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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失所望
叶星澜不会接吻,她本能地贴上他薄而糙的唇瓣,舌尖扫过他的唇峰,舐过他的齿间。穆随放大的瞳孔频频颤抖。
他真的没接过吻,还是个纯情处男。
笨拙青涩的吻不足以带来多么美好沉醉的体验,但让两颗心跳同时有力地跳动着,僵硬的双唇渐渐变得温软,萦绕在鼻间的只有彼此的吐息。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叶星澜心里的不舍跟着放大了无数倍,她及时找回理智,明白发生的一切都该留下,任何美好的人都不能阻挡她。
她松开抚摸他脸颊的手,直起膝盖重新站回圆凳上,完全按照上次所为,彻底松开手心时,视线骤然翻转,一切都在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她放心地闭上眼,准备好迎接痛苦,回归原本的世界。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无数道刺眼的光线,没有破败的古庙,空气依旧温润。
叶星澜顿时睁大眼,发现面颊微红的男人依旧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又惊又气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抱我吗!”
穆随舒展的表情一下又紧张起来,道:“难道真要我看着你摔伤。”
叶星澜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跳出,重新爬上圆凳,低头瞪准备张开双臂的人:“就算我摔死也不要接。”
见穆随连半步都没后退,叶星澜这下真急了,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的,你强行留我在这里也算拐卖妇女了,我必须回去,你不要恩将仇报!”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字里行间都在控诉他,仿佛刚才的那个亲昵的吻只是梦一般,穆随的心被刺痛,应了她的话,垂手后退,像个看客冷下眉眼。
解决了最有可能失败的环节,叶星澜即刻安静,再次抬脚松手,可视线颠倒的瞬间迎接她的并不是虚空世界,而是屁股和整个后腰实实在在的痛感。
没回去!
她惊诧地环视周围一切,明明所有的步骤都对了,怎么不成功呢。
她不死心,重新爬上凳子,抬脚松手后倒,第二次摔在地上。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回去了,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难道早晨的那次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一次次从凳子上摔倒,一次次从地上爬起,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她,所有人都觉得现在的她就像个疯子胡言乱语,她都没有放弃一丝可能。
可从高处跌落的疼痛蔓延全身,她无法忍住泪水,一遍遍地重复:“怎么会呢,为什么回不去。为什么呢......”
直到手心被粗糙的地面磨出血丝,长裙变得皱巴肮脏,头发散乱,她仍旧弯腰拖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在桌沿。
穆随大步走到她身边,拉住她试图攀爬的手臂,大声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非要把自己摔死才肯罢休?”
如果摔死了就能回去何尝不是好事,可她摔了这么多次疼痛没减少半分,希望却越来越渺茫,微不可见。
她仰头,透过模糊的泪眼请求他松手:“我再试一次,你再让我试一次。”
“你要走我不留你,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折磨自己。”
这不是折磨,是她唯一可能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她愿意的,哪怕摔得浑身是伤,哪怕这个世界的发生的一切都是泡影,她也一定要回去的。
“我再试试。”
她奋力推开穆随,因为脚步不稳而跌坐在地上,就像希望彻底破灭,她低垂着脑袋,小声啜泣:“为什么回不去呢?怎么会呢?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我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我不属于这里......”
她一遍遍质问这场穿越游戏的始作俑者,问自己。为什么事情可以违背科学。明明幻想一般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点都不有趣。为什么她这么倒霉,悲惨。
没人知道她是谁,她原本的名字,她顶替别人的名字身世活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她做的一切平常事都会被大家认为举止怪异,她坚持的想法被大家看作离经叛道。不轮与谁关系再好再亲密,也像隔了层玻璃似的。
当她好不容易要接受这个世界的时候,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接受等于失去,当她完全习惯这个世界的法则,她也会真正失去自己。
她想念家人,想念妈妈,想念朋友,他们是否也在因为找不到她而痛哭流涕。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答案,甚至没有任何可行的蛛丝马迹。她错过了回去的机会。
叶星澜苦累了,不管大家眼里的惊诧和不解,蜷缩着手指努力从地上站起,晃晃悠悠走进屋子里,脑袋侧躺在床上,眼泪才算勉强止住。
目睹她忽然开始一系列怪异举动的穆随面色沉重,踏进门槛的脚还是收回,转头对阿宁说:“帮她换一套干净衣服,再煎一副安神药。”
叶星澜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也仿佛被抽走的所有精气神一般,眼神空洞而麻木。
阿宁担心她,一直守在床边,轻声问她:“你说的回去到底是回哪里?重岳还是晏府,你想回去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和将军说。”
叶星澜怔怔地摇着头,眼眶里蓄着泪:“我回不去了。”
阿宁不懂她的烦恼和悲伤,但眼泪感动人心,阿宁抱住她的肩头,安慰她:“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原本活力四射的人现在整日卧床不起,不止祖母担心,派刘嬷嬷来了解情况。就连穆岚风也会借口无聊来看望她,见她暗自神伤而一言不发,快速收起自身的嚣张气焰。
足足用了三天,叶星澜才接受自己永远回不去的事实。
夜色安静,她独自坐在凉亭里看盛放的花朵,看湖中畅游的锦鲤,看头顶璀璨的星空。
身后忽地响起脚步声,以为是阿宁,叶星澜随口道:“你先睡吧,我还不困,再坐会儿。”
“过了秋分,天气凉。”
穆随的声音令她绷紧肩线,不免想起那日她以为自己能够回去,而主动亲吻他的画面。
主动送吻不说,还魔怔了一样从凳子上摔下来无数次,出尽丑相。
羞耻和尴尬占据心头,叶星澜硬着头皮起身,说:“那我现在回去。”
就在她快步将要经过穆随身侧时,穆随突然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兀自牵起她的手腕,将人带回凉亭下的石凳上。
他小幅度地张开薄唇:“既无困意,不如再坐会儿。”
声音很轻,却比晚风更撩拨人心。叶星澜的十指蜷缩着,不敢抬眸直视他,唯恐与他对视,脸会噌的一下烧起来,又让人看笑话。
她低着头偷偷观察对面石凳上穆随的表情,发现他神色淡淡,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的世界与这里有何不同?”
