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归途

　　云黎回到云府时，府上的婢女侍卫纷纷行礼问安：“云二姑娘。”

　　她正要穿过回廊往闺房走去，却听见厢房内传来孟姨娘与云玥的争执声。

　　“娘！我不要嫁给李毅！他是个什么人啊！您这样把我嫁出去，跟卖女儿有什么分别！”云玥的声音带着哭腔。

　　孟姨娘压低声音劝道：“傻孩子，娘怎么会害你？李家条件多好，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一辈子锦衣玉食，这有什么不好？”

　　“在你们眼里，我就只是个筹码吗？”云玥的声音越发凄楚。

　　孟姨娘叹了口气：“你已到了及笄之年，李毅是娘为你千挑万选的好归宿。既然你没有心上人，嫁给他岂不是正好？”

　　“我……”云玥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能让云黎嫁过去吗？为什么非得是我？”

　　“这可不行，”孟姨娘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李家这样的好亲事，怎么能便宜了她？她的良配，是陈家那位公子……”

　　云玥听到“陈家那位”四个字，突然脸色煞白，咬住下唇，眼中泪光盈盈，甩袖夺门而出。

　　云黎在廊下静静听着，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孟姨娘竟想让她嫁给那个在灯会上对沈霜梨无礼的纨绔子弟？！

　　更让她心寒的是，她一直善待的姐姐不但不替她说话，竟还想让她替嫁？

　　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见云玥出门，她立即悄悄跟上，直到来到绣陌春坊门前，云黎才顿住脚步。

　　云玥怎么会来这种风月场所？

　　她莫名又感觉今日的香囊味道与平常有异，一拆开，就发现了一张纸条。

　　“绣陌春坊”，“避子药”。

　　什么意思？

　　云黎不及细想，就见云玥对迎客的桂姨点头示意：“桂姨。”

　　“哎呦小姐，今儿又来啦。”

　　又？！云黎如遭雷击，她那个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姐姐，竟是这里的常客？

　　正当她尚存疑惑，打算先打道回府时，她又想到了那张纸条。

　　最后还是走进了绣陌春坊。

　　云黎被一个妇人拦住：“小姐瞧着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吧？”

　　云黎无心与她周旋：“有面纱吗？”

　　那妇人笑道：“自然有。”

　　云黎丢过去一块银子，那妇人立即会意：“唉呀呀，奴家这就给小姐准备。”

　　不过片刻，云黎就戴上了妇人递来的面纱。她注意到云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玥，便压低声音道：“贵人是为了那位小姐来的？”

　　云黎故作不知：“我看那位小姐气质不俗，怎会来这种地方？”

　　妇人将她拉到无人处，悄声道：“那小姐来历不简单。本来这事不该外传，但我看与小姐投缘，就告诉你吧。”

　　“那是个痴情儿。她心仪一位公子，却不敢表明心迹，见那公子常来我们绣陌春坊，便……便来学习伺候人的手段，想等那公子再来时，能得他青眼……”

　　！！！什么？！云黎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可人的大姐，竟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见到心上人流连风月之地不赶紧远离，反而自甘堕落！

　　“此话当真？”云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妇人郑重道：“千真万确。”

　　云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云府的。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云玥也回来了。

　　此刻的云黎心情复杂难言。一想到孟姨娘的算计和云玥的所作所为，她就难以平静。

　　听到婢女恭敬回着“云大姑娘”，云黎向前看去。

　　云玥今日穿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润。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梁，樱唇微抿。

　　虽然不算特别惊艳，却还算可人。这般小家碧玉的容貌，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那等事。

　　云黎见到云玥，欲言又止。若是从前的她得知此事，定会苦心规劝姐姐迷途知返，可现在……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原本以为孟姨娘虽不堪，至少姐姐待她是真心的。

　　如今看来，她们母女竟是一丘之貉。

　　云玥走近，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妹妹这是怎么了？”

　　云黎勉强笑道：“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云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在这儿说不方便吗？”

　　云黎故作俏皮：“姐姐这么紧张，莫非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妹妹想多了。”

　　“是一些闺中私语，在这儿说实在不妥。”

　　云玥这才松了口气：“那好吧。”

　　两人进了屋子，云黎立即装出扭捏之态：“其实……不瞒姐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云玥顿时来了兴致：“是哪家的公子？”

　　云黎故作羞涩：“暂且保密！只是任姨娘有意让我与别人结亲，可我的心上人并不是他，这可如何是好……”

　　云玥因着孟姨娘和任姨娘的挑拨，一向不喜这个嫡出的妹妹。但听她这般诉说，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她看向云黎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窃喜。

　　中计了！

　　“既然妹妹与我交心，那我也实话实说了。”云玥轻声道，“其实……我心中也有人了。”

　　云黎连忙附和：“能被姐姐看上的，定是极好的。京城中像姐姐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少有，你们二人定是天生一对！”

　　云玥羞赧道：“其实……那位公子常去青楼，所以我便去学了些伺候人的法子，想……”

