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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你一个人？”
“嗯，有事吗？”林疏衍把小铜蛙藏进怀里看向身后的李谨行，还好这人走路是有声音的。
“你是木灵根啊。”
“你怎么知道？”林疏衍可不记得自己在这人面前施放过法术。
“因为我能闻到。”李谨行笑得很开心。
“怎么可能？”林疏衍没听过这种事，肯定是这人在其他地方知道了自己是木灵根的信息，故意说这种话唬人。
“你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李谨行侧过脸，凑向林疏衍颈侧，“像是春日沾着朝露的……啊……”
一道极快的残影从林疏衍前襟探出来，撞在李谨行鼻梁上。
嘶……像被锤子砸了一样。李谨行忍受着剧痛，但仍不失优雅。他揉了揉泛红的皮肤，笑道：“又是上次那个东西。”
林疏衍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前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有事，我只是想先跟你套套近乎而已嘛。”李谨行满脸期待地望过来，“想请你帮个忙。”
“好的，如果能帮上的话我会帮的。”林疏衍心想他可以直接说的，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保密？”
“嗯，你先告诉我，不管能不能帮上我都帮你保密。”
李谨行手腕在腰间的玉佩前转了一下，几颗晶莹剔透的小圆珠便出现在手心，“我想请你帮我培育这些草籽，当然啦，不会让你白干的。”
这些草籽通体透明，但隐约能看到微小的脉络，越仔细看，越能发现里头流光溢彩。这种籽林疏衍之前也没见过，“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要怎么培育？”
“不太容易……”李谨行拿了本小册子，上头全是草籽的培育事项。
见森草……看到册子上面的描述，林疏衍忽然想起，“这是结成你们门派观界木的植株吗？”
“嗯。”李谨行本来没想告知这一点，不料他对此早有所知。
天峰派的崖顶，有一株雄伟的奇树名为观界木，众多树干错落地交织在一起，花叶千姿百态，一棵树就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据说这棵树是无数见森草汇结而成的，不同的木灵根修士培育出的见森草各有不同，于是观界木才呈现出如此磅礴的奇伟景象。
林疏衍不知道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你也问了我们门派其他的木灵根了吗？他们答应了吗？”
“不是所有木灵根都行的，这里只有你可以。”
“我？”林疏衍奇怪，“为什么？”
“因为你很有天赋。要足够纯净的力量才能和其他见森草相融合。”李谨行就直说了，“帮我培育草籽，事成的话两百万灵石作为报酬怎么样？”
两、百、万……
林疏衍从小攒到现在才四千多块灵石啊，虽说他平日里很少有用到灵石的地方，但听到这个数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
册子上的内容他也仔细看了，虽然做起来很繁琐，但这种植株和木灵根很相配，培育过程中虽然要耗费些精神，但不会对身体有坏处。
可前几日才有弟子因为和魔门进行交易而被处分了，现在他们这样不也是在进行某种交易吗？林疏衍想了想还是说：“这个我恐怕不能帮你。”
李谨行不急不恼，“你要是觉得这个数不够……”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掌门说不能和别的门派有私下往来，你可以问一下我的掌门，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帮你的，不用报酬。”
“你们掌门怎么这样？”李谨行靠过来了些，“交朋友都不可以吗？”
“交朋友……”虽然不知道跟魔门交朋友行不行，但天峰派和玄霄门想来交好，这两位前辈还救过师兄的命，林疏衍点了点头，“当然是可以的。”
李谨行很高兴的样子，“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那件事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你要是想好了，也可以随时跟我讲，报酬可以再商量。”
“好的。”
李谨行侧头望他，“你喜欢一个人在外面啊？”
“那边太闷了。”
“嗯……”李谨行放缓语调，“人太多了，有些吵是吗？”
“不是。”林疏衍怎么感觉他在对待某种重点关切对象，“我就是想偷懒。”
李谨行的声音瞬间轻快起来，“哈哈好巧，我也是在偷懒。”
