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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城 IX.
活尸城。
箜篌音波踏遍满地废墟,掠过稻海,掀起千重浪。
夜幕里的舞台上,一紫一红两道影悬空翻飞。
红影颠了颠背上的黄影,他错身躲开袭来的紫光音波,嗤笑道:“思危啊,我好歹也是你师父,你这身本事都是我教的,怎么反倒用来对付我呢?”
常思危眼神犀利,哼笑一声:“怪我识人不清,拜贼为师。”
贺羽仰头大笑,丝毫不因她的发言生气:“你们这些个孩子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
“个个都敢跟我作对。”说到这里,他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阴沉。
红色长绫倏地向常思危击出,她立刻抚上琴弦,划出一道长波,紫光与剑般锋利的织物相撞,碰出刺眼的无边白光。
上官霆正巧在这时和江晔清赶回了活尸城,他险些被强流刮倒,站稳身姿看到黑天中的二人后,瞬间心里一紧,立刻便要上前助力,却被江晔清拦下:“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趁你我现在还未被发现,先暗中出击。”
江晔清虽是在和上官霆交流,眼神却一直看着空中,红紫双影交错碰撞,强光火花四溢,可此时的他,一颗心不在打斗的人身上,反而都倾向了无辜加入其中的那一抹黄。
他一颗心跳得太快,快到震荡脑颅,只剩下汪洋大片的担心。
沈时渊现在……有没有受伤……
他被陌生之人莫名带走,却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的时候,该有多无助……
他被迫穿梭于电光火石间,大有可能被误伤的每一瞬,该有多害怕……
……
江晔清脑海里呈肯定式的疑虑如潮水涌袭,他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敢继续想下去。
万幸空中的两人正打得火热,完全没心思顾及底下的来者,因此,他们还有不少机会救人和施行暗袭。
上官霆心里正焦灼,喘着粗气环视一圈——偌大的活尸城,已被贺羽夷为平地,除了八卦阵那一方土地安然无恙,其余的幢幢矮房尽数塌下,横七竖八无声地躺着,大片死寂冷阴。
这是他师父今晚来到这收获的第一个战绩,如若他冲动行事,说不定……自己就会是下一个战利品。
他觉得江晔清说得很有道理,堪堪忍下心里的急切,认命地点了点头,下颌却不甘心地绷紧了:“师……”
江晔清双眸睁大了一分,立刻打断道:“还不改口?”平时私下里师兄长师兄短叫一叫也就算了,当下还敢舞到那疯子面前犯忌讳,岂不找死?
“啊、哦。”上官霆被交集冲昏了头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登时心惊,他表情有些慌乱,说话都变得磕巴,“江、江、江公子,我、我们该怎么暗中出击?”
江晔清要跟时间赛跑,再耽误不起一分一秒,他猛地把挽在臂弯的引魂绫递到上官霆手上:“还会用吗?”
他知道上官霆擅长的不是引魂绫,但当下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奋力一试。
看着手中的白色丝段,上官霆有些犹豫,这是他拜进引魂师门修的基本功,虽然因没专攻而导致不娴熟顺手,但不至于不会。
他真正纠结的,不是自己使引魂绫的能力,而是江晔清的安危:“那……你怎么办?”
