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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看沈闻竹
东厢房
傍晚,天刚擦黑,环境降了几个色调,李听莹也刚刚清醒,透着门窗镂空处看着天色暗了。
她太冲动了。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不能死。若她死了,在旁人眼里便是“畏罪自尽”,夏晴、灵芝、春絮她们该如何自处?必定会受到牵连。
嗓子干涩又像刀子划过似的疼,她咽咽口水,坐起来,身子发沉,头发胀,闷闷地疼,折腾半天,她倒是很狼狈。
说到底,是郭主事咎由自取。可悲的是,却有无辜之人因他的恶行丧命。
而自己,也是这因果链上无奈的一环。这个认知,让她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真的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
逃。
李听莹要逃,刚来之前也逃过一次,但是念头不及这次的强烈。之后只想着照顾好沈闻竹,再求他按照剧情里写的如期醒来,给她一大笔报酬,让她离开。
可现在,她只想立刻逃离,甚至不惜“抛弃”沈闻竹。她不是命定的女主,或许她消失了,剧情便能拨乱反正,真正的女主登场,所有悲剧都能避免。
可是,怎么逃跑?
若是被抓到了,沈闻修不说弄死她了,肯定会对她严加看管,以后再逃可就不容易了,她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就是心里有点对不住沈闻竹,不过,等她走了,女主降临,沈闻竹会好的更加快。
那才是重伤男主与救赎女主的正确戏码!
她就是个跑龙套的,搅和不动,跑了也是皆大欢喜。
草,想到这,李听莹又躺下来了。
……可那三个丫头怎么办?她若一走了之,她们必受重罚,甚至被发卖。
李听莹烦躁地抓抓头发。
“四姨娘?”灵芝端着晚膳进来,见她醒了,急忙上前。
李听莹眨眨眼,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看灵芝,她挥手道:“放那吧,我等会吃。”一说话,嗓子就疼。
灵芝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听话地放下托盘,脚步一点点往外面蹭。
李听莹起身,见灵芝才挪了半米,她张张嘴巴,疑惑的看着灵芝,却见灵芝忽然咬住下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猛地转身朝她跑来!
脸颊因奔跑和激动泛着红晕,灵芝动作略带笨拙地、结结实实地给了李听莹一个熊抱,声音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四姨娘!我好想好想您……” 接着就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弹起来捂着脸跑开了。
灵芝的身上有淡淡的桂花胰子香味,人走了香味还在。李听莹被抱得懵懵的,觉得身上的肌肉软了,不似之前的紧绷。
这丫头。
李听莹的眼睛弯了弯,心头生出一股子酸涩,她垂着头起身,来到桌子旁坐下,看着菜色丰富可口的饭菜,拿起筷子,慢慢吃着。
能不能……把她们也带走?
如果沈闻竹能醒来,她求他的话,沈闻竹肯定会同意她带着人走的吧?如果可以,那再好不过了。
李听莹吸吸鼻子,眼泪落入粥里,她夹菜,吃一口,泪珠就滚落一滴,流进嘴里。最后变成两条小河,顺着脸颊流下来,没入桌布上。
有人想她。
有人想她。
她哭得丑极了,草草吃完站起身,扑回床上,将脸深深埋进被褥。
“嗝……”情绪激动之下,她打了个哭嗝。
“吱呀——”又有人推门进来。许是这几日习惯了她的沉默,来人并未出声。李听莹听见动静,慌忙用被子擦干脸,转身面向里侧,将自己裹紧。
那人进来,似乎是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帐。细微的衣料摩挲声后,一件微凉的小物被轻轻放在她露在外的手心里。随后,是端起碗盘的轻微声响和渐远的脚步声。
等到人走了,李听莹才睁开眼。
掌心里,躺着一只粉底碎花布缝制的小兔子,做工精巧,栩栩如生。春絮还细心地配了同色流苏坠子,兔子的眼睛是两粒润泽的红琉璃珠,不知她如何巧妙地固定上去。
是的,这是她之前随便画的图纸,随口问了下春絮会不会做,春絮当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李听莹还以为她不会。
可是,如今,这个小兔子突然从纸上跳出来了,跳在了她的手心里对她笑。
李听莹的眼眶又热了,眼泪变成小河流进头发里,她将小兔子提起来,下面的两条白玉珠子的流苏互相碰撞,发出细响,她流着眼泪笑,眼睛和兔子一样红,看着漂亮的兔子,她珍惜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眼睛闭上了,眼泪一直流,挡不住,李听莹毫无形象地咧开嘴,哭得鼻子堵着了,心脏也酸疼。
哭着哭着终于冷静了,李听莹又睁开眼,爱不释手地看着兔子,手指在上面的流苏上一下下地滑过,又点了点兔子的脚、兔子的嘴巴、兔子的眼睛和头。
不知道春絮是怎么做出来的,那么精致小巧,缝线密密的、细细的,看不到针脚,像核桃大小的兔子,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李听莹拿着兔子翻来覆去的看,竟然在兔子的屁股后面看见了一个字——“莹”。
绣得很小,红色的,绣得很精致的“莹”。
李听莹的脖子瞬间哽住,脑海中浮现出春絮忙碌一天后,就着昏黄烛光,一针一线、耐心绣着她名字的画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昨日那般自私决绝的行径,险些连累她们!
