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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蛊
月色凄迷,夜风中带着一丝不寻常的寒意。
南雾山从梦中猛地惊醒,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股腐朽的妖气从胡府的方向传来。
“方盈……”她低唤一声,心头警铃大作,再无半分睡意。
南雾山赶忙起身,抓起外衣随意穿上,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已出了南府大门。
她叩响胡府侧门时,开门的小厮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但在看见她凝重的神色后,立刻清醒了大半。
“南小姐?这么晚了……”
“我来找陆方盈,必须马上见他。”南雾山的语气中带着急切。
所幸这个小厮并没有再多言,直接利落将她带到前厅就坐,同时让其他人去请陆方盈。
她刚落座不久,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方盈疾步赶来,他脸上那份惯常的沉稳已被打破,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小山,出了什么事?”陆方盈看到她,并没有松懈,显然明白她深夜前来绝非寻常。
“我感知到一股妖气,源自这里。”南雾山言简意赅,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身后灯火通明的内院,“府上出了何事?”
陆方盈闻言,瞳孔微缩:“是母亲……”
他侧身带路,一边快步穿过回廊,一边将胡后希的异常和症状悉数说明,南雾山越听眼神越冷,两人疾步向前。
踏入院门,胡之沁正守在房门外,手腕处隐约露出绷带的痕迹,丫鬟们都远远站着,不敢靠近里间。
胡之沁看到陆方盈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南雾山,愣了一下:“雾山姐姐怎会深夜前来?”
“沁沁,让开。”陆方盈沉声道,上前推开房门,南雾山紧随其后,迈入内室。
只见胡后希并未安睡,反而蜷缩在床榻最里侧的阴影中,身体剧烈颤抖,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
南雾山目光如电,迅速扫视整个房间,随后从储戒中取出檀色的药丸,点燃后放置胡后希的床边。
随后她抬手捂住自己和陆方盈的口鼻,药丸的香气袅袅升起,在床边散开。
胡后希的身体逐渐平息,眼睛慢慢合上,口中含糊不清的呓语也低了下去,最终化为均匀而深沉的呼吸。
她蜷缩的状态松弛下来,陷入了被药物强行带来的沉睡之中。
南雾山这才松开捂住南雾山口鼻的手,低声道:“是阿绯制作的安魂香,对身体无害的。”
她快步走到床边,将胡后希平躺下来,俯身仔细检查她的状况。
南雾山的指尖轻轻搭上她的手腕,灵力如丝线般探入,“不是简单的妖气侵扰,也不是寻常的癔症……”
她翻开胡后希的眼睑,又仔细查看了她的指甲内侧。在昏暗的灯光下,南雾山发现了她的眼白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红色血丝,以一种不自然的脉络微微隆起。
她收回手,看向陆方盈,一字一顿道:“她中了蛊。”
“什么?”
“此蛊虫极其微小,肉眼难辨,通常依附于贴身之物或混入饮食,再潜入人体。”南雾山站起身,走到陆方盈面前,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方才我感知到的妖气,应当就是下蛊之人催生了蛊虫,所以才导致你母亲突然变成这样。”
“可能解?”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颤。
“抱歉……”南雾山微微蹙眉,突然想起一个身影:“我认识一人,不知他可否能解,也不知他是否愿意……等天亮后,我便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他声音中的颤抖已被压下,语气有些急切。
南雾山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尘世中人。”
感受到陆方盈手指冰冷,南雾山用力回握了一下,试图传递一些暖意。
陆方盈点点头,抬手拨开她额前散乱的头发,“离天亮还有一阵,你先去睡一会。”
“我没事。”南雾山从储戒中取出安魂香,递到他的手中,“若我回来晚了,你母亲又实在痛苦,可以再用一次。”
他低低应了一声,跟着南雾山的脚步,送她出门。
南雾山回到南府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她毫无睡意,在院中静坐调息,直到第一缕晨光彻底驱散夜色,便立刻起身,牵了照夜,朝雁西山疾驰而去。
抵达那颗熟悉的大树下时,晨露还未完全脱落,南雾山依照约定,取出红绸,系在了最高的树枝上。
她本以为霜序会很快出现,但这一次,林间只有风声和鸟鸣。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树影缩短,霜序的身影却始终未见。
南雾山心中焦急,开始在那片区域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山林深处。
直到将近午时,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踏入山林,前往治疗山雀的地方时,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大树上。
“阿雾,你要离开了?”
