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断

　　几周的时间在成堆的试卷、密集的课堂测验和医院里一台接一台的手术、查房中飞快滑过。
　　高三的节奏像上紧的发条，纪书漾几乎被淹没在题海里，只有每晚那条简短却准时的“晚安”短信和口袋里那枚被摩挲得温热的硬币，连接着两个不同的战场。
　　纪时泽则像是被钉在了医院。
　　张主任似乎有意在实习期最后阶段压担子，复杂的手术、急危重症的抢救、没完没了的病历和考核，让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胃药成了常备品，睡眠被压缩到极致，只有在深夜回到冰冷的公寓，看到纪书漾发来的“今天又干掉三套卷子！”或者“物理周测终于满分了！”之类的短信时，紧蹙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

　　四月十七日，周三。
　　纪书漾的生日。
　　清晨，纪书漾在宿舍醒来时，手机屏幕已经亮着，一条新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书漾，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发送时间是凌晨五点十三分。纪书漾能想象纪时泽可能刚下夜班，或者是在早班查房前挤出的时间。
　　简单朴实的几个字，却让他心头滚烫。他立刻回复：谢谢哥！刚醒！你那边怎么样？昨晚没熬通宵吧？
　　他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复。
　　哥肯定在忙了。
　　纪书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小小的、对晚上见面的雀跃期待，利落地爬起床。
　　今天，他是成年人了。
　　教室里的氛围依旧紧张，但课间休息时，林筝还是笑嘻嘻地凑过来，把一个包装简单的笔记本拍在纪书漾桌上：“喏，寿星！成年礼！别嫌弃啊，我现在也穷得叮当响！”
　　“谢了！”纪书漾笑着收下。老王也特意在课前提了一句：“纪书漾，生日快乐啊！成年了，责任也更大了，高考这一仗，好好打！”
　　引来全班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祝福。
　　纪书漾一一笑着应下，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不停地跳。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每一节课都格外漫长。
　　他频频看向窗外，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盯着黑板或卷子。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纪书漾正和一道化学平衡题较劲，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把手伸进去摸出来看。
　　Aaaa.哥哥：手术提前结束了，很顺利。刚出手术室。现在回家。你放学直接回来。
　　纪书漾盯着那条信息，反复看了两遍，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擂动。他飞快地回复：收到！哥你太棒了！我放学马上回！
　　发送。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劲儿，再看那道化学题，思路仿佛也瞬间清晰起来。
　　下课铃一响，纪书漾第一个冲出教室，他提前请好宿舍的假了，比平时周末回家还要急切。
　　公交车走走停停，每一站都显得格外漫长。
　　他不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硬币。
　　终于，熟悉的青石巷出现在眼前。纪书漾几乎是跑着到了27号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才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不是炖汤，是更家常的炒菜香。
　　纪时泽正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居家的旧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腕。
　　看到纪书漾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脚步顿住。
　　“回来了？”纪时泽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温和。
　　“嗯！”纪书漾关上门，把书包扔在椅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桌上的菜——一盘清炒虾仁，一盘蒜蓉西兰花，还有一碗……
　　面汤色清亮，上面卧着一个圆圆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哥……这是你做的？”纪书漾有些难以置信。
　　“嗯。”纪时泽把菜放下，走到纪书漾面前。
　　他的目光在纪书漾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确认着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不大，却很精致。
　　“生日礼物。”纪时泽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纪书漾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指尖甚至有些发颤。
　　他慢慢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钢笔。
　　笔身是沉稳的深蓝色，金属笔夹泛着冷冽的光泽。
　　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切割精致的深蓝色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内敛的光芒。
　　“这……”纪书漾抬头看向纪时泽，眼睛因为惊讶和喜悦而睁得大大的，“哥，这太贵重了……”他知道纪时泽没什么积蓄。
　　“不贵。”纪时泽打断他，目光落在钢笔上，“成年礼。以后……写卷子，写诉状，都用得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希望它……陪你走好以后的路。”
　　纪书漾紧紧握着那个小盒子，冰凉的金属外壳很快被他的掌心焐热。
　　他看着纪时泽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郑重和期许沉甸甸的，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有分量。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音节：“……哥。”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呼唤。
　　纪时泽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抬手，像往常一样，带着点生疏的温柔，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
　　“吃饭吧。面要坨了。”
　　纪书漾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重重点头：“嗯！”
　　两人面对面坐下。
　　纪书漾夹起荷包蛋，小心地咬了一口，溏心流出来，带着温热的甜意。
　　“好吃，哥。”他抬起头，眼睛弯起来，“汤头也好。”
　　“就是白水煮的，放了点盐和香油。”纪时泽语气平淡，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动作斯文。
　　他吃得很慢。
　　“那也好吃。”纪书漾固执地说，把碗里的虾仁拨了一半到纪时泽碗里，“哥你多吃点虾，这个软和。”
　　纪时泽没推拒，默默夹起一个虾仁放进嘴里。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暖意。
　　纪书漾吃得很快，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纪时泽，心口砰砰直跳。
　　那个深蓝色的盒子就放在他手边，像一颗滚烫的种子。
　　纪时泽放下筷子时，纪书漾也立刻吃完了最后一口面。
　　“我来收拾！”纪书漾抢着站起来，动作麻利地收碗。
　　“放着吧，明天再洗。”纪时泽说。
　　“没事，很快！”纪书漾端着碗筷进了厨房。水流声哗哗响起。
　　纪时泽没再坚持，靠在椅背上，看着厨房门口透出的灯光和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胃里暖融融的，连日手术的疲惫似乎也松缓了些，但另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紧绷感，随着夜色渐浓，无声地缠绕上来。