李听莹擦擦眼泪,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她们走。
要带她们出去,离开这里,要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她们不该被这吃人的制度埋没,她们值得更好的人生。
“吱呀……”门再次被推开。
李听莹下意识将握着小兔的手缩回被中,侧身装睡。
她不知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反应。
来人放下东西,水声轻响。随后,一块温热的湿帕子轻柔地覆上她的脸颊。那人将她身子轻轻扳正,细致擦拭,动作在触到她湿润眼角时微微一顿,随即叠好帕子,用一角小心蘸去残泪。
她小心翼翼地做完一切,起身,并没有走,而是在一旁的桌子上撩起裙子坐下来,接着,李听莹就听见了翻纸页的声音,她听了好一会儿,悄摸地从眼睛露出一条缝。
竟然是夏晴。
昏黄的烛光照着她的侧脸,她神情专注,手握毛笔正在书写,不像抄录,更像在撰写什么。
李听莹知道夏晴会写字、识字,可能读过书,她和其他的丫鬟不同,她沉稳冷静,不卑不亢,身上总有种超越身份的气度。
夏晴的神情严肃、认真,整个人坐得端正,火光甚至把她的眼眶都照得润了,像蜡烛一样流出一滴眼泪。
夏晴为什么哭呢?
李听莹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是因为自己吗?是不是在怪她?
“簌簌簌簌……”
夏晴似乎对刚写的内容不满,将纸揉成一团丢开。不多时,桌上已积了三四团废纸。
李听莹看着她凝神思考着什么,好奇她到底在写什么,竟如此反复斟酌。
最终桌子上多了好几个纸团子后,夏晴终于顺畅地写完一页,接着又写了好几张,耗时颇长。待墨迹干透,她拿起一页,对着烛光细细端详。
可惜李听莹看不清夏晴写得是什么,只看见微黄的纸张上,爬得密密麻麻地都是黑乎乎的字,她看见夏晴垂着眼帘,泪水再次滑落,眼眶闪着光,脸上却不见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她甚至从身上掏出某个东西,李听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铜钱,她将写完的纸叠好和铜钱装起来,用青布包好。
李听莹彻底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看着夏晴起身,吹灭了蜡烛,蜡烛冒出一缕白烟,夏晴伸出手,握了握白烟,白烟从她的指缝流出来。
做完这一切,夏晴转身朝床榻走来。李听莹慌忙闭眼,只觉夏晴俯身,用手背轻贴她的额头试温。
接着,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夏晴竟直接跪在了她的床前。
夏晴在李听莹床前的脚踏上跪坐下来。李听莹能感觉到那双熟悉的手在为自己仔细掖好被角。虽然才八月,但这小说被作者写错了气象,早早地就冷了,屋内的炭火细细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李听莹闭着眼睛,感官放得无限大,她感觉到夏晴做完一切,直接就这样趴在她的床边,听到了她的浅浅的呼吸声。
李听莹:……
傻孩子,倒也不必那么做。
难道之前她昏迷的时候,夏晴也是这样的吗?之前丫鬟们确实有过守夜的行为,但是都被她否决了,而且守夜都是睡在外间,何须如此。
她悄悄睁开眼。果然,夏晴侧着头,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轮廓清晰,骨相匀称。李听莹院里的这几个丫鬟,样貌都生得极好。
她的目光顺着夏晴的额头缓缓下移,仿佛在用视线描摹那张侧脸。
夏晴的皮肤并不白,正常黄种人肤色,皮肤也有点粗糙,似乎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眉毛和睫毛都很浓密,鼻梁也不矮。因为是原文女主身边的得力助手,作者对她着墨很多,似乎还为夏晴写过番外,不过她没点开看就是了。
没想到,自己还能穿进书里,还能和夏晴有深厚的交情。
李听莹收回视线,伸出手,犹豫地戳戳夏晴的额头,小声地喊:“夏晴……夏晴……”
夏晴缓缓睁开眼睛,露出清明的黑眸。她抬头问:“四姨娘?可是渴了?”
