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电影

　　三人难得在一起吃了顿安静的午饭。

　　陈阿姨麻利地将碗碟洗净归位，回来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了然一笑。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刻意的匆忙：

　　“哎呀，瞧我这记性！隔壁王老师早上送豆角来的时候还念叨呢，说她家水管有点漏水，让我抽空过去给她看看呢。”

　　她眼神在靖合和缪绡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干巴爹，我给你们腾地方。

　　陈阿姨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屋内顿时陷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感知的微妙的尴尬与暧昧。

　　靖合转身走进厨房，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出个精致的玻璃碗，准备倒些坚果，想和缪绡窝在沙发里看场电影打发午后时光。刚拧开坚果罐的盖子，熟悉的温暖便从他背后覆了上来。

　　一双纤细的手臂，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不用回头，那萦绕在身边的淡淡沐浴露香已经告诉他——

　　是他的绡绡。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还会说日语？”

　　盖子拧到一半，坚果还迫不及待等着他的光顾，他却只顾及他的绡绡。他低下头，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其实......我已经很久不说了，早都忘得差不多了......”

　　怕她不信，他又添了句：

　　“真的。”

　　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自他背后：

　　“你骗我......”

　　说完，还报复似的揪了揪他胸前的两个弱点。

　　靖合笑着转过身，见人虽是说着气话，却还是这样一副软趴趴的可爱样子，便忍不住想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爱捏软柿子的他也不内疚，得寸进尺的他也不辩解，还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无比宠溺：

　　“嗯，怪我。我是坏蛋。”

　　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那片毛茸茸的森林就好似住进去了小动物一样让他心热，心一热，按捺不住的温热呼吸便与她交融着，

　　“那......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老实小猫在他怀里疯狂地摇头，手上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这怎么能算扯平呢？”

　　小猫温柔惯了，从不知道怎么说气话，板着脸嘟着嘴说着一本正经的抱怨话，人看了只觉得更可爱了。

　　靖合又温柔地吻了吻她。

　　小猫的气话全然不起作用，可话说出口了又没法收回，在人面前丢了脸，小猫只好破罐破摔地把脸深埋进人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温热。

　　过了好一会儿，小猫才重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紧张和一丝羞赧——

　　看来他确实是太久不曾和小猫亲热了，以至于只是短暂的亲吻，小猫就已经羞得脸红，非要说些什么给两人之间降降温。

　　是他的错。是他害得小猫对他尴尬到脸红。

　　小猫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昨晚......？”

　　原来是这样......他的小猫还以为自己对人做了亏心事呢。

　　傻猫。

　　......

　　还好是只傻猫。

　　人的眼神坦坦荡荡，这就是对小猫最有效的回绝：

　　“放心，什么都没发生。”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阳光下，她脸颊的细小绒毛真的像小猫一样可爱：

　　“你当时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小猫一下子变得软趴趴了，这样的小猫是最亲人的小猫。

　　小猫长长舒了口气，信了人的话，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穿小猫的想法，作为小猫的人，自然是要比小猫多想一层，这样才能养好小猫。所以人要在小猫面前装出另一幅样子，让小猫的心思被自己牵着，再之后就可以喂食、做游戏......让小猫跟着自己的训练方法来。

　　“这么开心？”

　　人挑眉，戏谑着，指腹摩挲着她微烫的耳根。

　　“当然啊，”

　　小猫仰着脸，样子有些娇憨，

　　“如果......如果那么美妙的事情，却是在我恍恍惚惚、什么都记不清的时候发生的，醒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猫皱了皱她小巧的鼻子，语气不免有些夸张，

　　“那简直是暴殄天物，也太可悲了！”

　　人被小猫这番可爱真心话逗得低笑出声，又低头——

　　睫毛、鼻尖、嘴角......

　　他印下一个缠绵而深入的吻。

　　唇齿厮磨间，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也可以迷迷糊糊地做......”

　　他的吻辗转流连着，声音却愈发暗哑，

　　“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深刻地做......”

　　“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满足你。”

　　小猫中了计还浑然不知，人太无耻了，还在一步一步诱导小猫，小猫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嗔道：

　　“一次不成还要两次......完全不顾你的意愿，那我岂不是成了强抢民男的坏人了？”

　　嗯......是听话的猫，心软的猫，善良的猫，不说恨他，也不说爱他，偏偏心里装的又都是他，这样的小猫，才刚刚好被他欺负。

　　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不再给她任何讲道理的机会。他低笑一声，手臂穿过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小猫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搂住人的脖颈。

　　“你想什么时候做都可以。”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卧室。

　　她的心跳加速，他却游刃有余。

　　“我随时随地......都在。”

　　###

　　陈阿姨估摸着时间回来时，客厅里只剩下靖合一人。

　　他懒懒地靠坐在沙发里，那只温顺得毫无脾气的“星期三”正惬意地蜷在他大腿上。修长的手指不戴任何首饰，温柔又清冷。

　　他也无事可做，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星期三”肥实的下巴，这猫也没骨气极了，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不停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陈阿姨刚踏入玄关，还没开口问，靖合便抬眼看向她：

　　“她睡着了。”

　　陈阿姨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怎么样？”

　　她意有所指。

　　靖合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有回答。

　　陈阿姨看他神情，便知情况不错，于是笑着招呼：

　　“来，别老坐着，跟我去院子里透透气，看看绡绡宝贝的那些花花草草，她伺候它们可上心了。”

　　两人来到小院。

　　阳光正好，花草在微风中舒展着生机。

　　她一一介绍过这些花草的品种、又该怎么除虫、怎么浇水、到什么季节施什么肥......

