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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医
“梅兰竹菊在哪儿?”公孙仪提高了嗓音。
秀梅、秀兰、秀竹和秀菊早在公孙仪第一声“来人,宣太医”的时候就往这边跑了。
昨夜不是她们守夜,也不知道殿内是什么情况,赶过来后便一直着急地在殿外徘徊。
此时听到公孙仪唤人,便忙小跑进了内殿。
徐乐蓉眼睛一亮,公孙仪见她好似恢复了些许精神,也微微松了口气,头疼和胸间燥意仿佛也退了些许。
太医怎么还不来?
他不耐烦地想着,卫一做事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若是卫一知道他的陛下这样想,定是要大呼冤枉。
太医院设在前朝①,坤宁宫在后宫。他一路轻功过去,抓起睡梦中的太医,再等他收拾好药箱,提着人又一路轻功回来,也不过一刻钟而已。
真不是他慢!
可惜卫一还在路上,不能为自己分辩。
而内殿中,徐乐蓉终于通过宫女们,向公孙仪解释了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不用请太医。”秀竹顶着眉眼沉沉的帝王视线,胆战心惊地说道:“娘娘是月事来了。”
“什么是月事?”公孙仪皱着眉,“她疼成这样,又流了这么多血,她以前也会这样么?”
他看着阖着双眼、几乎疼晕过去的徐乐蓉,双手不知如何安放,想要碰她,又担心自己不慎弄坏了她,让血流得更欢。
秀竹见他如此,心里的惧怕奇异般轻了几分,她道:“娘娘有龚太医留下的药丸,吃一颗就好了。”
“药丸子在哪里?”公孙仪问,胸中冒火。
有药不早拿出来?
秀兰习武,最是能体会到帝王身上瞬间涌出来的强大杀意。
她本能地屏息,然后见秀竹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在话音未落之前递到了娘娘手中。
徐乐蓉面色惨白,鬓角的发丝被冷汗浸湿,无力地听着她的宫女们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公孙仪的盘问。
察觉到手中多了一物,她睁开眼睛,朝她们安抚地一笑,才在秀竹的帮助下,张口吃了一颗药。
“你就干吞?”
公孙仪皱眉,轻抚着她的额头:“怎么不用水送服?”
梅兰竹菊心下又是一颤,陛下这话虽是问娘娘,却是在点她们。
徐乐蓉摇了摇头,她已经将药丸子吞了下去。
这回她没有再让丫鬟们传话,而是强撑着:【不需要水送服,我很快没事的。不要传太医了好不好?】
她现下身下全是血,黏黏腻腻的,真不想看太医。而且,因为月事去看太医,惊动整座皇宫,她只要想想便觉得脸上发烫。
“太医还是要看的。”公孙仪将她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放心,我会让他闭嘴。”
不该说的话,他保证一句话都不会传出去。
徐乐蓉定定地看着他,才发现他此时双眸通红,但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过于担心自己才会这样,心里不由发软。
她唇边牵起一抹笑,继续道:【那陛下可否先出去?我得先换身衣裳。】
“我给你换。”公孙仪理所当然地说道。
自她进宫以来,一直都是他给她穿的衣裳。
徐乐蓉面上登时便红了,忙摇摇头:【让丫鬟们来。】
她得换月事带的,陛下连什么是月事都要让宫女们解释,她可不敢指望他帮忙换。
公孙仪不满,但还是被徐乐蓉“赶”出了内殿。
无他,他只要站在那儿,便是什么话也不说,就足够让她的宫女们战战兢兢。
妨碍她换衣裳换月事带不说,还要将她的宫女们吓坏。
公孙仪站在殿门口,一脸的烦躁。
宫人们脚步越发放轻,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但还是有个倒霉鬼,被他抓住了。
“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同样被内殿动静惊动的裴叙也站在殿外等候,见一名小太监瑟缩着身子从外面跑回来,沾了一身的露水,皱着眉问。
但他话音还未落,就已经见公孙仪大步走过去,一脚将那小太监踹了个倒仰。
“去干什么回来了?”公孙仪又踹了一脚。
一看就知道,这人不知道去哪里通风报信去了。
他才和徐乐蓉保证过,内殿里的事不会从太医嘴里传出去;现下却发现,她这坤宁宫里早已有人去传了消息回来。
不该嫌暗卫们碍眼,只留下卫一一人守着偌大的坤宁宫的。这不,他一离开,就有人按捺不住心思了。
他心情不佳,昨夜睡下前的愉悦,身子还残留着记忆,但心里早已烦躁无比。
头又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毫无预兆,且程度和方才在内殿中时一般无二。
小太监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
一脚,又一脚……
幸好公孙仪还知道分寸,倒是没将人踹死。不过,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句“陛下饶命”都说不出来。