感觉这位前辈很随和，不像是自己平常见到的那些长老。和他聊天很有趣，但怀里的小铜蛙一直乱蹬，好像很不舒服。林疏衍想查看一下它的情况，但没找到单独离开的借口。
过了一会儿，青蛙不蹬了，只是缓慢地扒拉了几下。它怎么了？
“李长老，你很闲啊。”
林疏衍呼吸一顿，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李谨行笑着回过头去，“我还以为魔门的尊主日理万机呢，您也有空来这里散步啊。”
“我没空，路过而已。”赫临瞥了他一眼，“真羡慕你，有那么多事没做，还能这么轻松。”
小青蛙爬到衣领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从衣服间隙往外看，林疏衍拽了拽前襟，以免它被人发现。
“花时间和朋友一起度过也是很重要的。”说话间，李谨行几乎和林疏衍碰到肩膀。
“是我顾虑不周了。”赫临淡淡地看向林疏衍，“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看来我们俩也是朋友了。”
林疏衍本想回个嗯，或者点一下头，但李谨行一直看着自己，以他现在的身份，好像做什么都有些不妥当。
见赫临有些不悦，李谨行连忙开始打圆场，他右手揽着林疏衍，左手勾上赫临的肩，亲热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你看我们三个聚在这里，不就是天命的安排吗？缘分呐，缘分。”
林疏衍瞥向赫临，两人视线碰到的时候，赫临很快把头扭开。李谨行也注意到了这些微妙的举动，他放开他们俩，疑惑地左右打量，“为什么你们两个刚才都看着我呢？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赫临看向远处，语气冷淡地说：“这个人也是你们门派的么？”
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啊……林疏衍低头盯着脚尖，虽说不被李长老发现他们曾经相识是好事，但心里总有股莫名的烦躁。
李谨行回应：“不是啊，这是位玄霄门的小弟子。”
赫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李长老怎么都不来我们魔门逛逛，倒是跟这位玄霄门的小弟子格外感情深厚啊。”
李谨行又冤枉又无奈，“前几天我每天都去啊，但是赵姑娘总是骂我。”
刚才他们说“小弟子”的那个“小”字时，林疏衍总有种腻腻的感觉，他小声道：“我和李前辈才第一天认识。”
李谨行感觉好像没人在乎他挨赵紫炎骂的事。
“哦？是吗？”赫临打量着二人，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真厉害啊，刚认识你们就这么熟络了。”
李谨行倒是很坦然，“交朋友不是看认识时间长短，而是看适配性嘛。”
“适配性？这是什么说法？”赫临有些不屑。
李谨行不假思索道：“比如说水灵根和木灵根就是很相配啊。”
“没听说过。那火灵根呢？”赫临漫不经心。
“火灵根啊……”李谨行认真思索好久，“火灵根，可能跟火灵根比较相配吧。”
赫临半晌无语。这是什么孤寡火灵根？林疏衍也不知道要怎么插话。
“……我还有事，那几味药你们天峰派尽快给我送过来。”说罢，赫临自己先走了。
怀里的青蛙又开始闹腾。
和李谨行前辈交谈的途中，林疏衍担心门派里会有事要做，便借口先回去了。
门派里真的分派了任务要做，还好师兄给他打了掩护，长老才没有追问他的下落。
主要是一些具体的勘测任务，好像在天峰派加入合作之后，他们有了新的进展。
不知道天峰派给赫临送的药是什么，会是用来治愈伤势的吗？纸条上的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几次见面都没说出打算讲的话，林疏衍真的很想送信。但长老再三告诫不能乱动这里的植株，并设下了庞大的监测灵力的法阵。像上次一样用灵力让植株传送是不行的。不过赫临如果想和自己联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识海沟通呢？之前他们在那个世界，不是也用识海通讯过吗？但当时的心法是他教的，限制很多，要是他不先主动开启，自己的声音没法传达过去。
林疏衍想了想，还是只能寄希望于这只小蛙了。
半下午的时候终于逮着些空闲，林疏衍匆匆带着小铜蛙到没人的地方。他衣裳里层系了个柔软的绒布袋，方便青蛙在里头待着。估计是上午闹腾得太久有些累了，小蛙趴在里头不太动弹。
“好青蛙，别睡了，帮我个忙吧。”林疏衍把它托出来搁在手心，那青蛙一副倦怠的模样，林疏衍又软硬兼施道：“你这样偷懒什么都不干怎么行？那以后我怎么还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青蛙懒懒地呱了一声，似乎在说自己并不想吃香喝辣。