穆随突然出声,叶星澜紧张一瞬,定睛在他脸上,没有发现任何怀疑和戒备的意思,缓缓道:“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
“和平年代,人人平等的年代,科技发展的年代。”
“十七岁的女孩不用嫁人更不用生孩子,在学校里和女同学男同学一起上课下课,跑操场,看日落,聊八卦。”
“家里不是只有长辈才有话事权,我可以大胆表达自己的观点,即便大家不认同,也会尊重我。”
“夏天可以穿短袖和拖鞋,露出胳膊大腿和脚趾,一个人上街吃糖水也不会被人评头论足。”
“从家到学校十几公里的路程也就十几分钟,一炷香的时间。没有马车,有汽车,地铁,高铁,飞机,哪怕几百公里,也能当天抵达。”
“没有皇帝,没有谁是绝对的不可挑战的。没钱人可以和有钱人交朋友,有钱人可以交其他国家的朋友。”
“女人和男人一样凭本事得利得权得名,投身各种行业,比男人更厉害。”
“一夫一妻制。所有人都可以上学,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出门,所有人都一样。”
......
所说一切,穆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他听得认真,从未打断,叶星澜也知道穆随觉得她是在编造一个虚拟的美好世界,并非真实存在的。
“你就当我在说梦话好了。”叶星澜勉强露出笑容,并不奢望他真的理解。
穆随平静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难为他记得,可那是晏微的生日,叶星澜小声叹气道:“我的生日并不是那天。”
“那是何时?”
“今天。”
叶星澜记得她的妈妈说过,她出生那天发生了难得一见的七星连珠的奇象。星辰璀璨,星河壮阔。她是带着美好祝愿而来的。
他瞳孔微睁,问她:“可许愿了?”
叶星澜摇摇头,面露惋惜。
“等我半盏茶的时间。”他扔下一句话,大步走出院落。
叶星澜不明所以,却乖乖照做。
穆随再回来的时候,脚步雀跃,手里拿着一盏素白的孔明灯。他将灯放在桌上,又转身从屋子里拿出砚台,墨条和毛笔。
尤其看他淡定地研磨,叶星澜便猜到这里的许愿方式是在灯上写了字,再放飞天空。
穆随将沾足墨的笔递给她,清冷的月光为他的眉眼增添几分温柔。叶星澜接过,在薄薄的灯壁上认真落笔。
回家。
两个大字,字迹清修,柔中带韧。
穆随注视着“回家”二字,眉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缄默不语。
待她放下笔,他才取出火折子,点燃蜡块,四面灯壁慢慢鼓胀,橘色的光晕将她似是重拾希望的脸庞笼罩住。
两人一同走到凉亭外,叶星澜最后对着孔明灯小声呢喃:“愿望成真。”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承载着唯一愿景的灯缓缓升空,渐渐融入一望无际的夜空中,比肩星辰。叶星澜久久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一抹光亮,直到辨认不出才垂下眼睫,轻声道:“谢谢你。”
墙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穆随开口道:“军中尚有事务等我处理,你早些睡吧。”
叶星澜应了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披风还在自己身上,转身折回时,却见穆随还站在原地,眸光深沉。
她解了披风递于他眼前,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叶星澜皱了下眉,还是踮起脚,亲自将披风披在他的肩头,手指在他的脖子前打着结,最后抚平领口的褶皱。
“不能留在这里吗?”穆随忽地牵住她即将收回的手指,丝丝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竟有了点卑微姿态,“留在这里,好吗?”
四下无声,晚风将他的披风吹得蓬蓬的,扬起的一角掠过她垂落在腿边的手背,也像是温柔的触抚。
叶星澜不敢再盯着他看,她觉得他幽深的眼眸,薄薄的嘴唇,以及他缠住她的手指,自指尖源源不断地温热,都在引诱她答应。
她清楚自己回去的希望渺茫,却也不想仓促应下,于是慌忙抽回手指,背对着他,温吞道:“如果你能留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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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随:我也不是不准老婆回娘家,只是回去的办法着实令人费解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