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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夜色深沉,银松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巡夜人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寒冷的空气。
剧团驻地大多数车厢已经熄灯,唯有「舞台道具车」的窗帘缝隙里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阿曼达坐在床上,晃着腿,脚尖偶尔蹭到床沿的木箱。她指尖把玩着那条缀满圆润珍珠与细碎彩钻的发带,发带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微的光。
烬戴上了那副皮革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红眸,他坐在工作台前,正用一块柔软的鹿皮,仔细擦拭着他的飞刀。动作专注,每一次擦拭都顺着刀刃的纹路,金属在他指尖反射出跳跃的油灯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他的面具上。
“现在去吗?”阿曼达跳下床,凑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兴奋。
烬将最后一把飞刀插入腰间的皮鞘,站起身:“走吧。”
烬牵来剧团的一匹棕色驮兽,那驮兽温顺地站在原地,鼻翼轻轻翕动。
他熟练地跨上鞍具,随后向阿曼达伸出手。阿曼达借着他的力道,轻巧地踩在马蹬上,坐在了他的身前。
烬解开自己的大衣,宽大的衣摆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裹在里面,又伸手扣上腰间的铜扣,挡住了夜间刺骨的寒风,将两人的体温拢在一处。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地,朝着城西沃尔顿子爵的府邸方向而去。
白天的喧嚣早已散去,高大的府邸在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雕花铁门紧闭。
在他们靠近侧面的小门时,那门却悄无声息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隙。白天那个被迫跪地吞食杏仁挞的侍从,正垂首立在门后的阴影里。
阿曼达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率先闪身而入。烬紧随其后,目光扫过侍从的脸。
侍从沉默地在前面引路,带着两人避开了夜间巡逻的护卫,一路穿行,朝着主宅的方向走去。
进入主宅后,侍从指引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低声说:“主人就在里面。”说完便默默地退回门旁站着不动了。
阿曼达轻轻推开房门。这是一间奢华的书房,墙壁上挂着名贵的油画,画中是贵族狩猎的场景,色彩艳丽;书架上摆满了烫金封面的书籍,整齐地排列着;壁炉里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红光,将房间烘得暖意融融。
凯伊斯·沃尔顿穿着睡袍,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上,似乎在小憩,手边还放着一杯未喝完的红酒。
听到动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瞬间清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浮现出那种带着优越感的笑容:“阿曼达小姐?这么晚到访,是想清楚了,愿意留下来了吗?”
阿曼达没有回答,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书房里陈列的各种贵重摆设。
沃尔顿站起身,缓步走向阿曼达,睡袍的下摆扫过地毯。
“亲爱的阿曼达小姐,你看这书房里的东西,”他的手搭在阿曼达的纤细的肩膀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衣料,将她往房间中央的客椅带,那客椅是软包的,布料是昂贵的天鹅绒。
“这墙上的画,是诺克萨斯著名画家的作品;那书架上的书,有好几本是孤本;还有这把椅子,坐着可是再舒服不过了。”他边走边介绍书房里的陈设,语气里满是炫耀。
阿曼达被带到客椅前,直接整个人躺了上去,后背陷进柔软的天鹅绒里,两只脚翘在沙发的扶手上,脚尖还轻轻晃了晃:“好软呀~好舒服!比剧团的床舒服多了!”
沃尔顿站在阿曼达上方,低头看着陷进沙发里的阿曼达,目光在她精致的脸上流连,伸手捞起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放到鼻尖轻嗅,那发丝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他嘴角勾起暧昧的笑:
“阿曼达小姐,在这里,不止这椅子坐着舒服,还有更舒服的事情可以做,比如……”
两人的脸离得极近,沃尔顿说话时的气息都能拂到阿曼达的脸颊上。
阿曼达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眼神清澈,一脸天真地问道:“比如什么事情?”
沃尔顿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柔软唇瓣,头越凑越近,声音压低:“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烬已不知何时从门口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沃尔顿只觉喉间一凉,尖锐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脖子,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涌出,顺着指节滴落在地毯上。他身体一软,滑坐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烬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上抽搐的身体,以及那迅速在昂贵地毯上洇开的深色痕迹。那痕迹像一朵诡异的花,不断向外扩散。
他微微歪头,似乎在欣赏这幅画面,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方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飞刀上的血迹。
阿曼达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看尸体上长出来的花。那花从沃尔顿喉间的伤口里钻出来,花瓣是淡红色的,还透着细碎的金沙,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阿曼达伸出指尖轻轻去触,碰到的花瓣瞬间消散,只剩下指尖沾染的血与肉的触感。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又抬头看看尸体伤口处少了一丛的花,吐了吐舌头,带着点歉意跟烬说:“呀,碰坏了!我不是故意的。”
烬将擦拭干净的飞刀收回鞘中:“没关系,再作一副就好了。”
“走吧。”他面具后的嘴角上扬,转身拉起阿曼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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驮兽的蹄声碾过积雪,在深夜里留下“咯吱”的碎响,直到剧团车队的轮廓在昏暗中浮现,烬才翻身下马,伸手将阿曼达抱下来。
驻地一片寂静,只有守夜人所在的方向隐约透出一点光亮,很快又隐没在黑暗里。
