他忽然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伪装,而是带上了一种锐利的、近乎笃定的探究。
他快速地、几乎不引人注意地扫视了一下“烙铁”的尖端,又瞥了一眼旁边柱子上毕岸和祁阵身上那些“血迹”和“伤痕”的细节,甚至似乎捕捉到了某个“施暴者”在转身时,作战靴上沾着的、与他们拉练路线附近土壤颜色略有差异的泥土……
然后,60号深吸一口气,用虽然依旧不稳但清晰了许多的声音说道:“……这烙铁,温度不对。教官身上的‘血’,颜色和凝固状态……也不对。还有你们靴子上的泥,不是这片山林的。”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面前“审讯者”头套后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静:
“这……是演习,对吗?”
监控室里,贺流微微挑起了眉。
短暂的沉默后,审讯者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更粗暴的动作和吼叫掩饰了过去,并将60号单独拖到了另一个角落“重点关照”,但后续的“刑罚”明显更加注意细节,也更具有针对性——显然,60号的“拆穿”行为激起了“审讯者”们更强烈的“表演欲”和考验心态。
贺流看着60号在更逼真的压力下依旧努力保持冷静、甚至偶尔试图反向观察“审讯者”破绽的表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这个60号……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
敏锐的观察力,快速的分析能力,在巨大压力下仍能保持一定程度的逻辑思考和冷静判断,甚至敢于在关键时刻做出冒险的试探。这些特质,恰恰是“祸斗”在敌后复杂环境中生存和执行任务时所必须的。
但……
贺流又想起了之前对吴铭说的评价——60号眼里缺少一种东西。此刻,在60号那双努力保持冷静的眼睛里,贺流依然没有看到那种为了某个超越任务本身的目标、可以燃烧一切的偏执火焰。他的冷静和聪慧更像是一种高效的生存工具,而非源自内心深处的强大驱动。
“唔……”贺流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其他区域仍在进行的“审讯”,以及60号被“特殊照顾”的画面,若有所思。
这次的模拟,因为60号的敏锐而暴露了一些不完美的细节。虽然对新兵们来说已经足够真实和残酷,但对付真正顶尖的、或者像60号这样观察力非凡的苗子,还需要更精细的设计。
“下次得改进一下道具和细节了。”贺流记下了这一点。训练,本就是不断发现漏洞、填补漏洞的过程。
他正准备切换画面,看看其他新兵的情况,监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吴铭溜了进来,他已经摘掉了头套,脸上还带着扮演角色时的兴奋残留,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跳脱。
“队长,那小子可以啊!差点被他当场拆穿!”吴铭压低声音,带着点遇到有趣对手的雀跃。
贺流瞥了他一眼:“你后来给他‘加餐’了?”
“那当然!”吴铭嘿嘿一笑,“这种苗子,不压榨一下潜力多可惜。我让老易去陪他玩‘心理博弈’了,看看他能不能扛住更隐形的压力。”
贺流点点头,没再多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但心思似乎飘远了些。60号的表现让他看到了某种潜力,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找到那枚“烛龙”铭牌真正的主人,或许比想象中更难。
而在他自己体内,那枚不受控的“种子”,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前方还有更复杂、更危险的局面需要面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枚冰冷的“烛龙”铭牌静静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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