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五月的阳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像一把把金色的小刀，扎在修理厂的水泥地上。林河坐在矮桌旁，电脑屏幕反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西巷重建的规划图铺满了半个桌面。
　　陈野蹲在三步远的地方，膝盖上摊着设计草图。他的铅笔停在纸面上很久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林河正要起身，大黄狗突然从瞌睡中惊醒，冲着门口"汪汪"叫了两声。
　　"林姨！"阿杰的弹珠滚了一地，他蹦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陈野的母亲挎着菜篮子站在门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角却已经有了银丝。她冲林河点点头，嘴角的弧度比上次见面时柔和许多。
　　"听说你要比赛。"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递给陈野时手指有些抖，"你爸的笔记...可能用得上。"
　　本子不厚，边角已经磨得发毛。陈野接过来时，闻到了淡淡的樟脑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气息——就像父亲工作服上的味道。
　　"记得吃午饭。"母亲临走时摸了摸阿杰的头，又看了林河一眼，"别让他熬太晚。"
　　阳光斜斜地照在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陈"字已经褪色。陈野翻开第一页，1987年的墨水痕迹依然清晰：
　　"今日修好张师傅的拖拉机，发现曲轴可改进。若将第二缸..."
　　翻到中间，字迹突然变了：
　　"小野今天拆了收音机，装回去多出三个零件，居然还能响。"
　　"带小野去省城比赛，得了个铁皮奖杯，他非说是纯金的。"
　　"小野第一次独立修好摩托车，客户给了十块钱小费，他全买了薄荷糖。"
　　最后几页是空白的，只有扉页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阿野：修车和做人一样，该紧的螺丝不能松，该放的执念别硬拧。”
　　陈野的拇指摩挲着那行字，指腹下的纸面突然洇开一小片深色。林河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没有说话。阳光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笔记本上投下一道颤动的光痕。！！
　　大黄狗不知何时凑过来，把湿漉漉的鼻子贴在陈野膝盖上。阿杰蹲在门口，把弹珠排成星星的形状，一颗接一颗地弹向阳光最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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