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卷纸一张一张地发下来，又一张一张地收上去，连教室里的吊扇转得比平时更急。江野趴在堆满试卷的桌上，听着沈漠川在旁边讲最后一道物理压轴题。

　　“这里的临界条件很重要，”沈漠川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大概是讲题讲得太多，“当斜面倾角超过37度时，物块会产生滑动，这时候摩擦力方向要反向……”

　　江野盯着那道复杂的受力分析图，感觉脑袋快炸了。这要是搁在一个月前，他早把笔一扔喊着“不学了”。

　　“这里错了。”江野用指尖点了点图纸，“支持力应该垂直于斜面，你画歪了。”

　　沈漠川愣了愣，低头一看，忍不住低笑出声：“嗯，是歪了。看来我们江野同学进步不小。”他伸手揉了揉江野的头发，指腹带着薄茧，蹭得江野后颈有点痒。

　　这一个月的“恶补”堪称魔鬼训练。每天放学后，沈漠川都会拉着江野泡在教室里刷题，晚上回家还要继续“加餐”。江野从一开始的坐立不安，到后来居然能静下心来做一整张物理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沈漠川的方法很特别，从不逼他死记公式，而是拿生活里的例子打比方——比如用投篮时的抛物线讲运动分解，用骑车刹车时的滑行距离讲摩擦力，那些枯燥的定理有了温度。

　　期末考试比想象中来得更快。进考场前，柘言拍着江野的肩膀打气：“野哥，放平心态！又不是高考，瞧给你紧张的。”

　　江野瞪了他一眼，却在转身看见沈漠川时，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沈漠川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他顿了顿，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算考不好，我也会带你一起去那个城市。”

　　江野接过水的手指有点抖：“谁要你带？我自己能考上。”

　　沈漠川低笑，伸手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进去吧，等你好消息。”

　　最后一门考完，江野走出考场，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柘言抱着书包冲过来，一脸生无可恋：“完了完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空着了，估计要凉。”他瞥见江野一脸平静，又凑过来问，“野哥，你考得咋样？看你这表情，难道被物理虐哭了？”

　　江野抬脚踹了他一下：“滚蛋。”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感觉……还行。”

　　走廊里挤满了讨论答案的同学，江野径直往沈漠川的考场跑，在门口逮住了刚出来的人。

　　“考得怎么样？”江野喘着气问，眼睛亮晶晶的。

　　沈漠川正低头把笔放进笔袋，闻言抬了抬眼，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还行。你呢？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

　　“必须的！”江野拍了拍胸脯，语气得意，“多亏了你考前押的那道类似题，步骤我都背下来了。”他顿了顿，又凑过去小声问，“能及格吧？”

　　沈漠川被他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止及格，说不定能给你个惊喜。”

　　等待成绩的那几天，江野过得坐立难安。他倒不是多在乎分数，只是总想起沈漠川说的“惊喜”。沈漠川却一如既往地淡定，每天照旧看书、刷题，只是傍晚时会拉着江野去操场散步，让蝉鸣声里藏着夏初的慵懒。

　　成绩公布那天，江野是被柘言的电话吵醒的。

　　“野哥！你疯了？！”柘言的声音快劈叉了，“你居然跟沈大班长并列第一？！物理你考了九十多分？你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补习班啊？”

　　江野懵了半天，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他趿拉着拖鞋冲进客厅，沈漠川正坐在餐桌前看成绩单，江野的名字赫然和他并排排在最顶端。

　　“这……这是真的？”江野凑过去，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名字，像是不敢相信。

　　沈漠川抬头看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惊喜吗？我们家江野也是第一名了。”

　　“惊到了！”江野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是因为第一，而是沈漠川的“我们家”。他忽然扑过去抱住沈漠川，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沈漠川，你太厉害了。”

　　沈漠川被他勒得闷笑出声，抬手回抱住他：“是你自己努力了。”

　　“才不是。”江野闷闷地说，“没有小乖，我物理能九十就烧高香了。”

　　客厅的空调慢悠悠吹着，吹起沈漠川额前的碎发。江野看着成绩单上并排的名字，这大概是比任何情话都动人的证明——他们真的在并肩往前走，朝着同一个方向。

　　比起成绩，江野更在意的是暑假的到来。江母沈父临走前反复叮嘱“按时吃饭”“别熬夜”，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沈漠川：“小沈啊，江野就拜托你多看着点了。”

　　沈漠川笑着点头：“阿姨放心，我会的。”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江野立刻蹦到沙发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笔记本，献宝似的递到沈漠川面前：“你看！我做的暑假计划！”

　　笔记本封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画了不少小图标：

　　【去体育馆打球，下午在家看恐怖片（吓小乖）】
　　【去图书馆写作业（假装学习，其实看漫画）】
　　【学做蛋糕（小乖生日快到了）】
　　【去海边！带泳衣！】
　　……

　　最后一页还写着“待定：看星星？看日出？”，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沈漠川一页页翻着，指尖划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和可爱的图标，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江野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计划来倒挺认真，连每天几点到几点学习、几点到几点休息都标得清清楚楚，只是在“休息时间”后面画了个括号，写着“和沈漠川一起”。

　　“怎么样？”江野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是不是很完美？”