　　纪书漾很快收拾干净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珠。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绒面。
　　“哥……”他开口，声音有点发紧，带着试探，“这支笔……我、我现在能试试吗？”
　　纪时泽的目光落在他紧张又期待的脸上：“当然。”
　　纪书漾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深蓝色的笔身在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那颗小小的蓝宝石折射出微光。他屏住呼吸，像对待易碎品般，极其缓慢地将笔取了出来。
　　笔身沉甸甸的，触感冰凉而温润。
　　他走到书桌旁，摊开一张草稿纸。笔尖落在纸面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顺滑感，墨迹均匀流畅。
　　他写下自己的名字——“纪书漾”，又写下“纪时泽”。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真好写……”他低声赞叹，手指眷恋地抚摸着笔身流畅的线条，然后转过身，看向纪时泽，眼睛亮得惊人，“哥，谢谢你。”
　　纪时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应道：“嗯。”
　　纪书漾把笔仔细地放回盒子，盖上盖子，紧紧攥在手里。
　　他走回纪时泽身边，挨着他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意。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张力。
　　纪书漾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他偷偷瞄了一眼纪时泽的侧脸。
　　纪时泽微垂着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神情，但下颌线似乎绷得有些紧。
　　“……”纪书漾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纪时泽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疲惫，有克制，还有一丝纪书漾不敢深究的东西。
　　“嗯。”纪时泽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你也早点休息。高三了，别熬太晚。”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
　　纪书漾心里一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纪时泽的手腕。
　　“哥！”
　　纪时泽的动作顿住了。
　　手腕上传来纪书漾掌心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湿意。
　　他没挣脱，也没回头，只是背对着纪书漾站着。
　　纪书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
　　他能感觉到纪时泽手腕下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手指收紧了些，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脆弱和渴望：“哥……今晚……我能……能跟你一起睡吗？就……就像过年那样……”
　　纪时泽的背影显得格外僵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纪书漾几乎要绝望地松开手时，纪时泽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纪书漾脸上，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涨红的脸，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有那双眼睛。
　　纪时泽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其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纪书漾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纪书漾的手冰凉。
　　“……好。”纪时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去洗漱吧。”
　　纪书漾的眼睛瞬间亮了，巨大的喜悦冲得他头晕目眩。
　　他用力点头：“嗯！我马上好！”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卫生间。
　　纪时泽站在原地，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带着明显慌乱的水声，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胃部似乎又隐隐传来一丝熟悉的抽痛。
　　纪书漾很快洗漱完出来，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纪时泽卧室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潮红。
　　纪时泽也洗漱完毕，穿着居家的T恤和长裤，正背对着门口整理床铺。
　　昏黄的床头灯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脊背线条。
　　“哥……”纪书漾小声叫他。
　　纪时泽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了指床：“上来吧。”
　　纪书漾立刻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急切。
　　他把自己塞进靠墙的位置，给纪时泽留出外侧的空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纪时泽关了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灯。
　　光线变得昏暗暧昧。
　　他掀开被子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纪书漾能清晰地闻到纪时泽身上的香味，混合着被褥的暖。
　　他心跳如雷，身体僵硬地躺着，一动不敢动。
　　沉默在昏暗的光线里蔓延，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头发没擦干，小心着凉。”纪时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寂静。
　　“哦……忘了。”纪书漾连忙用手胡乱地扒拉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
　　纪时泽侧过身，面朝着他。纪书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书漾。”纪时泽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你……想好了？”
　　纪书漾的心猛地一跳。他明白纪时泽在问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想好了！哥，我早就想好了！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想……要。”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如千钧。
　　纪时泽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他看着纪书漾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的脸庞，那些关于责任、伦理、未来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似乎被少年滚烫的勇气和纯粹的依赖烧得滚烫，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伸出手，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轻轻抚上纪书漾的侧脸。
　　指尖的触感微凉，却让纪书漾浑身一颤，像过电一般。
　　纪书漾像受到鼓励，猛地靠过去，主动吻上了纪时泽的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涩、急切和毫无保留的热情，笨拙地舔舐、吮吸。
