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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之乱2
晓白带着千徊离开后,我一直在河边看着忙碌的鬼差们,听着他们的怨气不散,终有一天还会决堤的担忧,最后他们暂时稳定了河中的怨气后也离开了。
此时三途河畔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魂魄,没有鬼差,连河中逃过一劫的恶鬼躲了起来。
我站在彼岸花中,低头看难得露出了流动的河水,将双脚浅浅地没在河水中,带着怨气的河水,真的很疼。
踏入这河水前,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刚才抱着千徊的时候,看到了那样的画面:四周无人之际,我站在也是这般站在河水里,周围有恶鬼在窥视,却畏惧不敢靠近,河水冰凉,但那时的我,心似乎是有温度的。
河水没过脚踝时,一切自然而然地开始,我放空了了自己,习惯了刺骨的冰冷与疼痛,然后,一些情感渗了进来。
悲伤、怨恨、愤怒、嫉妒、疲惫……带着苦涩的味道渗进了我的心里,那是被遗落在怨气里的情感,可能是经过奈何桥的魂魄留下的,也可能是河中的恶鬼留下的。
“它们是记忆最后的痕迹,也是怨气的原本的样貌。”脑海中响起了这么一句话,但我看不清说话的人。
我将双手于胸前合十,引导周围的怨气慢慢进入体内,随着血液流转全身,再以灵力将其裹挟。每个动作熟练流畅没有一丝犹豫,我能感觉到这双手曾在无穷无尽的一日一日里一次一次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成了本能。
孟婆的灵力拥有遗忘的力量,洗涤着怨气里的残落的情感,最后张开双手将其凝聚,手心出现了红色的光点,轻轻一吹,光点飘落河岸,绽开了一朵血色的彼岸花。
原来,彼岸花由此而来,本以为是怨气滋养了花儿,不想花儿本身就是净化了的怨气。
我就那么种着彼岸花,觉得一朵一朵太慢了,就试着增加数量,两朵,三朵……一丛,两丛,盛开的红色花瓣交错,浮躁的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不知种了多久,只觉得再也抬不起双手,体内感受不到一丝灵力了,河中的怨气似乎淡了那么一点点,又似乎没变,管不了那许多了,我艰难地把双脚挪出河水,仰天任自己躺倒在鲜红的花丛中。
闭上眼睛不禁想着,从前的我是用了多长的时间,以怎样的心情,种下这无尽蔓延的彼岸之花。
躺了一会儿,听见花叶牵挽衣摆的声音,睁眼就见一人轻笑着俯身看我。
“囚非。”我依旧躺着,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他顺势坐下。
“你种出彼岸花了。”不是疑问的语气。
“你知道我会种花?”我有些惊讶,“千徊知道吗?你们为什么不同我说,让我净化怨气,省得鬼差们这一番苦恼。”
“千徊不晓得,整个冥府就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明明是正经事儿,不知你为何偷偷摸摸地。”他无奈地撇撇嘴,“从前我不小心撞见后被你好一通威胁。”
“为什么?”
“这是我该问的吧!”囚非揪了朵花扔我身上,“当初我一问你就揍我,要我不许再提,但我想,你要瞒的其实是千徊。”
“为什么?”我一问他又用花扔我,之前我也老摘花玩,现在知道这花是自己种的还有点心疼,我反驳他:“你的猜测,我总能问为什么了吧。”
囚非说:“很简单,因为那时冥府只有我们三人,既然我都知道了,你还在让我别说,结果显而易见。”
“后来冥府的人多了,你知道的,鬼差们连名字都是千徊给的,根本不可能瞒着他什么,所以你干脆把所有人都瞒了。”说罢,他又补了句:“我猜。”
“等等,我不知道。”我有些吃惊。
“什么不知道?”他疑惑地问。
“你说鬼差的名字是千徊给的?”
“不是吧!”他瞟了我一眼,脸上就差写上鄙视二字,“虽说你往事遗落,但重回冥府也百年有余,你竟然……”
“我反省。”说来也怪,千徊是我在冥府最依赖的人,但我却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他,又或者说,有种无法遗忘的熟悉感让我下意识地认为早已了解他的一切,不知可是千徊口中那数千年岁月所沉淀下的?
“鬼差的降生很神奇,大概是天道的安排,他们总会忽然而然不分时机地出现在千徊身边。”囚非说着,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一个出现的是乌言,那时你俩在拌嘴,我正巧在一旁围观,他忽然出现,帮着千徊说你,你气得够呛,千徊一脸茫然,你知道他那张脸那个表情有多好笑。”
我在脑子里想了想,确实有点好笑。
“一次两次三次……千徊也就习惯了,自然而然地给他们名字,给他们拘魂索,教他们身为鬼差该做的一切。”
“啊,怪不得。”我回想之前的种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什么,大家都言听计从,他不就是鬼差们的‘父亲’吗?”
“哈哈哈哈哈。”囚非夸张地笑起来,“你这形容,要挨骂。”
“跟你越聊越远。”找回了些力气,我撑着身体坐起来,“你这时来找我,当是有什么要事?”
他停下了笑声,只是表情还残留着些笑意,“我来阻止你失控,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失控?”我不解地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嗯,就像千年前那样。”
千年前?我想了一下,问“太阴那次?”