　　沈漠川合上书，抬眼看向他，嘴角噙着点揶揄的笑：“江野，你平时看着挺不着调的，没想到这么纯情。”

　　“啊？”江野没反应过来，“纯情什么？这些不好吗？”他指着计划上的“学做饭”，“我想给你做啊，还有看星星，上次你说郊外能看到银河……”

　　沈漠川忽然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沈漠川的手指轻轻点在“待定”那页，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蛊惑的意味：“二人世界，就只做这些？”

　　江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那还要做什么？”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江野的耳廓，带着点痒。他的手指顺着笔记本边缘滑下去，不经意间碰到江野的手背。

　　“比如……”沈漠川的指尖慢慢往上滑，掠过他的小臂，停在他的手肘处，语气慵懒，“早上不用起那么早？”

　　江野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沈漠川越靠越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或者……”沈漠川的手指忽然往下，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角，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晚上不用做饭？”

　　“你、你什么意思……”江野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觉得自己像只被猫盯上的老鼠，明明该逃跑，却偏偏动弹不得。

　　“比如现在，”沈漠川的目光落在江野微微张开的唇上，声音喑哑，“就可以……”

　　江野的脸“腾”地红了，他能听懂沈漠川话里的暗示，那些没说出口的“别的事”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呼吸都乱了。他想往后躲，却被沈漠川伸手按住了后颈，轻轻往前一带。

　　沈漠川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故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江野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然后缓缓低下头，嘴唇离江野的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几乎下一秒就要吻下去。

　　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忘了呼吸，也忘了反抗。他甚至有点期待，那个吻会不会落下来。

　　结果下一秒沈漠川松开手，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把笔记本随手放在茶几上，转身往厨房走：“中午想吃什么？我看冰箱里有番茄和鸡蛋，还做番茄鸡蛋面？”

　　江野还愣在沙发上，手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唇。他看着沈漠川走进厨房的背影，又气又急——这家伙怎么总能这么淡定？撩完人就跑，也太过分了！

　　“喂！”江野猛地站起来，冲进厨房，“沈漠川，你刚才什么意思？”

　　沈漠川正打开冰箱拿番茄，闻言回头看他，一脸无辜：“什么什么意思？”

　　“就刚才……”江野的脸颊更烫了，话都说不利索，“你在沙发上……”

　　“沙发上？”沈漠川挑了挑眉，假装思考，“哦，你说计划啊。我觉得挺好的，就是可以再加点弹性时间。”他转过身，拿起番茄开始切，“比如天气热的话，就不出去打球了，在家吹空调不好吗？”

　　江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看着他切番茄的侧脸，他觉得这家伙真是坏透了。明明做了那么暧昧的事，现在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一本正经地讨论计划，太过分了！

　　“不好！”江野没好气地说，“就要去打球，热死也去！”

　　沈漠川低笑出声，没再逗他，只是把切好的番茄放进盘子里：“行，听你的。那先煮面，吃完了下午去买电影票？”

　　江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他知道沈漠川是故意的，可偏偏自己就是吃这一套，被他撩拨得心跳加速，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江野别过头，却没离开厨房，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电影票我去买，要中间的位置。”

　　“好。”沈漠川应着，往锅里倒了油，“对了，你上次说想学做可乐鸡翅，明天去超市买鸡翅？”

　　“嗯。”江野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不能平静。

　　下午去买电影票的路上，江野还在惦记着沙发上的那个吻。他偷偷看沈漠川，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脚步轻快。

　　“喂，”江野忍不住开口，“你真觉得我的计划很纯情？”

　　沈漠川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很可爱。”

　　“可爱？”江野皱了皱眉，“我是男生，用什么可爱形容？”

　　“那用什么？”沈漠川凑近他，声音压低，“性感？”

　　江野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推开他：“沈漠川！你正经点！”

　　沈漠川低笑出声，拉住他的手：“好了，不逗你了。去买票吧，不然好位置被抢光了。”

　　电影院里人不多，江野如愿买到了中间的位置。

　　“小乖，”江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沈漠川愣了愣，摇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好像……很容易被你骗到。”江野的声音有点闷，“你一靠近我就紧张，你一跟我撒娇我就没辙，你之前……之前那样，我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沈漠川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捏了捏江野的脸颊：“不是骗你，是喜欢你。”

　　“喜欢就可以随便欺负我吗？”江野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撒娇。

　　“不是欺负。”沈漠川的声音很温柔，“是想对你好，想让你也喜欢我多一点。”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江野的眼睛，“江野，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为了欺负你。”

　　“那……那你也不能总逗我。”江野别过头，声音有点小，“我会当真的。”

　　“好。”沈漠川笑着点头，“不逗你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要是你主动的话，就不算逗你了吧？”

　　江野的脸颊又红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沈漠川！”

　　沈漠川低笑起来，任由他打着，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看完电影后回到家，江野把电影票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和他的暑假计划放在一起。沈漠川坐在旁边看书，江野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他凑过去，在沈漠川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回沙发角落，假装看书，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沈漠川的看书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没说话，只是往江野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带了带。

　　“干嘛？”江野的声音有点小，却没挣扎。

　　“没什么。”沈漠川的声音很轻，“就是觉得，哥哥好像也没那么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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