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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异
清晨的阳光穿过“织梦”婚纱工坊的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
空气中飘着蕾丝的甜香与绸缎的微凉,一排排婚纱悬在衣架上,领口的珍珠、裙摆的碎钻在光线下流转,仿佛将整个春天的温柔都裹了进去。
叶笙站在试衣间的镜子前,指尖轻轻拂过身前的婚纱。
象牙白的缎面衬得她肤色愈发剔透,抹胸处用银丝绣着成片的铃兰,腰间系着一条珍珠腰带,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试衣间的门被推开时,她正好转身,撞进温逸潇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好看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攥紧裙摆,声音轻得像羽毛。
温逸潇走过来,目光从她的肩颈滑到裙摆,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好看。”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突然漫开一丝微甜的局促,“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那是自然。”门口传来许妍的声音,她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走进来,身后跟着段嘉言,“我挑的款式,能差得了?”她把其中一杯递给叶笙,视线落在婚纱上,眼睛亮了亮,“笙笙,转个圈我看看。”
叶笙依言转了半圈,裙摆扬起优美的弧度,铃兰刺绣在光线下泛着柔光。
许妍拍了下手:“完美!就这件了!温逸潇,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拦着,你非让她试那件鱼尾裙——笙笙这性子,穿鱼尾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哪有这件自在?”
温逸潇笑着点头:“确实该谢你。”他看向段嘉言,“西装呢?试了吗?”
段嘉言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刚送来,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你去试试。”他转头对叶笙说,“我跟温逸潇身形差不多,刚才替他比了下,肩宽和腰围都合适。”
温逸潇拿起西装走进另一间试衣间时,许妍拉着叶笙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问:“紧张吗?还有一个月就婚礼了。”
叶笙搅着奶茶里的珍珠,轻轻“嗯”了一声:“有点。总觉得……像做梦。”
她和温逸潇认识三年,从朋友到恋人,再到决定共度一生,一切都顺理成章,却又让她时常恍惚。
“傻样。”许妍戳了戳她的额头,“温逸潇对你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就放宽心,等着当新娘就好。”
正说着,试衣间的门开了,温逸潇穿着深灰色西装走出来,身形挺拔,平日里温润的气质里多了几分沉稳。
段嘉言站起身,绕着他转了半圈,伸手扯了扯他的领带:“领带颜色太素了,换条酒红色的。”
他走到西装陈列区翻了翻,拎出一条暗红色暗纹领带递过去,“试试这个,跟笙笙婚纱上的银丝绣能呼应上。”
温逸潇换好领带,站到叶笙面前。叶笙仰头看他,忽然笑了:“好像……一下子就有新郎的样子了。”
温逸潇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那新娘准备好跟我走了吗?”
“去你的。”叶笙推开他,脸颊发烫。许妍在一旁看得直乐,拿出手机拍了张两人的合照:“必须留个纪念,等婚礼那天对比看看,肯定更有意思。”
段嘉言靠在陈列架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也噙着笑意。
他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晚上沈翊鸣和林晚的结婚纪念晚宴别忘了出席。
他回复“知道了”,抬头时正好对上许妍的目光。
“晚上的晚宴……”许妍犹豫了一下,“你真要带我去?”
“当然。”段嘉言挑眉,“沈翊鸣特意说了,让我把你带上。”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许妍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叶笙看出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要是不想去,就别勉强。”
“没事。”许妍摇摇头,“早晚都要面对的。”她看向温逸潇,“你们呢?晚上去不去?”
温逸潇刚要回答,叶笙的手机响了,是母亲王青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走到窗边:“妈?”