“嗯,那时的你彻底失去了理智,不只是太阴,连同被他吞噬的魂魄都被投入了三途河,后来你一直很痛苦,虽然掩饰得很好,但……”
“我净化不了怨气,种不出彼岸花了。”我接过了囚非的话。
听到我的话,他先是有些惊喜地抓住我的肩膀,说:“你想起来了!”后又放开了手,怀疑地补了个“吗”字。
我摇了摇头说:“不记得,只是有这种感觉,当初的我不顾一切去了人间或许与此有关。”
他笑了笑,看来在他意料之中,只是表情还是有许失望。
“囚非,我想我真的是孟婆”,此刻,我真正地认同了这个属于我的身份。
“是啊,你真的是孟婆。”
稍稍恢复体力后,囚非回了狱底,而我来到了魂池,此刻千徊仍未醒来。
他一手靠在池边,头枕在手上,长发悠然地漂散在水中,显得有些慵懒,失去表情的脸透出了原本的冷冽感,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靠在三途河岸,周身的寒意让生灵不敢靠近。
“忘川。”幻影里的名字不禁由我口中说出,千徊却忽然睁开双眼,将我扯入水中紧紧拥住。
我措手不及轻轻地喊他,“千徊,怎么了千徊?”
他好像堪堪清醒过来,松了双手将我推开一些看了看,“阿孟?”确定是我后又收紧双臂,说:“我好像,与你经历了遥远的分离。”
这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我内心一阵酸楚,是啊,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即使人间一遭,也不过短短几十年,在这停滞的时光里算不得什么,可为何总觉得,我们有过生与死般的分别,有过相见不相识的唏嘘。
千徊靠在我肩上,闷闷地说了起来:“自诞生起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可你好像又藏着一段只有你知道的记忆。” “初见之时,你说你姓孟,没有名字,让我管你叫阿孟,我不知身为冥府之人,你何来的姓氏。”
“后来冥府的鬼差多了起来,你让他们便喊你孟婆。你说‘时间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停止了,若叫我声婆婆,我还能假装它在流动’,可我亦不知你何时拥有过‘时间’。”
“我几次想问你,你都敷衍过去,现在干脆连你自己都忘了。”
“对不起。”我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他在河边安抚我那般。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千徊的脸埋在我肩上,声音有些疲惫,“当初那一刀,很疼吧。”
“你是……阿寻吗?”我问。
“嗯。”
我在人间当了十八年的人,也就是说短短十八年,必定是死于非命的,而我的“非命”是个叫阿寻的人,他用一把叫无归的长刀将我捅了个对穿,如今我知道了,阿寻即是千徊。
池水温和,此刻我体内没有怨气,泡在里面很是舒适,之前见到无归的惊讶与不解如今已消散,知道千徊就是阿寻后,意外地没有太多惊讶。
净化怨气的疲惫满满上泛,几乎昏昏欲睡,睡眠对冥府之人并非必需,我也许久未曾有这种感觉了,于是我不再说话,也将脸颊侧靠在千徊肩上,享受须臾的闲适。
不知过了多久,千徊轻声唤我,“阿孟。”
“怎么了?”我懒懒地回他。
“你没有想问我的吗?”能听得出,他有些紧张。
此时的我有些迷迷糊糊地回答:“有啊,很多,你一个鬼差干嘛干涉人间之事、为什么当时人们都看得到你、你为什么没头没脑的就要杀我……但我们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说,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杀了你,你不生气吗?”千徊似乎打算问到底,他扶着我的肩膀又将我推开了些,坐直了身子,看着我的眼睛问。
此刻我竟然觉得,千徊这副因为严肃而显得冷冰冰的样子有些……可爱,看来困意会使人变得糊涂且奇怪。
“既然你想知道,我一一同你说清楚,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问我,莫要藏在心里,自己暗暗懊恼。”
“我没有暗暗懊恼。”估计被我说中,他好看的脸皮浅浅红了。
“那为何藏了无归一百年,你只拿条拘魂索甩来甩去。”从未见过这样的千徊,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继续打趣:“砍梁风语的思弦用的也是无归吧,还遮我眼睛。”
千徊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我的额头被清脆一弹,哒,脑中回声悠扬。
“好了,不嘲笑你了。”我往后坐了坐,靠在千徊对面的池壁,认真地解释起来:“首先你要知道,我从未因被阿寻杀了而生气或怨恨。当初我算得上作恶多端,即使不死在阿寻的刀下,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他皱了眉,“阿孟,你……”
“没必要难受,都说了那是我应得的,作为一生的结局,非常合适。”我掬了捧水朝他泼去,勉强洗开了他眉间皱起的纹路,顺便换来个眼刀子。
“而且如果千徊你就是阿寻,那杀我也肯定为了保护我。”
听完我的解释,千徊沉默了半晌。
“怎么?本姑娘如此信任你,感动吗?”我打趣他。
不想他忽然淡淡一笑,回了个:“嗯。”反而让我愣住了。
“不过,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吗?”千徊的话挑起了我的兴趣,正想追问,却被人打断了。
来的人是晓白,没有多余的话,开口就是坏消息:“灵女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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