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运动会最后一天是个阴天刮着大风，气温也比前两天低。

　　姜凡裹紧身上的外套坐在椅子上，他等会还有一个4X100的接力赛。

　　操场上熙熙攘攘，远处许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姜凡突发奇想地掏出手机，打开拍摄功能拍摄，透过手机小小的屏幕观看四周。

　　“凡子。”有人喊了一声。

　　姜凡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摄像头对准声音的主人。

　　周嘉很是臭美地摆了个姿势，等姜凡把移开去拍别的地方，他才走过来：“帅吧。”

　　“没拍。”姜凡头也不回的回答，眼睛跟着手机移动，透过像素看着来往的人群就像观看一部电影。

　　“这么不够意思。”周嘉在姜凡后背掴了一下：“白费我英俊的容貌，帅气的姿势。”

　　姜凡咧嘴笑道：“没看见。”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还是把拍的照片翻了出来，递给周嘉。

　　“嚯。”周嘉看着屏幕内帅得惊心动魄的人，夸奖：“真帅。”

　　姜凡接腔道：“主要还是拍照的人技术好。”

　　隔着很远，许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站起身冲那边挥手，也不管许夏能不能听见，扯着嗓子拔高声音喊：“阿夏。”

　　似是怕人消失，他从正在陷入自己盛世美颜里无法自拔的周嘉手里抢回手机，成功抓拍到许夏。

　　“唉。”周嘉一时没反应，等他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赶忙拉着姜凡坐下：“把照片删了。”

　　姜凡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明所以：“为什么？”

　　“夏不喜欢拍照。”周嘉一顿，蹙眉陷入纠结：“准确来说他不喜欢别人不经过他同意拍他。”

　　姜凡问：“因为甘华那件事？”

　　“不是。”周嘉道：“虽然那事确实恶心了点，但夏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姜凡有些固执地追问，对关于许夏的所有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迫切地追问想知道一切。

　　“我不能说，你想知道就去问他本人。”周嘉目光深沉地看向姜凡。

　　要是姜凡去问，夏应肯定会说吧。

　　“不说就不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姜凡被他的视线盯得发毛，搓着胳膊往旁边挪了挪。

　　“不说什么？”许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凑到姜凡身边问。

　　本来还没什么的，经周嘉那么一说，姜凡心里莫名带上心虚不敢去看许夏。

　　他的表情有时候很好懂，就比如现在，心虚干了坏事的表情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脸上，许夏一眼看破。

　　他说：“怎么，不敢看我？”

　　“夏，我们班比赛开始了，我去看看。”毫无义气可言的周嘉瞧着感觉情形不妙，二话不说找借口开溜，临走前他还给了姜凡一个保重的眼神。

　　姜凡冲他的背影咬牙切齿，眼神凶狠。

　　“牙齿都要咬碎了。”许夏在他身边坐下，笑着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做什么坏事了，不敢看我？”

　　“没。”姜凡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他那张照片拍得光明正大，但要拿给许夏看又一时没了底气。

　　他翻出那张照片：“喏。”

　　许夏说：“很好看。”

　　“阿夏，你不生气？”姜凡一愣，不确定地觑着许夏脸上的神色。

　　“我生什么气？”许夏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

　　“操。”姜凡瞬间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骂道：“周嘉太TM不干人事，说他是狗都太抬举他了，狗儿子又骗爹。”

　　“别说脏话。”许夏听着他那一嘴不太中听的话皱眉：“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们学生会还管这个？”姜凡目光带着疑惑落在许夏手臂上挂着的学生会的袖章。

　　许夏说：“学生会不管。”

　　“那就没事。”姜凡说：“周嘉跟我说你不喜欢拍照，更不喜欢别人不经过你的同意拍你。”

　　说完他又找补给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偷拍，我拍得光明正大。”

　　许夏：“嗯。”

