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分数出来后，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开。

　　谌彦军作为活跃分子，很快就把他们这几个召集了出来，聚在了五一广场这边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里。

　　桌上摆满了各种烧烤和饮料，气氛火热。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刚过去的高考和即将展开的未来。

　　谌彦军搂着他的女朋友，大大咧咧的开口：“我那成绩是不能跟你们比的，不过勉强读个三本还是没问题的。”他女朋友笑着捶了他一下。

　　梁璐一直就不是读书的料，分数只够读个专科，“唉，我连三本都上不了，只能上个专科。不过我想读传媒专业，李洁帮我看了一个学校，就在星城，算是专科里很好的学校了。”
　　“你们呢？”

　　李洁推了推眼镜：“我刚过一本线，学校嘛，还在比较中。”

　　轮到轻羽，她笑了笑，声音温软：“我想去北京，我还挺想当律师的，也算锻炼我自己了。”她说这话时，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沈嘉衍。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沈嘉衍身上。

　　他依旧是那副清淡模样，靠躺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轻点着桌角。

　　谌彦军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大刺刺的调侃道：“嗐，咱们这儿最不用操心的就是嘉衍了，清华北大估计都快把他家门槛踏破了吧，哥们儿，跟我们说说呗，手里攥着全国所有大学的入场券，心里是不是爽到爆了？”

　　沈嘉衍抬眸，淡淡地扫了谌彦军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算是回应。

　　聚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人，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

　　沈嘉衍很自然地伸出手，穿过轻羽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牢牢地包裹着她的。

　　安静地走了一段，轻羽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终于忍不住，仰头问他：“所以呢，嘉衍，到底是清华还是北大？”

　　沈嘉衍目视前方，橘黄色的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轮廓分明。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斟酌了一下，才淡淡开口：“北大。”

　　轻羽眨了眨眼，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想学计算机吗？清华的计算机专业可是全国第一诶。”

　　沈嘉衍的脚步放缓了些，他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里投下细碎的光点。

　　“北大给出的条件更优渥，”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十万元助学金。”

　　轻羽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数字对于学生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嘉衍的目光重新看向前方，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语气认真：“我想用这笔钱，暑假和你好好出去旅游。”
　　“高三一年，我们几乎没怎么好好在一起，得补回来。”

　　夜风吹拂着轻羽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湖。

　　少女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脸上荡漾着最为明媚的笑容。

　　她重重点头：“好。”

　　—
　　张爸在轻羽出成绩的第三天就出差了，她一个人在家，沈嘉衍知道后就让她来他家吃饭。

　　轻羽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听到沈母已经回到杭州之后，她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

　　一开始只是去吃中晚饭，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轻羽就在沈嘉衍家里住下了。

　　沈嘉衍说外面温度太高，怕她跑来跑去的热。

　　轻羽反射弧很长，完全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居然真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白天一切都很好，他们一起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看电影，一起研究旅行攻略规划路线。

　　然而到了晚上，在浴室洗完澡的轻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她手里捏着湿/漉/漉的内衣和内裤，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外衣外裤，她可以很自然地拿到阳台，可这种贴身的私/密衣物该怎么处理？
　　轻羽躲在卫生间门后，做贼似的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沈嘉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轻羽猛地缩回头。

　　客厅里，沈嘉衍的目光并未立刻收回，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刚从门缝里跑出来的沐浴露香气，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感官思绪。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回到书上，但上面的字却一个都看不进去。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卫生间里细微的动静，大脑不受控制地勾勒着门后的情形，身体逐渐变得燥热。

　　轻羽最终心一横，将内衣压在盆底，上面盖了一件脏衣服，然后打开浴室门，端着盆快步穿过客厅。

　　当她经过时，沈嘉衍的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些，看似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书，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上。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有力地撞击着胸腔。

　　轻羽晾完衣服，面红耳赤地快步想溜回房间时，沈嘉衍开口了，声音尽力维持着平时的清淡平稳：“阳台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有个小型烘干消毒机。”

　　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后知后觉的发烫，却强作镇定地翻过一页书，补充道，“以后贴身衣物，可以用那个。”

　　轻羽瞬间僵住，脸红透，逃也似的冲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客厅里，听着那声门响，沈嘉衍一直强装的镇定才彻底卸下。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手，用指尖按了按自己发烫的耳廓和后颈，这些都清晰提醒着他刚才内心的波涛汹涌。

　　—
　　当然，同居以后的难题不止这一个，很快他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刘阿姨的女儿也和他们一样，今年参加高考，她女儿考的不错，于是刘阿姨为了奖励她，就计划带她出去旅游。

　　没了刘阿姨，轻羽和沈嘉衍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轻羽没有做饭的天赋，她之前有跟着张爸学，学了很久，还是学不会，至于沈嘉衍更别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

　　沈嘉衍之前一直给轻羽订的那家饭店也不知道怎么的停止营业了，轻羽的肠胃又吃不得那些外卖，沈嘉衍只好买了本菜谱，在家里学着怎么做菜。

　　某天中午，厨房里，沈嘉衍系着围裙，正专注地切着砧板上的食材，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却异常认真。

　　轻羽闲不住，凑在他身边，非要帮着打下手，美其名曰“不能吃白食”。

　　她拿起另一把刀，学着沈嘉衍的样子切西红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然而一个分神，刀锋一偏，“嘶——” 轻羽倒抽一口冷气，鲜红的血珠从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里流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沈嘉衍猛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抹刺眼的红。

　　“别动，我去拿碘酒和创口贴。”

　　他一把扔下自己手里的刀，急匆匆冲出厨房，没一会，他就拿着一个医药箱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在她的伤口处涂抹碘酒，然后又帮她贴上创口贴。

　　他皱着眉，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看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伤口就急得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原本那点微弱的痛感忽然就消失了。

　　轻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嘉衍：“都流血了，还笑。”

　　“我笑是因为你这样子，让我一下子想起初三那时候了。”

　　沈嘉衍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

　　轻羽看着他茫然的样子，笑着提示：“就初三那次体育课，我跑八百米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看着吓人，你当时……”

　　她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你当时也是这副表情，好像我腿要断了一样。二话不说，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直接就把我从操场上背起来，一路狂奔到医务室。校医阿姨都说没事了，你还非要盯着人家给我消毒上药，一遍遍问‘会不会感染？’、‘要不要打破伤风？’。”

　　“你看，”她晃了晃刚刚受伤的那根手指，声音轻柔，“过去了这么久，好像什么都没变，你还是那个会因为我一点点小伤，就急得不行的沈嘉衍。”

　　听着她的话，沈嘉衍的思绪也仿佛被拉回到过去，耳根悄悄漫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淡红。

　　“这不一样，”他垂下眼睫，低声说，“只要是关于你，再小的也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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