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桉树

　　杨岁晴站在写字楼四十二层的落地窗前，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简历。

　　“杨小姐，总裁马上到。”秘书微笑着递来一杯咖啡。

　　她道谢接过，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家科技公司是她梦寐以求的offer，三轮面试都顺利通过，对方也很满意她的学历和作品，今天是最终面谈。

　　她查过资料，公司创始人姓周，五十多岁，业界泰斗。

　　可没人告诉她，现任总裁是……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抱歉，刚才有个临时会议。”

　　熟悉的嗓音让杨岁晴猛地抬头。

　　周以桉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眉目如昨。他看到她时明显一怔，随即恢复职业化的微笑：“杨岁晴？”

　　咖啡杯在她手中晃了一下，褐色的液体差点溅在简历上。

　　“周……总。”她艰难地挤出这个称呼。

　　秘书识趣地走出会议室，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五年不见，他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下颌线条更加分明，唯有那双眼睛，还像当年注视她时一样深邃。

　　“没想到是你。”他示意她坐下，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看过你的作品集，AI交互设计很有创意。”

　　杨岁晴机械地点头，大脑一片空白。

　　她记得查过公司股权结构，创始人明明是周志远，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周以桉见她愣神，不禁好笑，开玩笑般打趣道：“怎么了？后悔来公司了？”

　　“没有没有。”杨岁晴赶紧挺直身板，开始拿出准备好的话语一一对答。

　　“恭喜你当年如愿以偿进入b大了，这么多年不见，你进步很大。”周以桉赞许地说，不是客套话，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身上的变化。

　　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情绪化，犹犹豫豫的女孩了。

　　杨岁晴微笑点头：“谢谢周总，人总是会成长的。”

　　入职第一周，杨岁晴就凭借出色的方案获得项目组长青睐。

　　“晚上庆功宴，我请客！”组长赵晨拍拍她的肩，“多亏你的用户画像分析……”

　　茶水间门口，周以桉端着咖啡杯经过，目光在她和赵晨相触的手上停留了一秒。

　　“周总！”赵晨立刻站直，“我们在讨论新项目！”

　　“嗯。”周以桉淡淡应声，视线扫过杨岁晴微微泛红的耳尖，“方案我看过了，做得不错。”

　　他转身离开后，赵晨夸张地抚胸口：“吓死我了，总裁平时都不来这层的。”

　　杨岁晴盯着周以桉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左腿果然有些不适，那是大二时她从许从唯口中得知的，他参加国际机器人大赛受的伤。

　　不得不说，杨岁晴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不错的，入职顺利，遇到的组长和组员都很好。

　　赵晨刚来就带着她熟悉公司，常常把锻炼机会给到她，也会夸赞她的方案。

　　她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好人，于是在某个周五下班前，赵晨趴在杨岁晴工位隔板上：“听说新开了家日料店，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杨岁晴还没来得及答应，“杨岁晴。”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以桉不知何时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文件夹。

　　“临时有个紧急项目。”他把文件递给她，“今晚加班，我请你吃饭详谈。”

　　赵晨瞪大眼睛：“都快周末了还加班？我们两刚约好……”

　　“我的安排有问题吗？”周以桉打断他，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你的私事重要还是公司重要？”

　　“当然是公司重要！我这就走！”赵晨麻溜地收拾好东西，临走前不忘和杨岁晴小声说了句，“下次约！”

　　被周以桉在身后不满地“啧”了一声，立马溜得比兔子还快。

　　电梯里，杨岁晴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开口：“其实没有紧急项目，对吧？”

　　周以桉单手插兜，侧脸在冷光下棱角分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你把空白文件夹给我的时候。”

　　“看的出我拙笨的理由，就看不出赵晨对你的心思？”

　　看杨岁晴懵懂的眼神，他突然有些抓狂，怎么变得这么迟钝了，都分辨不出别人喜欢她，还走那么近……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地下室，周以桉突然转身，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那你还跟来？”

　　杨岁晴没有回答，钻了个空隙溜出电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周总，下次可要严谨点。”

　　独留周以桉一个人在电梯里愣神，他无奈笑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被她抓的死死的……

　　餐厅露台上，烛光摇曳。

　　“所以你后来选择了自己创业？”杨岁晴切着牛排，刀尖在瓷盘上划出细微的声响。

　　“嗯。”周以桉晃着红酒杯，“和我爸打了个赌，如果三年内公司估值不过亿，就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你赢了。”

　　“代价是这条腿。”他自嘲地笑了笑，“机器人原型机爆炸时，我推开工程师，自己没躲开。”

　　杨岁晴的手指一颤，她想起大二那年，许从唯给她看的事故新闻，模糊的照片里只有他染血的衬衫。
　　那天她躲在宿舍卫生间哭了许久，却连问候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想这么沉重，转移话题轻声问：“还弹钢琴吗？”

　　烛光下，周以桉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偶尔弹《月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恍如当年琴房窗外的那场雪。

　　“杨岁晴。”周以桉突然放下酒杯，“当年我说我要走的路，你跟不上……”

　　“是气话。”她接过话茬，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我后来想明白了。”

　　“不全是。”他伸手覆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杨岁晴指尖轻颤，却没躲，她知道是时候给这些年的执着一个答案了。

　　周以桉接着说：“那时的我确实走在被安排好的路上，看到你难过，我心里更痛，我没资格让你一起负重。”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尖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杨岁晴轻声道：“那现在呢？”

　　周以桉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现在我问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和我这个腿瘸的资本家，谈一场迟到的恋爱吗？”

　　杨岁晴突然翻过手，与他十指相扣：“这，就是我的答案。”

　　执子之手，共度余生。

　　夜风拂过露台，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周以桉倾身向前，吻落在她的唇角，末了小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和我相爱的机会，谢谢命运让我再次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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