“笙笙啊,你们婚纱挑得怎么样了?”王青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隐约有杯盘碰撞的声响,“我跟你爸在沈宅附近的茶馆,等会儿就过去参加晚宴。你哥……他也跟我们一起。”
叶笙皱眉:“哥不是说不想去吗?”叶高泽对沈翊鸣一直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当年沈家和叶家的合作里,沈翊鸣占了便宜。
“我劝了半天,他总算松口了。”王青叹了口气,“你爸说,都是生意上的伙伴,总得给点面子。对了,你和逸潇晚上……”
“我们就不去了。”叶笙打断她,“婚纱这边还有点细节要改,忙完估计很晚了。”
她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撞见沈翊鸣,尤其是在她即将嫁给温逸潇的时候。
王青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行,那你们忙。改完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叶笙转身时,正好看见温逸潇担忧的眼神。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嗯。”温逸潇点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不改婚纱细节了,我让师傅按刚才的尺寸直接做,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许妍和段嘉言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段嘉言看了眼时间:“我们也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晚宴开场了。”
四人在工坊门口道别,许妍抱了抱叶笙:“婚礼前我们再聚一次,我给你当伴娘,得提前练练流程。”
“好。”叶笙笑着点头。看着段嘉言的车消失在街角,她才转头对温逸潇说,“走吧,我们也回去。”
温逸潇牵着她的手,走在洒满阳光的人行道上。
婚纱店的风铃在身后叮当作响,像在为他们奏响序曲。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整座城市时,沈宅的庭院里已经亮起了盏盏灯火。
雕花铁门外停着十几辆黑色轿车,司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垂手站在车旁。
管家领着佣人穿梭在宾客之间,银质托盘里的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混着空气中晚香玉的甜气,织成一张奢靡而精致的网。
林晚站在二楼卧室的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孔雀蓝的真丝长裙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领口处镶嵌的蓝宝石与她耳坠上的宝石交相辉映,衬得她皮肤胜雪。
她抬手,指尖划过颈间的珍珠项链——这是沈翊鸣早上让管家送来的,说是弥补去年她生日时他缺席的遗憾。
“在想什么?”沈翊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换好西装,深灰色的面料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林晚转过身,帮他理了理领带:“在想……我们结婚四年,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办晚宴。”
“以前是我忽略了。”沈翊鸣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去年他醉酒时,她拦着他摔东西,被碎玻璃杯划到的,“以后不会了。”
林晚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沈翊鸣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就像她知道这场晚宴名为“结婚纪念”,实则是为了稳固他在商界的地位。
他们是彼此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这就够了。
楼下传来管家的通报声:“先生,太太,段先生和许小姐到了。”
沈翊鸣牵着林晚的手走下楼时,宴会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许妍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站在段嘉言身边,显得有些局促。
看见沈翊鸣和林晚,她下意识地往段嘉言身后躲了躲。
段嘉言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揽住她的肩,对沈翊鸣笑了笑:“沈总,沈太太,恭喜。”
“段总客气了。”沈翊鸣回以微笑,目光落在许妍身上,“许小姐能来,蓬荜生辉。”
林晚也笑着附和:“小妍,快坐。我让佣人给你拿点果汁,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许妍没想到林晚还记得她的喜好,愣了一下才点头:“谢谢沈太太。”
几人正说着,王青和叶高泽也到了。
王青穿着一身紫色旗袍,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手包,看见沈翊鸣就热情地迎上去:“翊鸣啊,恭喜恭喜!”她转头对身后的叶高泽说,“快跟你沈大哥问好。”
叶高泽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沈总。”
沈翊鸣也不在意,笑着点头:“叶先生请进。”他看向王青,“叶伯父没来?”
“他啊,公司临时有个会,走不开。”王青叹了口气,“让我替他给你和晚晚道声歉。”她说着,目光扫过全场。
“叶笙呢?我早上跟她说了晚宴的事,她没说要来?”沈翊鸣问。
“笙笙说要跟温先生改婚纱细节,来不了。”林晚接过话头,亲热地挽住王青的胳膊,“阿姨,您别站着了,我带您去吃点东西。”
王青被林晚拉着走向餐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瞪了叶高泽一眼。
叶高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端起一杯酒就往角落里走。
段嘉言看着他的背影,对沈翊鸣说:“他好像对我有意见。”
“你抢了他的项目,对你没意见是假的。”
段嘉言挑眉:“沈总这是在帮我说话?”
“我只是在说实事”沈翊鸣端起酒杯。“你和许妍……是认真的?”
段嘉言看了眼不远处正和林晚说话的许妍,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嗯。”
沈翊鸣没再追问,转身去应酬其他宾客了。
段嘉言走到许妍身边,低声问:“还好吗?”
“嗯。”许妍点点头,“林晚……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她只是习惯了伪装。”段嘉言笑了笑,“别被她的表象骗了。”
“你现在这待着,我去找下沈翊鸣。”
“好。”
叶高泽刚从侍者托盘里取了杯白兰地,转身就看见段嘉言正和沈氏的副总站在露台角落说话。
月光落在段嘉言的侧脸,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手指在酒杯沿轻轻摩挲,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得叶高泽心头火起。
他大步走过去,故意撞了段嘉言一下。琥珀色的酒液晃出杯口,溅在段嘉言的西装袖口上。
“抱歉啊,段总。”叶高泽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歉意,甚至带着点挑衅,“没看见你在这儿。”
段嘉言低头看了眼袖口的酒渍,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抬眼时笑意未减:“叶总走路向来这么急?还是叶家的项目又出了什么岔子,急着找沈副总求情?”
这话正戳中叶高泽的痛处。
上周叶家竞标城西的物流园项目,明明前期优势十足,却在最后关头被段嘉言的公司截胡,他正憋着一肚子火。
“段总倒是消息灵通。”叶高泽攥紧酒杯,指节泛白,“不过比起我们叶家,段总最近应该更关心自己的新能源项目吧?听说沈氏打算撤资?”
