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步之上

　　期末考试结束，孟温苇拿着专业第一的成绩单回家。除此之外，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

　　原本还是清清爽爽的小姑娘，下一趟火车，上一趟公交，整个人蓬头垢面的，好似逃难回来的。

　　都是过年返乡回家的，公交车上没有空位，人挤人，不用扶手就可以安全的站得稳稳当当。戴眼镜的人们被一层雾气遮得什么都看不见，孟温苇真庆幸小时候一低头就被母亲敲敲打打，以至于现在的视力，十米开外人畜可分，毫不费力。

　　冬四九的天，公交车上的咸猪手也没心思干那事儿，能喘口气算是福气了。

　　孟温苇好不容易挤下了车，头发乱得像刚打完一场架，也就比鸡窝的形象好那么一点吧。

　　捋了捋头发，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还没走出两步，差点囫囵个在冰上来个贴面舞。

　　还好，身后有只胳膊牵制住她的身子，吓得她一身冷汗，也不觉得冷了。

　　“姐你是不是又胖了？”孟蒲林从她身后绕过来，眉头紧皱，那架势，好像刚刚去码头干完体力活。

　　孟温芦腹诽，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给你买这买那的，大包小包我一个人提，不重才怪！”

　　这半年，孟温苇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能不吵就不吵，被频繁叫家长也没关系，孩子是教育出来的，而不是打骂出来的。

　　只是，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好转，虽然弟弟现在不逃学也不逃课了，但上课睡觉、开小差，不听讲也是大问题，成绩一潭死水，再努努力都能当第一了，倒数第一的第一。

　　每次听到电话里的母亲吐槽，她都觉得心累，比学习还累。

　　“爸妈都在家吗？这几天下大雪厂里也不上班了吧。”

　　“不在，咱爸的厂子没放假，他今天调休，去四大爷家帮忙卖年货了，妈呢，也就大年三十吧，能吃顿年夜饭。”

　　“咱妈之前不是攒着年假吗？”

　　“她说，趁着还能干，积极点，说不定退休之前能混个组长。”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相信她们领导那些不过脑子的屁话！”

　　“诶，姐！你说脏话了！”

　　“小兔崽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两个人，踩着未消的雪，打打闹闹的上了楼。

　　晚上，孟建平提溜回两斤苹果，一斤沙糖桔，一瓶陈醋。白淑梅看到桌子上摆的‘年货’，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说你干了也是白干，四大爷那么抠门，你还想着他给你工资？”

　　“一兜苹果就打发人，你好好吃吧你，烂泥扶不上墙！”

　　“看见你就来气，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厂里评劳模你怎么没评上?你学学楼上老白，人家勤勤恳恳才……”

　　“你别说啦！”孟建平脑子嗡嗡的，想抽烟，女儿在，想喝酒，怕儿子不学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白?谁不知道老白的表妹夫是副厂长！他就算天天迟到早退都能评上，关系户你让我怎么跟他比?”

　　每到年关，单位评积极分子的时候，夫妻俩都会大吵一架，吵没关系，吵没前途，吵那仨瓜俩枣的工资涨也涨不起来。

　　姐弟俩相视无言，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唯恐乱剑长点眼，误伤了自己。

　　很可惜，没躲过，孟蒲林还是被揪着耳朵训了一晚上。这下好了，平日里的姐姐的火气由母亲接替。拿着成绩单气得手抖的母亲，又一次的不堪重负，流下来不痛不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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