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时见你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映着窗外渐亮的天光，宋寒山几乎是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病床上的人。

　　顾纪筠还没醒，氧气罩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安静得不像话，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停栖的蝶。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缠在一起，成了这漫长等待里唯一的节奏。

　　宋寒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天亮时才被宋母硬拽着去洗了把脸。冷水扑在脸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乌青没褪，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亮。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一步热了。

　　顾父顾母轮流守着，宋母熬了粥，用保温桶提着，搁在长椅边。“先吃点垫垫肚子，”她拍了拍宋寒山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纪筠醒了，也得有人好好照顾他不是？”

　　宋寒山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却没什么胃口。粥是温的，糯糯的小米混着碎碎的山药，是顾纪筠以前爱吃的。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喉咙发紧。

　　不知又过了多久，监护室里的护士突然拉开了门。宋寒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起来，脚步踉跄地冲过去：“他醒了？”

　　护士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刚醒，精神还不错，就是有点虚弱。家属可以进去了，别太久。”

　　宋寒山的心猛地一跳，跟着护士往里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顾纪筠确实醒了，正偏着头看窗外，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晕出一层淡淡的绒光。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宋寒山身上时，那双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宋寒山。”他的声音隔着氧气罩，闷闷的，却清晰得很。

　　宋寒山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没输液的那只手，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少年的手还是凉的，却不再像手术前那样，凉得像块冰。

　　“我在。”宋寒山蹲下身，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声音有点抖，“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顾纪筠摇了摇头，睫毛颤了颤，眼底慢慢漫上水光。他看着宋寒山泛红的眼眶，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后怕和欢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不疼，”他轻轻说，“就是有点饿。”

　　宋寒山一下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抬手擦了擦，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饿了好，饿了就好。阿姨熬了小米粥，等你能吃了，我喂你。”

　　顾纪筠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动了动手指，回握住宋寒山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暖得像是要融进骨子里。

　　“宋寒山，”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啊？”

　　宋寒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抬起头，看着少年眼里的期待，郑重其事地说：“等你出院，我们就去。去看最蓝的海，看最漂亮的日出。”

　　顾纪筠笑了，眼角的水光落下来，砸在宋寒山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烫。

　　监护室的窗外，阳光正好，风拂过树梢，带来了春的气息。雪早就化了，裂痕也在慢慢愈合。

　　宋寒山知道，这一次，他的小朋友，真的要好了。

　　他们会一起去看海，一起去看日出，一起考上心仪的大学，一起把往后的岁岁年年，都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未来很长，也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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