　　就一声“嗯”？

　　什么意思？姜凡眯着眼满脸的疑惑。

　　“姜凡。”就在姜凡还在绞尽脑汁想许夏那个“嗯”是什么意思时，许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啊？”姜凡迷茫地转头看过去。

　　“咔嚓”一声，许夏的手机里留下一张合影。

　　他脸上还带着笑，手机在姜凡面前晃晃：“现在公平了。”

　　因为是猝不及防之下拍的，姜凡脸上带着鲜明的错愕神色，看起来呆呆的。许夏眉眼微弯，笑意淌在他的眼底，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

　　“帅。”姜凡毫不吝啬地赞叹：“发我一份。”

　　江松雪往姜凡这边走着：“凡哥，准备比赛了。”

　　“来了。”姜凡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他一边站起身脱下外套一边冲许夏，说：“阿夏，记得发我。”

　　许夏晃了晃手机：“发了。”

　　姜凡把外套放在桌面：“我先去比赛了。”

　　“嗯。”许夏拿起桌面的外套：“我在终点等你。”

　　“好。”

　　姜凡是4x100接力赛的最后一棒，他站在最后一百米处，遥遥看向终点的方向。

　　终点围满人群，姜凡仔细辨认也没找到许夏。

　　距离太远了。

　　接过接力棒，铆足劲地往前冲，他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一百米很快，姜凡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力来不及收，直接冲了出去，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人把他圈子怀里，姜凡冲得又猛又急，气有些喘不过，他索性就着这个姿势趴在那人怀里等着气喘匀。

　　一声轻笑从胸腔处响起，在从姜凡头顶传出，许夏清冽地声音响起：“第一。”

　　其他三个接力队员走了过来，班上的同学把四人围在中间，声音带着雀跃欢呼。

　　有人高兴得又吼又跳，有人直接闹着把刘洋抬起来，虚虚地把人往上抛。

　　“行了，行了。”刘洋惊魂未定地喊着，一颗心脏乱跳个不停。

　　他这两声被更高的欢呼声掩盖，没一个人听见。

　　“不要做高危险动作。”老刘带着温和的笑走过来道：“辛苦大家了。”

　　习睢迫不及待问：“刘老师，我们班能不能拿第一？”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老刘笑呵呵地开口：“名次不重要，你们都是最棒的，都是第一。”

　　江松雪问：“刘老师，我们晚上去庆祝可以吗？”

　　老刘说：“去吧，同学们都辛苦了。”

　　“老师，你也来吧。”习睢道：“你也是二班的一份子。”

　　“是啊，老师你也功不可没。”

　　“老师，一起去吧。”

　　“老师一起去。”

　　大家的声音此起彼伏，老刘被闹得头晕，脸上的笑不减：“好。”

　　“耶！”欢呼声震天，一个个情绪高涨，大声欢呼出内心的喜悦。

　　闭幕式没有开幕式那么繁琐，安排男生把桌椅搬回教室，清理好自己班级所在区域的垃圾就算结束了。

　　他们早就在醉今湘订好了位置，后面再询问老刘的同意只不过是第一方案。

　　要是老刘同意，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校门口走出去。

　　要是不同意，他们就得全班翻墙外出。但集体翻墙外出场面还是太浩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尝试。

　　好在醉今湘够大，一楼挤满了人还有二楼。姜凡他们穿过一楼的人群往里走，跨上二楼走进包间。

　　二楼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包间，他们人多，订的是一个大包间。

　　“点菜。”习睢吼一嗓子：“大家敞开了吃。”

　　没想到包间还能有娱乐设施，除了吃饭，旁边还能唱歌。

　　习睢点完菜一眼就瞄准了唱歌的地方，他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原本只打着白炽灯光的包间霎时间被五彩斑斓的炫彩灯光代替，氛围感一下子拉了上来。

　　有人起哄：“来一首。”