林疏衍想了一下，又改变了说辞，“你以为我传信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我特地问赫临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好给你准备，你就这副态度？”里头是提了一句：“这只青蛙很贪灵力，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给它吃吗？”不算林疏衍说谎。
“呱！”小铜蛙一下来了精神，它快速地把林疏衍手上的纸条卷进嘴里，不必吩咐，就兴高采烈地从手心中蹦了下去。
它前进的方向很明确，看来它知道赫临的位置。瞧这小滑头，四条腿蹬的多欢。
可将要钻进你木丛的时候，它却停住不动了。
怎么了？才走两步就开始偷懒吗？
林疏衍准备过去看它，忽然这只青蛙腾空飞了起来，林疏衍迅速回头，不知何时摩苍长老站在身后，那只青蛙已被他攥在手上。
“这是什么东西？”
摩苍长老的脸格外严肃，前额两道深刻的竖纹，粗短的眉毛扬起，花白的两鬓和胡须彰显着他的资历和威严。他双目瞪着，在这等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林疏衍不得不回答：“是一只铜做的小青蛙。”
青蛙的身体看起来很僵硬，从长老指缝里露出来的那条腿显得极为不自然，它大概是来不及调整姿势，就匆匆忙忙变得坚硬保护自己。
“魔门的东西你哪来的？”
“我……”林疏衍不知该怎么回答，长老是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他都看到了什么？
“谁给你的？”
“不是！是我捡的……”
林疏衍感觉摩苍长老紧盯着自己的脸，质疑的目光叫人难以承受，他觉得心口堵得慌。
自己给赫临写的字条就在铜蛙的嘴里，要是被长老看到了，他会怎么认为自己？失去家人之后，要不是有门派收留，他早不知横死何处了。林疏衍从来不想让门派失望，长老会怀疑他勾结魔门、出卖门派吗？不是的，他没有这么做……
“你捡的？在哪里捡的？”
“我采草药的时候，就看到它躲在灌木丛里，然后它就蹦到了我身上。”林疏衍深吸一口气，那只青蛙看起来很难受，似乎不舒服地想要张开嘴。
摩苍长老盯着人却又不出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又说：“捡了魔门的东西，为什么不上报？”
林疏衍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这是魔门的，我只是觉得很新奇。”
摩苍长老看了看手上的癞虾蟆，滑稽可笑，无聊至极，也就魔门的人才会捣鼓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他鄙夷地哼了一声，“来路不明的东西你都捡么？掌门不是说了，有什么异常都要向上面报告。”
“我就是觉得它很有意思，一个会蹦的铜蛙。这样一个青蛙能有什么危害啊……而且上报了肯定会被缴掉……”
“你还知道？！你几岁了？”长老不悦地呵斥道：“玩物丧志，自甘堕落，修士最重要的是一心修道，清心寡欲，你这样能成什么气候？”
玩物丧志，应当一心修道，上次木剑被折断的时候长老也是这么说的。林疏衍的心忽然提了起来。那只青蛙倔起来的时候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谁也奈何不了它，它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我会好好修炼的，我有在好好修炼。只是这段时间出行在外，没有修炼的地方我才……”
“呵呵，你马上就要到金丹期了，还有时间搞这些没用的？掌门看你天资好才这样悉心教导你，你就这样辜负门派吗？”
“我不是……”林疏衍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我不玩了，我就把它锁在盒子里行不行？”
“你是根本没听进我的话啊，这些魔徒不要的破东西你还想当宝一样拿回去？”长老二话不说攥紧了五指，那只铜蛙剧烈地蹬动起来。
林疏衍紧咬着嘴唇不敢看向前方，脑海里有声音说他不该违背长老的命令，应当就这样乖巧地站在原地。
响亮的呱呱声变得急促而尖锐起来，宛如在耳膜上用尖刀划拉。林疏衍无法遏制地抬头朝那边迈步而去。铜做的小青蛙已残缺了身体，生机勃勃的浑厚叫声已变成冰冷而无规律的金属刮擦声。
青蛙化成了粉末，高亢的金属声戛然而止，随着林疏衍的动作一并停止了。
长老拍了拍手上的粉尘，他刚刚扫清弟子修炼路上的障碍，不必自誉，拂衣而去。
空气中还震荡着嗡嗡蜂鸣，那尖锐的金属声还残存在脑海，林疏衍从没听过这样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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