　　饶是早有准备，云黎还是被这番说辞恶心到了。她强自镇定：“姐姐这般勇气，实在令人敬佩。”

　　云玥仿佛终于寻得知己。别人都不懂她，唯有妹妹明白她的心意！

　　“那妹妹觉得，我该坚持吗？”云玥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姐姐既已付出这么多，自然要坚持到底。我相信姐姐一定能得偿所愿！”云黎笑得真诚。

　　云玥感动不已，对云黎的印象顿时改观。二人又说了会体己话，这才依依惜别。

　　回到闺房，云黎立即唤来贴身婢女：“颂夏，你去盯紧大小姐，一有异动立即禀报。枝竹，你这几日住在绣陌春坊附近，好生留意陈明傅和云玥的动向。”

　　二人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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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陈明傅忽然起了兴致，往绣陌春坊去了。

　　桂姨见到他，眼睛一亮：“哎呦，陈公子，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陈明傅懒得与她多言：“这个月的头牌是谁？我要点她。”

　　桂姨笑道：“哪能让公子点头牌呢？早就给您备好了。就叫'芸娘'吧，保准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芸娘？他没听说过。

　　“就她吧。多少银子？”他不耐烦地问。

　　“五百两，”桂姨凑近低语，“虽贵了些，但值啊……这姑娘国色天香，虽不是头牌，可胜在'新鲜'……”

　　陈明傅顿时来了兴致，当即递过银票：“好，就芸娘了。”

　　桂姨收了银子，喜笑颜开地去了。想起前几日那位姑娘特意加钱，说愿自荐为青楼女子，却只伺候一人。

　　一牵线，两边收钱。

　　这比买卖，实在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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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这件事很快就被枝竹报到了云黎那里。颂春也匆匆来报：“小姐，大小姐一个时辰前就出门了，看方向正是往绣陌春坊去了。”

　　云黎眸光一闪，立即起身往父亲的书房去。她提着裙摆小跑进去，娇声道：“父亲，女儿听说城里新开了家酒楼，菜色极好，您陪女儿去尝尝可好？”

　　任姨娘正侍立在一旁研墨，闻言假意笑道：“老爷这般疼女儿，倒是冷落了了我们姐妹呢。见者有份，不如也带上我和孟妹妹？”

　　云黎心中冷笑，果然每次她想与父亲独处，这两人总要横插一脚。不过今日，正合她意。

　　“既然任姨娘和孟姨娘也想同去，那便一起吧。”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大姐和大哥不在府中，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咱们几个一起去也是极好的。”任姨娘笑着让丫鬟去请孟姨娘。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出了府。

　　直到马车在绣陌春坊门前停下，任姨娘才察觉不对：“这……这不是家青楼吗？来这儿做什么？”

　　云瀚诚也皱起眉头：“胡闹！这种地方岂是你能来的？”

　　云黎装作委屈地绞着帕子：“女儿也是听姐姐说这里的菜特别好吃，这才想来的……”

　　“云玥？”孟姨娘猛地站起身，“黎儿可别胡说！玥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天天都来呢！”云黎理直气壮地道，“不然您以为她这几日为何总不在府中？”

　　孟姨娘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发白。确实这几日云玥总是早出晚归，问起就说去姐妹家做客。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天天往青楼跑，这要是传出去……

　　云瀚诚沉着脸：“既然如此，进去一看便知。”

　　任姨娘在一旁闲闲地摇着团扇：“眼见为实。不过……若此事是假的，黎儿你可愿意受罚？”

　　云黎坦然一笑：“全凭父亲处置。”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绣陌春坊。桂姨见这阵势不对，忙迎上来：“几位贵客这是……”

　　云黎将一袋银子抛给她：“带我们去芸娘的房间。”

　　桂姨接过钱袋，顿时左右为难。那位小姐不好惹，陈公子更不好惹，眼前这一家子看着也是来头不小……

　　“这……芸娘正在接客，实在不便打扰啊……”

　　“无妨。”云黎冷冷道。

　　桂姨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引众人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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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明傅走上二楼最里间的雅室。

　　这间专为贵宾准备的房间布置得极尽奢靡。

　　烛光摇曳，在烛台上投下光影。

　　层层红纱从梁上垂落，随着微风轻拂，隐约可见内室的景象。珠帘轻响，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一位女子斜倚在锦榻上，面上轻纱半掩，却遮不住容貌。她肌肤胜雪，身着绯色薄纱寝衣，衣料轻薄如蝉翼，隐约透出底下玲珑有致的身段。

　　见她面上泛着娇羞的红晕，陈明傅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他掀帘而入，手指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抬起头来。”

　　女子怯生生地抬眼，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更是勾得他心痒难耐。

　　“公子……”她声音娇柔，带着几分颤抖。

　　陈明傅俯身压下，手指熟练地解开她腰间的系带。薄纱滑落，他低头吻上她的颈项，感受到身下人儿的轻颤。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纱帐内交叠的身影。珠帘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掩盖了女子压抑的呜咽。

　　红纱帐暖，春宵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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