　　纪时泽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抬手扣住纪书漾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回应着那份滚烫的渴望。
　　唇舌交缠，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的探索。
　　纪书漾无措地攥紧了纪时泽腰侧的T恤布料，被动地承受着这份汹涌的亲密，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
　　纪书漾仰起头，喉结难耐地滚动着，身体微微发颤。
　　“哥……”纪书漾喘息着，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手却无意识地往下探，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到纪时泽腰腹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纪时泽身体的变化，一种坚硬而灼热的硬度抵着他。
　　纪时泽的动作顿了一下，呼吸更加沉重。
　　他抓住纪书漾那只不安分的手，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别急。”
　　他撑起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身下的纪书漾。
　　少年脸颊绯红，嘴唇微肿，眼神迷蒙而湿润，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交付。
　　他低下头，再次吻住纪书漾的唇。
　　……
　　他紧张得手指蜷缩，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哥……”
　　“放松。”纪时泽的吻落在他耳边，灼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廓，“交给哥。”
　　……
　　他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哭腔：“哥……别……”
　　纪时泽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纪书漾的眼睛。
　　“怕？”纪时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喘息，眼神却依旧锁着他。
　　纪书漾用力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疼……哥，我怕疼……”
　　他紧紧抓着纪时泽的手臂。
　　纪时泽看着他这副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柔软和纵容。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极其温柔地擦掉纪书漾脸上的泪水。
　　“那……你来？”纪时泽的声音很轻。
　　纪书漾瞬间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流，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时泽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在纪书漾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地翻身躺了回去，躺在了纪书漾身侧。
　　他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低沉而平静：“上来。”
　　纪书漾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纪时泽躺在那里，灯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和凸起的喉结，T恤下摆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线条，再往下……
　　……
　　纪书漾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纪时泽的耳侧，颤抖着去吻他的唇，吻他的下巴，吻他凸起的喉结。
　　他的吻毫无章法。
　　……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该你了……。”
　　纪书漾浑身一僵，看向纪时泽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平静和引导。
　　“哥……我……”纪书漾看着纪时泽，他怕自己笨拙弄伤哥哥。
　　纪时泽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他松开纪书漾的手腕，转而探向床头柜摸索着什么。
　　很快，他摸出一个纪书漾熟悉的、医院里带回来的小包装，那是之前医生开的凡士林软膏。
　　“用这个。”纪时泽的声音冷静得近乎专业，与此刻暧昧灼热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安抚了纪书漾的慌乱。
　　……
　　纪时泽动作有些迟缓地下床，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地走向卫生间，“我去清理一下。”
　　纪书漾看着纪时泽略显僵硬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过了一会儿，纪时泽回来了，已经简单清理过。
　　他走路姿势依旧有些别扭，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倦意。
　　“去洗洗。”纪时泽对纪书漾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纪书漾连忙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冲进卫生间。
　　冰冷的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纷乱。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潮红未退的脸，脑子里全是纪时泽。
　　等他磨磨蹭蹭地出来，纪时泽已经换了干净的床单，正背对着他躺下，盖好了被子。
　　纪书漾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纪书漾侧躺着，看着纪时泽背对着他的身影，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哥……”纪书漾小声叫他，声音带着不安，“你……还好吗？疼得厉害吗？”
　　纪时泽没转身，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纪书漾的心揪紧了。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搭在纪时泽的腰上。
　　纪时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纪书漾鼓起勇气，靠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纪时泽。
　　他将脸贴在纪时泽微凉的脊背上，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
　　“哥……对不起……”纪书漾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太莽撞了……弄疼你了……”
　　黑暗中，纪时泽沉默了很久。
　　久到纪书漾以为他睡着了或者不想理自己了，才听到他极其低沉、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响起：“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纪书漾不敢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纪时泽，将脸深深埋进他的后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他能感觉到纪时泽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后，渐渐放松下来。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体温，是真实而滚烫的印记。
　　纪书漾在极致的疲惫和复杂的心绪中，闻着纪时泽身上熟悉的气息，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中，他似乎感觉到纪时泽微微动了一下，纪时泽环住了他，像母亲抱着一个婴儿一般，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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