江晔清看着在黑纸里绘出血画的红影,心里恨不能将那四窜的红色碾成齑粉:“我用孤魂剑,近攻。”
“不行。”上官霆曾远远见过自己这位师兄和师父面对面打斗的场景,对于他的想法,那是一万个不同意,当即制止道,“我去近攻,我用剑更顺手,师……江公子,你远攻牵制,这样更有益于你我。”
江晔清翻了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以你的速度,近他身没有胜算,好好待在下面配合我。”
他说罢,立刻设出隐身结界,朝贺羽的方向疾驰。
“呵,总算来了。”正沉浸于和常思危过招的贺羽突然停了动作,勾唇一笑。
不过一个转身,他背上的人瞬间转移到了身前,用这个姿势抱人,进攻的招数便会先击到怀中人身上,等同于有了一面人肉护身屏障。
隐于黑暗中的江晔清见状,猛地收回手中直击目标的剑,眼里登时被那片红色前的鹅黄填满。
“时渊……”
他看到沈时渊在贺羽怀里疯狂颤抖,眼神惊恐,满面神慌。
可无论多么害怕,沈时渊都无法动弹无法自救。这一切,都要赖他,赖他私心作祟下歇力散,赖他把人孤身留下没照看好。
如果不是自己,沈时渊定不会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沈时渊的每一次颤抖,都如同针刺一般,狠狠扎痛他的心脏,一根心疼,接着一根懊悔,再是一根绝望,还有一根根疯狂、怨怒、愤恨。
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人抢回来,他要尽全力全心去弥补,把人好好呵护安抚,再扒了贺羽的皮,抽了贺羽的筋,喝了贺羽的血,捣烂贺羽的肉,捏碎贺羽的魂魄,让他生不如死,死不得超生。
可他不行。
当下的他,绝不能这么做。
贺羽定然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存在,他突然将沈时渊抱在胸前,是刻意为之,是在引自己踩进陷阱。
冲动的结果,大概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甚至会伤害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严重的话还有可能直接危及到沈时渊的性命。
江晔清懂了上官霆方才的感受,他强行压下救人的想法,阖眸操控引魂绫绕上上官霆的手。
上官霆接收到信息,立刻朝贺羽甩出引魂绫。
长绫悄然出动,直击目标的后背,速度极快,如梭似箭,像一条呲着獠牙的毒蛇狠戾进攻,毒牙只差毫厘便要刺上猎物,可谁知,猎物竟倏地反捕,长绫被无形的强流击退,飘摇着身姿落到地上。
贺羽根本不把这一招放在心上,一边轻松躲着常思危送来的招数,一边瞥眼瞟着底下的上官霆:“上官啊,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之前低声下气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语气轻蔑,像在对一只随时可以被自己踩死的蚂蚁说话。
“你他妈就是个骗子!”上官霆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句。
话音落下,他眼里却泛起几分心虚。
他动作一滞,扫了一眼仍旧强势进攻、丝毫不受话术影响的常思危,心里登时受到极大鼓舞,于是复又抬手,再次向猎物甩出一道引魂绫。
这一回出击,他将曾经的师徒情谊尽数抛下,毫不留情地使出了全力,可哪怕他倾尽全部功法,对于始祖而言,也不过是广阔天地间的一粒尘埃,渺小到完全可以被忽视。
果不其然,贺羽连万分之一的功力也没分出去,就再一次将这一招打落。
“哦?我是个骗子?!”
功力浅薄微乎其微,他确实不在乎,倒是对“骗子”这两字颇为在意。
贺羽故作讶异地问完,脸上皱纹一拧,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他一张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像凝聚了各类极端天气,前一秒还沉得乌黑,下一秒又艳阳高照。
他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就是个骗子!”
“少在这儿废话!”常思危忍不下去,手指方向偏移,拦下对方偷摸使向上官霆的暗招,紧接着不留间隙地对准贺羽,抚琴的力道更狠更凶,步步逼他要害。
贺羽轻松躲过自己三位徒弟送来的招数,面色轻佻不屑。
他们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破招拆招于他而言实在轻而易举,想要用他的招式来对付他?简直是一群白痴!
“上官,我是骗子,你是傻子。”贺羽怀里抱着人躲招加出击这么长时间,却丝毫不着疲乏的痕迹,还有力气在这儿说起风凉话。
“我叫你做什么,你还真的做?”贺羽同上官霆说完话,抬眸挑眉看向常思危,“思危啊,当初你们刚在一起,我是不是就说过,这小子不让人省心?你不听,这下该遭罪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晕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跟你这位每日同床共枕的丈夫,脱不了一点干系。”
常思危知道他有意扰乱人心,不搭腔不理会,专心攻战。
贺羽在她这里吃了瘪,把目标换成上官霆:“上官,为师不忍心再骗你了,我给你的法子,其实并非什么治愈之法。唉,傻小子,天地之佛的朱砂,是流出来的佛血,那法子啊,无异于慢性杀人。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别跟我打了,还不好好珍惜寥寥无几的夫妻生活?”
他抬下巴指了指一侧的空气,叹了口气道:“还有你啊,江晔清,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怎么却一天天净想着对付我呢?”
江晔清握着孤魂剑的手骤然收紧,愠怒还没来得及升起,贺羽的话便又到了耳畔:“嗐,晔清啊,别用那隐身术了,为师早发现你了。”
无际漆黑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显,沈时渊余光瞥到,一瞬间,情绪自四面八方涌来。
讶异、祈盼、惶恐……
最终归于平静。
此前的他,还一直在内心期许着江晔清的到来,想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可真等这根稻草来了,他却阵阵心寒。
早发现你了……
意思是早就来了啊。
江晔清来了许久,但丝毫没有要救自己于困境的意思,甚至还隐匿于黑暗中眼睁睁看着,沈时渊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瞬间冷了好几度。
他正想暗自想着,突然身形不稳,险些从贺羽怀里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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