烬牵着驮兽回到牲口棚,解开鞍具,动作熟练而安静。阿曼达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舞台道具车」。烬反手关上门,插好插销,将寒冷的夜风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隔绝在外。车厢里,油灯的光芒温暖而局限,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烬走到工作台前,面具被缓缓取下,露出他原本英俊的面容。他将面具放在桌角,面具内侧还带着他的体温,随后转身走向工作台,取下腰间的飞刀,逐一摆在桌面上。
他坐在台前,解下腰间的皮鞘后开始擦拭飞刀。
油灯的光落在刀身,映出冷冽的反光,也照亮了他低垂的眼睫——方才在沃尔顿书房里,刀刃划破喉咙的触感还清晰留在指腹,鲜血漫过地毯时的纹路、沃尔顿瞳孔里的惊恐,还有那一朵朵从伤口里钻出的花,每一处都像精心绘制的画,连余韵都让人心头发紧。他取来鹿皮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她盯着烬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方才在书房里,烬站在尸体旁擦拭飞刀时,她就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情绪气息了,那是种混杂着兴奋与满足的味道,比平时吸取的村民情绪要浓烈得多,像熬得稠厚的蜜糖,勾得她喉咙发紧。
见烬还在慢条斯理地擦飞刀,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
“都这么晚了,还擦这个呀?”阿曼达凑到他耳边,踮着脚,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今天不是已经擦过好几次了吗?”她身体往前凑了凑,伸头去看他手里的刀。
烬被她压得肩膀一沉,稳了稳手,指尖依旧擦拭着刀刃:“每把刀都要保持最干净的状态。”
话音刚落,阿曼达伸出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脸颊一侧,稍一用力,就把烬的脸往自己这边掰了过来。没等烬反应,她凑上前,柔软的唇瓣直接撞上了他的嘴唇。
烬浑身一僵,手中的鹿皮巾“啪”地掉在桌面上,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熟悉的轻麻感从唇间蔓延开来,那些杀人后残留的、属于“完成杰作”的亢奋,还有看着鲜血漫开时的满足,正顺着唇瓣的接触,被她一点点吸走。
他的手悬在半空,能感觉到阿曼达的嘴唇轻轻动着,像在细细舔舐什么,连呼吸都带着点急切的轻喘,喷在他鼻尖,让他鼻尖都发了热。
直到那股亢奋感彻底散了,阿曼达才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舔了舔嘴唇,金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唔……这个味道比白天闻到的甜多了!比玩具们的都好吃!”
阿曼达缓缓退开,舌尖意犹未尽地舔过自己的唇角,金色的眼眸满足地微微眯起,像是在品味着什么绝顶的美味:“烬的情绪每次都不一样,但这次特别好吃。”
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上还留着她的温度,他还有晚上的记忆,被吸取的,是他的情绪。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鹿皮巾,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动作:“以后不准再这样。”
“为什么呀?”阿曼达又凑过来,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不要这么小气嘛!刚才杀那个贵族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嘛——不然味道怎么会这么甜?”
“吃饱了就去睡。”
阿曼达看着他恢复如常的背影,像只偷腥成功的小兽,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抱着枕头,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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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第十三天
今天是在银松城的最后一天。
金蔷薇剧团将在今晚于银松城大剧院进行最后一场收官演出,剧目依旧是那部引发了无数讨论的《将军恨》。这也是他们在本城的最后一场演出,明日清晨,车队便将启程前往下一个城镇。
尽管使用的是剧院现有的舞台和设施,但剧团自身的道具、服装、行李仍需整理打包。从清晨开始,剧团驻地便笼罩在一种有序的忙碌氛围中。
烬在剧院后台与驻地之间穿梭。他要确保今晚演出所需的所有道具、服装都已就位,并在后台特定的区域摆放整齐,方便取用。
他指挥众人将其他不在今晚演出清单上的物品、以及大部分行李物资进行装箱打包。他仔细清点着每一件需要带走的物品,确认没有遗漏。
阿曼达跟在烬身边,时而好奇地摸摸这个,动动那个。
玛莎则带着后勤人员清点食物储备,计算着路途所需,去补充必要的物资。
中午过后,一些出去采购零碎物品、闲逛的剧团成员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大包小包的私人收获,也带回了一个让驻地瞬间沸腾的消息。
“出大事了!”一个年轻乐师喘着气说道,“城西那位沃尔顿子爵,死了!就在他自己的府邸里!”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死了?怎么死的?”
“听说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是谋杀!”
“不止他一个!”另一个刚回来的演员补充道,声音发紧,“还死了三个仆人!死法……太邪门了!”
“怎么个邪门法?”有人急切地追问。
“说是……身上长出了花!”那演员咽了口唾沫,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惊骇,“沃尔顿子爵喉咙被割开,但那伤口里……竟然长出了淡红色的,带着金粉的花!还有那三个仆人,个个身上都长出了不同的花朵,成片成片的!”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惊呼。
“执法队和府上其他仆人都吓坏了,据说有人当场就吐了,还有的胡言乱语,说什么听到根茎生长的声音……从来没人见过这种死法!”
“这……这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吗?”
“太可怕了……”
议论声在驻地蔓延开来,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流动。
阿曼达坐在马车前端的车夫座位上,晃着腿,仿佛在听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神怪故事。
傍晚,剧院后台再次忙碌起来,为最后的收官演出做准备。演出依旧顺利,观众的热情并未因城里的恐怖传闻而减弱,或许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刺激感。
演出圆满落幕后,杜巴顿团长才前往剧院办公室,进行最终的票房结算,支付剩余的场地费和相关税款。当他回来时,胖脸上带着完成所有事务的轻松和满意。
随后,所有人投入了紧张的最终打包工作。所有道具、服装、私人行李被彻底清点、装箱,搬运上各自的马车,并用绳索牢牢固定。直到深夜,一切才准备就绪。
烬完成了最后的检查,站在「舞台道具车」旁。车厢内,一切物品都归置得井井有条。他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轮廓模糊的银松城,拉开车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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