“不是。你回去睡吧,我已经好多了,不用这样守着。”
夏晴这样睡,别跟她一样弄个落枕。
夏晴闻言,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李听莹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直到看着她回去休息,才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她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嘶。
嘶……
嘶!
李听莹猛地睁开眼,忘记沈闻竹了!
他这几天没见着自己,会不会……担心?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起身去看看。
她摸索着穿上外衣,身体依旧软绵绵的。慢慢套上鞋,披散着头发便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安静极了,夜风吹得人也冷,李听莹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更觉得冷,她赶紧跑起来,很快地来到了沈闻竹的院子。
她推开门,佛堂里那尊沉默的佛像再次映入眼帘,让她心头一跳。
李听莹:……
好久没有跪了,差点把你忘了。
她绕过屏风,屋子里燃着炭,也暖烘烘的,四周留了换气口,钻出来几丝凉风。李听莹来到沈闻竹的床前,见他依旧沉睡着,面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李听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好气色,竟然功亏一篑。
她才病倒几天,沈闻竹就这样了,跟离不开她似的。
他闭着眼,被子盖到胸口,露出肩膀和手臂。白色的里衣如牛奶般倾泻在外。李听莹凑近些,细细端详他的脸,随后,手指不由自主地轻点上他的鼻梁。
还活着吧?她就少照顾几天。
李听莹看着沈闻竹的胸口,起伏得很浅很浅,情况似乎比之前更糟了。
这是怎么回事?玩我呢?
李听莹摸起沈闻竹的脉搏,细细沉沉的,几乎摸不到,又探他的鼻吸,很轻,差点感受不到,但好在还有呼吸。
草,李听莹挠挠头,这算什么?她不会,还会害死沈闻竹吧?
想到这里,李听莹瞬间收回手,她表情凝重地看着沉睡的沈闻竹,接着低头,在沈闻竹耳边说话。
“沈闻竹……大少爷……”她的声音轻轻的。
“大少爷大少爷……你醒着没?”李听莹收回头,观察了一下沈闻竹的右手,没有动。
“沈闻竹沈闻竹……”她又观察了一下,依旧没有动,按照以前,他是会动动手指回应自己的,难道是睡得太沉了?
李听莹立刻抓起沈闻竹的手,那只手却无力地垂着,没有丝毫回握的力道。
就好像,一点意识都没有。
李听莹放大了声音又喊了会儿,沈闻竹依旧没醒。
李听莹:……
她好慌。
她已经间接害死了一个人,沈闻竹可千万不能再出事。
李听莹感到一阵心慌,他要死了,那她会是什么下场?
李听莹的脑海里又闪回了那天的审问局,她会不会因照顾不周,挨板子、被发卖?
不要啊……不要啊……
她特么的才刚刚燃起斗志,才说服自己要好好活下去。这算什么事?麻烦为何总接踵而至,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先前总以为沈闻竹会按“剧情”醒来,却没想到自己可能根本做不到女主那般,能将他照顾好。
她也忘了,这里并非纸上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里的人有血有肉,有爱恨情仇,有权欲交织。她一个普通人,哪有反抗的余地?
她还想着靠男主醒来,能帮她实现愿望,却没想到,万一沈闻竹会死呢?
她把男主角的光环想得太过强大了。经历这一连串变故,她才猛然惊觉,沈闻竹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李听莹用力摇摇头,不能如此悲观。如果沈闻竹死了,这本“小说”就不成立了。男主角都死了,那……
另一个念头骤然浮现。
男主角,也是可以换人的。就像她看过的那些网文,气运也可能转移到他人身上。
“我去!”李听莹站起身,爆粗口。
爹的,到底要她怎么样,她现在就去请喻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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