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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入局
苏黎世峰会的资料详尽而诱人。与会者名单堪称全球教育慈善领域的星图,议题设置前沿且务实,交流机会珍贵。鲍生生反复研读,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拒绝的平台。若真能参与,对那个她倾注心血的助学项目,将是巨大的飞跃。
程晋远的话在她脑中回响。“适当的接触,或许能让你更看清对手的底牌和弱点。”
她不能再被动下去。周宥宁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甚至开始侵蚀她和陈岸的关系。一味躲藏只会让他觉得她软弱可欺,进而变本加厉。她需要站出来,让他明白,她不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她有她的意志和底线。
但如何接触?接受邀请,无异于默认了他的“安排”,落入他的节奏。她需要一种方式,既表明她知晓他的存在和意图,又清晰地划出她的界限,甚至……反将一军。
沉思良久,鲍生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没有联系那个基金会,而是让她的私人助理,以非常正式且官方的口吻,致电周宥宁的办公室总机——并非他的私人线路——预约会面。预约理由措辞谨慎:“鲍生生小姐就近期有关教育慈善项目合作事宜,希望能与周宥宁先生进行十五分钟的简短会谈,以期明确双方意向,避免不必要的资源耗散。”
公事公办,界限分明。将他的“私下关照”直接定义为可能需要讨论的“合作事宜”,并将目的引向“避免资源耗散”,暗示她已察觉他近期的动作并认为其低效且扰人。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很可能直接激怒他。
消息传到周宥宁那里,他正在听严之成眉飞色舞地讲最近收购的一家俱乐部如何日进斗金。助理低声汇报完,严之成先笑了:“嗬!这位鲍小姐是真不懂规矩,还是胆子忒肥?居然走前台预约?还‘资源耗散’?她以为她是谁?”
周宥宁抬手,止住了严之成的调侃。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兴味。
他预料过她的各种反应:拒绝,沉默,或者最终抵不住诱惑接受。唯独没料到,她会以这样一种近乎莽撞却又带着奇特冷静的方式,直接“杀”到他的面前,要求“会谈”。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躲避无用,开始尝试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定义这场游戏。
“回复她,”周宥宁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明天下午三点,给她二十分钟。”他倒要看看,她手里到底想打什么牌。
次日下午两点五十八分,鲍生生准时出现在周氏集团总部大厦一楼接待处。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妆容清淡,表情平静,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笔记本,像任何一个前来洽谈业务的职业女性。
她被助理引领着,穿过气势恢宏却冰冷寂静的走廊,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周宥宁的办公室占据了整整半层楼,视野开阔得令人心窒。
周宥宁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并没有起身。他穿着手工定制的深色西装,气质冷峻,目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这与之前沙龙、论坛上那个看似矜贵疏离的公子哥形象截然不同,这是他作为商业帝国继承人的真实面目。
“鲍小姐,你很准时。”他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目光扫过她,带着审视。
“周先生的时间宝贵,不敢浪费。”鲍生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直,开门见山,“感谢您对我负责的女子助学项目的关注,以及贵方关联基金会发出的邀请。”
她刻意用了“贵方关联”这个词,点明她已知晓背后的联系。
周宥宁眉梢微挑,不置可否,等待她的下文。
“项目能获得更多支持,是我乐见的。”鲍生生继续道,语速平稳,“但我需要明确几点。第一,该项目独立运作,我的参与仅限于顾问和建议,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控制或捆绑。第二,任何赞助必须基于对项目本身价值的认可,而非其他无关因素。第三,我个人的发展规划与项目接受赞助无关,我将独立决策。”
她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在划清界限。
周宥宁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这是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姿势:“鲍小姐,你在暗示什么?基金会的行为是独立专业的,你认为是我在幕后操纵,用以‘讨好’你?”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鲍生生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周先生,我们不必绕弯子。从私募论坛的座位,到香港研讨会的名额,再到我感兴趣的投资项目屡屡被抢先,以及我妹妹学校莫名其妙的‘调研’……我相信这并非一系列惊人的巧合。”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我感谢您的‘青睐’,但恕我直言,您的方式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甚至影响到了我的私人生活。我今日来,是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您究竟意欲何为?以及,能否停止这些……不必要的‘关注’?”
她几乎是将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了,将他的所作所为摊开在桌面上,要求一个说法。这是一种极其大胆的挑衅。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宥宁盯着她,眼神深邃难测,仿佛要将她看穿。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她不像他以往接触的那些女人,要么畏惧他的权势,要么贪恋他的财富。她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商业谈判,试图厘清边界,保护自己的领地。
半晌,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声里听不出喜怒:“鲍生生,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他放松身体,靠回椅背:“意欲何为?如果我说,我只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呢?”
“您的‘兴趣’,代价高昂,我承受不起。”鲍生生立刻回应,语气斩钉截铁,“我有我的生活,我的恋人,我们规划的未来里,没有您的位置。强求来的关注,毫无意义,只会让人生厌。”
“生厌?”周宥宁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倏地变冷,“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让你生厌?”
“客观上确实造成了这种结果。”鲍生生毫不退让,“周先生,您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和选择,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明确表示拒绝、并且即将与他人组建家庭的女人身上?这不符合您的身份和效率。”
她甚至刻意提到了“组建家庭”,进一步强化自己的不可得性。
周宥宁沉默了。他看着她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屑的脸庞,第一次感到一种强烈的、近乎失控的挫败感。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趋之若鹜,从未被如此直接、彻底地拒绝和否定过。她甚至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是真的在排斥他,并且明白地告诉他:你的行为很掉价。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罕见的恼怒。
“效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鲍生生,你似乎还没明白。我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效率’可言,只有‘得到’与否。你现在不愿意,不代表以后不愿意。你有你的生活,我可以等,也可以……让它变得不同。”
这是近乎直白的威胁了。
鲍生生心下一沉,但面上依旧镇定:“所以,这是无法沟通了?您坚持要继续这种单方面的、令人困扰的行为?”
“你可以这么理解。”周宥宁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淡漠,“今天的会谈结束了。你的意见我听到了,但很遗憾,不会改变什么。”他按下内部通话键,“送客。”
助理立刻进来。
鲍生生站起身。她知道这次主动出击,并未能让他退却,反而可能激化了他的态度。但她并不后悔。至少,她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影子。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说:“周先生,世界很大,并非所有事都能如您所愿。打扰了。”
说完,她挺直脊背,跟着助理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周宥宁独自坐在巨大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挥手,将桌上一个昂贵的玉石镇纸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不知好歹!”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翻滚着浓烈的占有欲和戾气。
她越是反抗,越是划清界限,他就越是想要撕碎她那层冷静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从未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执念。
鲍生生走出周氏大厦,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刚才的对峙,耗尽了她的勇气。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她和陈岸的合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周宥宁不肯放手。那么,这场斗争就无法避免。她需要更强大的盔甲,更需要……找到能制约他的方法。
程晋远说的对,她需要筹码。
她发动汽车,驶入车流。目光扫过后视镜,一辆黑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知道,那张无形的网,收得更紧了。但这一次,她不再只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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