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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脱
走到水井边,宁安公主看见郭幼帧将张砚靠在了水井台上,她也不回话只是从张砚的身上割了几块布下来,三缠两缠的将他的口鼻给封了起来,晓月在一旁帮着她。
宁安公主看到这一幕十分不解,又询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嫌他是累赘,想将他憋死?”
郭幼帧听了这话,先是瞅了她一眼,随后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我这是暂时闭住他的呼吸,怕他等会进到水里的时候不自觉地被水呛死。”
她答完,又继续去做手头上的动作。
“水里,你要带我们跳井?”
宁安公主不是笨人,她说的水里,如果不是用来喝的水的话,这小院之中环顾周围也只有这一口水井里有水,她一猜就猜到了郭幼帧想要干什么。
“你以为现在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只能期盼这水井里的暗渠能帮上我们几分。”
她第一次在这井边洗脸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口井的不同。这井水出奇地清冽,指尖刚触到水面时便激得人一颤,因为现在虽是秋季,但这种水井的水多是带着点温吞的,与外面季节变化的温度不同,但这口井水却带有一丝冰凉的冷意,让人初试就感到一个激灵。
此外,这水面也静得不寻常,没有井蛙和浮萍也就算了,竟然连最常见的青苔都不生一片。
而最奇怪的还是这水位。
此前,她曾故意扔了一颗石子下去,细细的数着这石头落到水面的声音,五六秒过去后,听着的那“咚”的一声回响格外悠长。
这井深远,但激起的声音却很脆亮,不是寻常时间井壁渗水形成的沉闷太久的水井一般深沉,她猜想过这井应当是通着暗渠的。
只是当时的她对于这口井并未多想,她也没有想过要继续探查,没想到竟然在这最后的生命关头用了上。
“跳!”
终于在天要破晓之前,郭幼帧这边安排好了张砚的事情,她找了一根绳子将他和自己栓在了一起,在那个大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众目睽睽之下栽进了这幽深的井口之中。
而在她跳下去的瞬间,她还不忘将手里最后的一颗丸子送给了那一群人当作礼物。
下坠的速度很快,冰冷的井水在她们进入的一瞬间就吞没了所有的声息。
黑暗中有股暗流拽着他们急速下沉,郭幼帧拼命攥着张砚的手腕,唯恐下一秒,张砚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哗——!”
不知从哪里席卷而来的湍流突然将他们吸进了一条狭窄拥挤的暗道中,几个人来不及反应,在暗道里挣扎拥挤了片刻,最后还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们卯足了劲挣扎开来,一个个鱼贯钻过了那狭窄的陶制管道。
互相吸了一口浮囊中的空气,她们准备继续往前游去。
但吸引她们的湍流实在是太过强劲,几人还没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中缓过神来,那焦急的暗流就将她们匆匆的抛进了一条地下河道之中。
郭幼帧呛了一下水,她强忍住自己的窒息感,游上前去,深深吸了一大口,又轻轻摘下那绑缚在张砚脸上的布条,给像是一个死人一般的他渡了一口气,然后又回头看向其他两人。
晓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但宁安公主就在自己身旁,她身上的华贵头饰已经随着水流的冲击而逐渐散落,只剩下了一头秀丽的长发。
她将浮囊递了给宁安公主,那宁安公主接过浮囊之后也不客气,打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将它还给了郭幼帧。
两人带着张砚一起往上方游去。
那前方有些微的光亮,晓月已经率先抵达了那里将头露出,郭幼帧也紧随其后呛着水冒出了头,她刚要深吸几口气,就看见宁安公主被漩涡卷向了另一条岔路之中。
“抓住石壁!”她嘶喊着扑过去,但最后却只撕下了公主的半副衣袖。
在激流的轰鸣声中,隐约传来了宁安公主最后的一声呼喊:“宁安客栈!”
再下一秒,郭幼帧的后脑勺就狠狠的撞在了石壁之上,让她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三日后,厢房中。
张砚从剧痛中猛然睁开双眼,先是试探性的看了一下周围,这才分辨出此刻自己身在何方,
脸上的青铜面具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缠满额头的麻布。
精简的屋子里弥漫着药草的苦味,就连他身上也都是这样洗刷不掉的药气。
“醒了?”郭幼帧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带着几分疲倦,她的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那药的热气此刻还蒸蕴在药碗的上方。
她见着张砚醒来,快走了几步,将药碗放在了那一旁的矮凳上,上前去握住了张砚的手。
“你终于醒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哭腔,又继续说道:
“大夫说,若再晚上半日,你后背的‘牵机毒’就能直接送你去见阎王了。”
“不哭,我这不是没事吗?”