裴叙也急,但他不是怕公孙仪将人踹死,而是怕血腥气激起他的头疾。
显然他还不知道,公孙仪的头疾已经发作了。
“陛下,太医来了。”幸好这时候,卫一拎着太医过来了。
公孙仪脚没有停,又是一脚过去,那小太监头撞在地上,晕了过去。
他才像是反应过来般,大步往内殿走去:“等会儿。”
他的唯唯还在换衣裳,他得先回去瞧瞧。
公孙仪进了门,便见徐乐蓉坐在床边,闻声回头看他,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不复方才的惨白。
“进来。”他对殿外叫了一声,才在床边坐下。
“不躺下歇着?”他强压着越来越汹涌的头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些。
徐乐蓉担心地看着他:【陛下你……】可是头又疼了?小腹的冷痛被药丸子压制了些,她理智回笼,便发现公孙仪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但她才“说”了三个字,裴叙便领着太医进来了。
公孙仪坐上床,将她揽在怀中。“过来。”他冷声道。
来人不是梁太医,而是一名比他年轻许多的太医,好似是姓方。
公孙仪回忆了一下太医院中太医们的医术,打量了一番这已过而立之年、却没什么名气,连好的差事都捞不到,只能守夜的方太医。
医术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先让他给唯唯看看再说。
方太医可不知道公孙仪在嫌弃他的医术,他战战兢兢地上前,顶着年轻帝王冷冽如冰的目光,开始给徐乐蓉把脉。
徐乐蓉歉意对他笑笑,示意秀竹将龚太医开的药丸子药方给他看了。
“娘娘无事。”
方太医方才在殿外撞见小太监晕过去的那一幕,被帝王的狠戾吓得不轻,此时声音都还带着几分颤抖:“龚太医的药很好,毋须再服其他药。”
察觉到公孙仪目光依旧不善,太医收回了把脉的手,不敢多看。“娘娘这几日,只要别受寒便好。”
贵妃娘娘脉象很明显就是当年落水受寒引起的宫寒之脉,兼有此前被陈太医所下的药过于阴损伤身而导致的短寿之相,但他什么也不敢说。
说多错多,他只想保命。
虽然有所保留,但总归他说的,也不会错就是了。
真是倒霉,怎么昨夜就是他值班呢?
梁太医呢?他可是太医院院首,又是被陛下钦定照顾贵妃身子的人,怎的这时候不在宫中?
公孙仪不耐烦地轰走了他。
顺便也轰走了侍立在侧的其余人。
“庸医。”人都走了,他犹不解气,怒道。
这些太医打量着他不懂医术,就个个来敷衍他。
亏他明知这人医术不精,竟还想着给他一个机会!
徐乐蓉笑了起来,眉眼恬静,不见方才的狼狈:【太医也没说错。】哪里就是庸医了?
公孙仪用手在她额上贴了贴,发觉她没再渗出冷汗才微松口气。继而他转头便从盆里捞起一条巾子,拧干后擦了擦她被太医把过脉的手腕。
徐乐蓉抬了抬眼皮,见他双眸依旧发红,便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擦了三遍,又仔细地涂上润肤露。
“好了。”他说。
徐乐蓉直起身子,额头贴上他,感受到他体温是正常的,才松了口气。
【陛下累了,陪我再睡一会儿?】她“问”。
二人昨夜真的胡闹到很晚,两个人都没睡够,又双双受到好一番惊吓,现下她已经觉着体力不支,随时可能会昏睡过去。
当然,也有那药丸子的作用,吃了药是会困些。
【头是不是很疼?】徐乐蓉眼中起了一层水雾,但她低着头,没让公孙仪看到。
但公孙仪此时多敏锐,已经察觉到她呼吸声中微弱的不对劲之处,托着她的下巴和脖子,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你哭了?”天知道,他最怕她哭——当然,床笫之间得反过来。
徐乐蓉放松自己,将下巴抵在他手上。
公孙仪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陪你再睡儿。”
他松开托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改放到她腰间,微一用力,便将她单手抱了起来,放在床内侧。
他则顺势躺了下去,将她揽入怀中。
徐乐蓉有些别扭地想挣开他的怀抱。
侧躺的话,会漏的。
“怎么了?”公孙仪问。
徐乐蓉放弃了挣扎。
罢了,陛下什么也不懂。
【睡了。】她依偎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眼。
今日休沐,他们怎么睡都没关系。
公孙仪再次醒来,床帐已是一片明晃晃。
他睡下前忘了将床帐放下,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金色斑驳。
胸膛上的温热吐息十分均匀,显然徐乐蓉睡得很熟。
他也没起身,甚至没有动弹,只感受着她软软的身子随着她的轻微呼吸微不可察地起伏。
睡前剧烈的头疼也奇迹般地和缓下来,微微针扎似的疼他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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