段嘉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沈氏撤资的事属于内部消息,他没想到叶高泽会知道。
“叶总这是在打探段氏的机密?”段嘉言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还是说,叶家想趁机接手?”
“我们可没兴趣捡别人剩下的。”叶高泽嗤笑一声,“不过我倒是听说,段总为了留住沈氏的投资,最近常往沈宅跑?怎么,靠着许家的关系还不够,打算亲自来给沈翊鸣当说客?”
这话戳到了段嘉言的底线。
他和许妍的关系本就被圈内人议论纷纷,叶高泽这么说,无疑是把“段嘉言靠女人攀附沈家”的帽子往他头上扣。
“叶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段嘉言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像结了冰,“城西物流园的后续资金还没到位吧?与其在这儿嚼舌根,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应付银行的催款单。”
叶高泽的脸“唰”地红了,一半是怒,一半是慌。
物流园的资金链确实出了问题,这是叶家的软肋,他没想到段嘉言会查得这么清楚。
“你调查我?”叶高泽猛地攥住段嘉言的衣领,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连沈翊鸣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朝露台走来。
“放开。”段嘉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叶总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家快撑不住了?”
叶高泽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王青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一把拉开他,对着段嘉言连连道歉:“嘉言啊,高泽喝多了,你别跟他计较。”又转头狠狠瞪着叶高泽,“跟我回去!”
叶高泽被母亲拽着往宴会厅走,路过沈翊鸣身边时,还梗着脖子喊:“段嘉言,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段嘉言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没理会他的叫嚣。
沈翊鸣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新的酒:“叶高泽就是这性子,急了就口无遮拦。”
“我知道。”段嘉言接过酒杯,看着叶高泽消失在宴会厅门口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他刚才说的沈氏撤资……”
沈翊鸣笑了笑:“董事会的意思,还没定。段总要是有兴趣,明天可以来公司详谈。”他拍了拍段嘉言的肩膀,转身回了宴会厅。
段嘉言站在露台上,晚风吹散了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叶高泽的话虽然刺耳,却提醒了他——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看向宴会厅里许妍的身影,她正被几个太太围着说话,脸上带着礼貌的笑,不知怎么的,那笑容落在他眼里,竟有些刺眼。
许妍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朝露台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段嘉言收起眼底的冷意,对她笑了笑。
许妍愣了一下,也回了个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容里,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
许妍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也走吧?”
“再等等。”段嘉言对她笑了笑,“沈翊鸣还没致辞呢。”
没过多久,沈翊鸣走上台,拿起麦克风。
宴会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感谢各位今晚来参加我和晚晚的结婚纪念晚宴。”沈翊鸣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温和而有力,“三年来,晚晚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包容我。往后的日子,我会用余生来珍惜她。”他说着,看向台下的林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晚走上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举起酒杯:“谢谢大家。希望今晚各位都能尽兴。”
掌声雷动时,许妍悄悄抬头,看向沈翊鸣和林晚。
他们站在聚光灯下,郎才女貌,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可她总觉得,那幅画里少了点什么,就像此刻宴会厅里的喧嚣,热闹得有些空洞。
段嘉言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许妍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
“那我们出去透透气。”段嘉言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出宴会厅。
庭院里的晚风吹拂着,带着草木的清香,比厅内的香氛好闻多了。
两人站在秋千旁,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许妍忽然说:“你说,沈翊鸣和林晚,他们……幸福吗?”
段嘉言沉默了片刻,说:“幸福有很多种样子。或许,他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他们想要的幸福。”他转头看向许妍,“就像我和你,我们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幸福。”
许妍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像撞进了一片温暖的海。
远处的宴会厅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声,晚香玉的甜气在风里浮动,一切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沈翊鸣端着酒杯,走到露台透气。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他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荡秋千的段嘉言和许妍,眼神深邃。
“在看什么?”林晚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没什么。”沈翊鸣接过水杯,“在想……我们是不是也该像他们一样,放松一点。”
林晚笑了笑:“等忙完这阵子吧。”她顿了顿,“刚才王阿姨跟我说,笙笙的婚纱挑好了,下个月就要婚礼了。”
沈翊鸣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声音有些沙哑:“嗯,挺好的。”
“你好像……不太高兴?”林晚试探着问。
“没有。”沈翊鸣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她还是那个跟在高泽身后的小姑娘,转眼就要嫁人了。”
林晚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着。
露台上的风很大,吹起她的长发,也吹散了沈翊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宴会厅里的音乐还在继续,宾客们的笑声、杯盘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属于沈宅的夜晚交响。
而城市的另一端,叶笙正靠在温逸潇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
“今天谢谢你。”叶笙轻声说。
“谢我什么?”温逸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谢谢你……让我觉得,未来可期。”
温逸潇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笙笙,不止未来,现在也很好。”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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