南雾山猛地抬头,看见霜序现在树杈上,神情带着一些疏离。他来得这样晚,虽然称呼不变,但态度如此冷淡,让南雾山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不是……阿序,我需要你的帮助。”她压下心中的急切,尽量平静的说话,“有人中了蛊,情况危急。”
霜序的目光掠过她,投向远方的城池,声音没有波澜:“何人?”
“是胡府的陆夫人,她……”
“抱歉。”霜序打断她,眼神冷淡:“我帮不了你。”
南雾山一怔,但还是想知道缘由,她也直接问出了口:“你还没去看过,为什么……”
霜序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她面前,距离却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远,“我知道她的蛊虫是谁下的,也知道是为什么而下。”
“什么……”南雾山还没反应过来,但霜序已经再次拒绝。
“我不会救她,你回去吧。”他转过身,背对着南雾山,“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们再见。”
说完,他身形一动,如同融入风中一般,瞬间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后,再不留丝毫痕迹。
南雾山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带着凉意的山风。
红绸在枝头孤零零地飘荡。
她站在原地,心彻底沉入谷底。
南雾山万万没想到,霜序不仅知道内情,甚至可能是……默许者,或是关联者?他与下蛊之人是什么关系?
她翻身上马,压下诸多疑惑,往城内赶去。
胡府内,胡之沁终于劝动陆方盈先去用膳,补充体力,她看着仍旧昏睡中的胡后希,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她知道那人与母亲之间素有隔阂,哪怕同住一个府中,多年往来都是甚少,但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胡之沁起身走出房门,却在胡后希的院子门口看见了她准备去找的人。
那人身着深紫色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冷峻,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胡之沁面前。
“外祖母。”胡之沁低下头行礼,恭敬地接替丫鬟的位置,将外祖母胡燕岐请入房内。
踏入内室,浓重的药味和未散尽的安魂香气味让她皱了皱眉。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形容枯槁的女儿,眼神复杂难辨。
或许是感觉到了至亲的到来,又或许是安魂香药效已尽,胡后希悠悠转醒,她的眼神逐渐聚焦,在看清床上站着的人时,竟发出微弱而清晰的喊声:“……母亲?”
胡燕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温情:“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便是你当年忤逆我的下场。”
胡后希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和痛苦,“忤逆?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
“执迷不悟!”胡燕岐厉声呵斥:“我早告诉过你,逆天而行,必遭反噬!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呵呵……”胡后希从床上挣扎起身,推开胡之沁想要搀扶的手,她跪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母亲,“我的明儿,那时候才刚出生……”
她的神志似乎在这一刻恢复了清明,“他那么小,那么软,他才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可大夫却说他活不过三岁!母亲,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刚降世,生命就要迎来终结?你说话啊,母亲,你当年不也……”
“闭嘴!”胡燕岐脸色铁青,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但胡后希积压了二十多年的痛苦、愧疚和疯狂,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她声音嘶哑,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是你教我的啊,双生之子,血脉同源,气息相连,是施展移花接木的最好载体!是你说,我能用一个孩子的生命,去滋养另一个孩子!是你说,这样,他们两个都能活!”
一旁的胡之沁听得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二哥从小体弱多病;为什么母亲从不来看望二哥,甚至狠心把他独自扔在淳塘;又是为什么每次大哥生病受伤的时候,母亲都格外关注二哥……
那么她呢,她的出生,是不是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只不过二哥一直坚持着,所以才没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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