　　花草看过一遍，她拿起浇花壶给兰花浇水，偏头看到靖合正摆弄着一片薄荷叶，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

　　“小月呀，”

　　陈阿姨放下水壶，收敛了笑容，斟酌着开口，

　　“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可能不太中听，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劝劝你。”

　　她顿了顿，观察着靖合的反应，见他神色平静，才继续轻声说道，

　　“你和绡绡之间......最好，还是该有个孩子。”

　　靖合捻着薄荷叶的手指停住了，却没有抬头。

　　陈阿姨深深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到楼上的人：

　　“我知道......以绡绡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可绡绡这孩子......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孩子，做梦都想当妈妈。当年那个孩子没能留住......”

　　说起那年的事，她忍不住哽咽，只好通过转移话题来平复情绪，

　　“先后没了妈妈和孩子，最爱她和她最爱的人都弃她而去......这事不是她能简简单单说放下就放下的。我知道对你也是。但你毕竟没有真正当过父亲，可是绡绡不一样啊。她......唉......”

　　“我知道......你心疼她、不想逼她。你可能是想着，等她彻底缓过来之后，你们再有新的发展。可阿姨是过来人，我看得清楚，那件事她根本就放不下，早就成了她解不开的心魔。从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放下过！你看她现在养这么多花花草草，养这么多猫，又拼命地照顾这些东西，你就多少能知道了......”

　　“这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她转过身，目光恳切地直视着靖合，而靖合的眼神早就变得像他哥哥一样，深邃，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唉，小月......我知道你一直不怎么喜欢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不管是谁的孩子，你都没有感觉。对绡绡......你也只是心疼她。可这事对你来说是痛，对她来说是痛上加痛，是恨那！恨自己无能！甚至说，你有多心疼她，她就有多恨自己......你不能完全体会她的痛苦和内疚。尤其是......现在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偏偏只要是这样，她就会一直内疚下去。而只要她迈不出这一步，你们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原地打转。”

　　陈阿姨丢了浇水壶，深吸一口气，

　　“我说话可能难听......你哥哥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个孩子吗？他又不尽心管......等时机再成熟些，你......或许可以挑一个合眼缘的，接到身边来养。”

　　她看着靖合依旧沉默的侧脸，语气小心翼翼，

　　“绡绡......我看今年绡绡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也许......不用再等下去了。”

　　可说了这么多，身边的人还是不为所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和绡绡相依为命这么久，哪能就此放弃，她只得语重心长地说，

　　“你应该看得出来，绡绡心里其实一直都想靠近你，可就是因为这个心结，她才总是瞻前顾后，不敢真正迈出那一步！小月，我知道你处处让着她，护着她，怕刺激她，总想等她主动。可绡绡那个性子......你比我清楚。她每次好不容易鼓起一点点勇气，想往前挪那么一小步之前，都会先把自己所有的错处翻出来想个遍，然后再在心里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最后......一定又缩回去了。”

　　她无奈地摇头叹息，

　　“唉......与其让她这样反反复复地煎熬、试探，不如......你来做那个往前走一步的人呢？哪怕......哪怕你们先在一起，把日子先过起来。以后的路，两个人一起走，所有的问题你带着她一起来解决，总比她一个人扛着所有要好啊......”

　　陈阿姨的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瞥见二楼缪绡卧室那厚重的窗帘“唰”地一下被拉开。

　　“呀，绡绡醒了！”

　　陈阿姨立刻收住话头，脸上瞬间堆起惯常的笑容，

　　“走走走，快回去看看。”

　　客厅里，缪绡已经下来了，睡眼惺忪，长发微乱地披在肩头，脸颊还带着小睡后的红晕，像颗诱人的水蜜桃。

　　三人重新聚在一起。

　　如此时机，陈阿姨热情地张罗着：

　　“靖合呀，这都快傍晚了，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哎呀，你看你难得来一趟，要不干脆多住几天？”

　　靖合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缪绡身上，闻言笑了笑，带着点无奈：

　　“我当然想留下来。”

　　他顿了顿，眼神却转向陈阿姨，故意不看缪绡，

　　“不过......我到底能不能留下来，这就得看房主人的意思了。”

　　缪绡被他看得脸颊更红，手指无意识地掐着小臂，声音低低的：

　　“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收拾好的......”

　　靖合立即看向缪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能睡到绡绡为我特地准备的房间，我死也满足了。”

　　却在下一秒，话锋陡然一转，装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可是怎么办呢......其实我也巴不得多赖几天。可是呀......”

　　他故意抬手看了看腕表，

　　“晚上还有个节目要录，实在......推不掉呀~”

　　语气和神态像极了之前在休息室被小周打断那一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是被他用得炉火纯青了。

　　缪绡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嘴角努力想维持的笑意也显得有些勉强。

　　靖合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的低落，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又低头轻吻她一口，温声道：

　　“不过......晚饭还是能陪绡绡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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