　　习睢一点也不客气，他点了首歌拿起话筒就开始唱。

　　老刘年龄有些大，跟不上这些少年人的节奏，但看着他们闹也不觉得吵。

　　包间内氛围高涨，大家都争抢着一展歌喉。

　　姜凡坐在许夏身边：“阿夏，你要不要去唱一个？”

　　“不。”许夏调笑道：“我比不上天籁之音。”

　　他故意凑近姜凡的耳边，语调带着笑轻声：“天籁之音，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听见？”

　　随着话音呼出的气息喷在姜凡的耳朵上，他身体快过脑子，反射性地往旁边躲。

　　姜凡不动声色：“下次。”

　　“好。”许夏很好说话地答应。

　　几首歌过，菜都上齐了。

　　不管做什么大家都热情高昂，就连吃个饭大家都闹哄哄的，大家你争我抢，一盘菜很快被一扫而光。

　　只有老刘在的这桌收敛点，都让着老年人的龟速，正常地加菜吃饭。

　　吃到一半，习睢已经完全忘我，喊道：“同学们，此情此景，没有酒怎么抒怀？”

　　“我再去叫点酒……”

　　“咳咳。”有人直接打断他，指了指他身后那一桌坐着的老刘。

　　习睢这才后知后觉地响起什么似的，他惊慌地转过头想解释：“老师，我就是想喝点……不是，我是觉得现在氛围不错……不对……我……”

　　他觉得怎么说都不对，索性直接闭嘴不开口。

　　包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大家都不敢开口说话。

　　“不用紧张。”老刘道：“喝酒伤身，同学们就不要喝了。”

　　“酒伤身，但饮料不伤。”姜凡冲隔壁桌习睢喊：“习睢，点些饮料怎么样？”

　　“行。”习睢感觉自己冷汗都被吓出来了，姜凡这一解围他赶紧屁颠屁颠跑出去跟前台说。

　　“阿夏，帮我夹只虾。”姜凡砰砰许夏的胳膊指着许夏旁边的油焖虾。

　　“吃这个，好吃。”姜凡夹了一筷子手边的鸡肉给许夏。

　　许夏道：“嗯。”

　　习睢回来的快，他跟服务员各搬了一箱饮料推开包间的门。

　　饮料解辣，刚刚的菜众人吃得热火朝天，一瓶饮料下肚，感觉舒服很多。

　　吃过饭大家闹着还要再玩会，老刘精力跟不上先走了。

　　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大家不要喝酒，早点回学校，不要在校外逗留。

　　刚开始众人还都记着，后面直接玩疯把老刘的话抛诸脑后。

　　姜凡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鬼虎狼嚎般的歌声笑得发颤。

　　不知不觉间到了深夜，有服务员走上来提醒他们要打烊了。

　　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街道上人都走得差不多，姜凡挥手跟几个人道别，又继续往前走。

　　习睢一脸没玩尽兴，提议道：“好不容易出来，不能浪费了。”

　　他看向姜凡道：“网吧走一波，凡哥。”

　　不等姜凡开口，江松雪道：“走什么走，你忘了老刘的话了？”

　　习睢：“你不说，我不说，老刘就不会知道。”

　　“得了吧。”江松雪直接打破众人的梦说了个残酷的事：“下周月考。”

　　“啊——”习睢捂着耳朵仰天长啸，不想面对。

　　“明天还得上课。”姜凡语重心长地拍拍习睢：“早睡早起。”

　　本来明天是周末，但因为举办了运动会，学校决定补一天课。

　　习睢沮丧地跟在大部队后面进入校门，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不想上课，不想考试。”

　　“想开点。”江松雪难得安慰，但下一句直接让习睢破防，她说：“你不想，它就会消失吗？不，它不会。”

　　习睢气愤道：“我要躲进梦里。”

　　说要躲进梦里的人还真身体力行，沾床秒睡。

　　姜凡听着如鼓点的呼噜声，脑子特别清醒，一点睡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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