看到这样的郭幼帧,张砚立马安慰,只是说这话时他的嗓音沙哑,有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郭幼帧听到这声,那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也不说话,只是低低啜泣着。
张砚看着这样的郭幼帧心疼了起来,他试图抬起手来摸摸郭幼帧的头,示意她不要担心,却没想到那手上没有一点力气。
他又想说话,但话到了嘴边,下一秒又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咳嗽震得他浑身更痛,但他还是强忍着不敢在郭幼帧面前叫出声来。
郭幼帧见着他这样,立马安抚了一下他,见他逐渐平息下来之后,又从身旁的矮凳上将那仍然温热的汤药拿了起来。
她的手指在碗边试了又试温度,到底不放心,又舀起半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能自己喝么?”问是这样问,但郭幼帧的手已经扶上了他的后背。将他一点点的扶了起来。
“这药得趁热喝,再耽搁就苦得更难下咽了。”
张砚看了看药,又看了看郭幼帧,眼神里都是拒绝,但郭幼帧丝毫不在意他眼里的拒绝,而是一勺又一勺的吹凉了,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下。
好不容易将那碗齁苦的药喝完,张砚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成了一个疙瘩,他刚想要碗水漱漱口,却没想到郭幼帧的另一只手早就已经将蜜饯剥了半角油纸之后递到了他的面前来。
“老规矩,喝完含一颗。”
说着,她又顺手从袖中摸出一小包油纸裹的蜜饯,往他枕边一推。
张砚吃了蜜饯,心里比蜜还甜,口里的苦随着甜的逐渐扩散而渐渐消散,他握着郭幼帧的手又一次进入了睡梦之中。
傍晚的时候再次醒来。
漆黑的屋子中已经点起了蜡烛。
只是烛光微亮并没有太过耀眼。
他尝试着想要说两句话,但嗓子沙哑的比之前还要厉害。
“王爷,你醒了。”
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张思。
“幼帧呢?”
他的眼睛来回寻找,想要找到那抹身影。
“小姐去厢房休息去了,她守了您三天三夜,现在终于放下了心来了。”
自从鬼市回来之后,郭幼帧就守在了张砚身边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终于他白日清醒了一下,这才让她紧绷的精神松了下来。
其他的人知道这一个情况之后,都劝她快些去休息,垮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而郭幼帧也终于在其他人的一众要求下卸下了重担,回了厢房去休息开来。
见着自家主子醒来,张思的心激动不已,当时他在门外接应,等着杀光了外面想要冲进来的人再去跟张砚他们从暗道跳下之时已经来不及了,看着不远处亮起的火信,他猜想他们几人一定是寻了其他的路跑了出来,这才没有继续冲进屋子里,而是寻了一个最近的火信方向飞奔而去。
他将张砚扶起,又倒了一碗水递给他,张砚喝了水之后,这才又感觉到舒服了不少。
然后他便又体力不支的昏睡了过去。
皇宫里,太极殿内。
一个身穿紧身衣的男子此刻正躲在阴暗处。
他的眼前,此刻这天下两个势力最大的人物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太上皇云明空手里拿着黑色的棋子,虽然看着如同是病弱老人的样子,嗓中还不时地咳嗽几声,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一般。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她的亲生儿子,云晟,也是现如今的皇上。
现在的云晟虽然已经是九五至尊,但在云明空面前的他依然时时刻刻都像是小鸡遇到了老鹰一般,虽然神情专注的盯着棋盘,但他的头上已经见了细密的汗,他微微抬头,装做不经意间扫过母亲的面容,试图从那平静如水的表情里找到一丝能够宽慰自己的东西。
“母皇这一步棋,下得妙啊,儿臣想了许久竟然未找到合适的解决之法,这才几日未见,母亲的棋艺竟然又高明了几分。”云晟在边角处落下了一枚白子,下完之后他便带着讨好的嗓音继续对着云明空恭敬着。
全然不顾自己的这一子在整个棋局中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甚至还有些偏离了之前自己所操作的包围圈。
云明空看着他的样子只是轻笑一声,但手中的棋子并没有因为这一声讨好而刻意放水,手中的那黑子在棋盘上落下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正正好落在了刚才云晟下的那颗白棋的周围:
“陛下过誉了。老身只不过是平时闲来无事,随意消磨时光罢了,要说这棋艺,不过是寻常几步要点,也算不上什么高超。”
她的左手在自己右手心里的几颗棋子间来回摩擦,冷眼注视着这棋局的变动,下一秒便话锋一转说道,“倒是陛下,近日里朝政繁忙,居然还能抽空来陪老身下棋,实在是难得。”
说完她又将一颗棋子“嗒”的一下落在了“天元”位上。
云晟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恭敬地说道:“母皇说哪里话,这朝中政务再繁忙,皇儿也应该时时来陪伴母皇,母皇辛苦生下儿臣,又为了大南帝国操心数十载,辛劳苦劳兼得,来看您是儿子的福分。”
说完,他便将一枚白棋又放在了一个边缘的位置。
云明空听了这话,嘴角只是略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只是那笑看着不像是欣慰却像是嘲讽。
“皇儿,听闻江南又发水患?”云明空的声音不疾不徐,她的手指继续摩挲着棋子又下了一枚来,
“听江苏巡抚递来的折子说,淹了不少的州县。”
皇帝执白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的人:“母皇的消息灵通。儿臣已命工部侍郎携二十万两赈灾银南下,只是……”他的话未说完,那手中的白玉棋子就落在了棋盘的三三位上,
“只是江南的邗沟渠常年拥堵,今年也是因为拥堵造成的大水积发,因此那河道总督发了奏折来说仍然需要加征徭役来疏浚运河。”
“加征?”云明空皱着眉看了看她眼前的这个儿子,突然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拍在了一旁,声音严厉的诉道:
“这江南刚发了水灾,原本应该是减免赋税的地方,而去年南河等粮市大省也因为旱灾而减免了赋税,即使是这样,今年的收成也并没有减轻他们的劳役几分,你现在却想要加征,从何处加征,从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口中抠出来嘛?
她指着棋盘左下角的白子,继续逼近:
“你看你这片棋,贪心围空反露了破绽。好好的起势之局让你下的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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