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晨光漫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张启的布履碾过昨夜暴雨打落的槐花。西市炭行门前排起长队，掌柜的吆喝声里透着久违的松快："防潮新炭，两文一斤！"

　　程处默的青海骢在炭车前驻足，横刀挑起车帘："这批青冈木要送进将作监，你亲自押送。"他铠甲上还沾着冰窖的蓝渍，却已换上新的龟背符，"圣人在甘露殿赐宴，点名要你带那'净水炭'进宫。"

　　九重宫阙的飞檐下，张启捧着鎏金炭盒趋步前行。改良后的竹炭雕成朱雀模样，翅羽间嵌着孙思邈配的药石。穿过三重锦帷时，他瞥见廊柱新刷的丹漆下，还藏着几道未刮净的炭灰痕。

　　"好一个以炭破炭！"李世民抚着炭雕颔首，指尖在朱雀目处的蓝晶石稍顿，"朕听闻这些石头在骊山害人不浅，到你手里倒成了点睛之笔。"

　　张启伏身欲拜，却被君王托住手肘："平阳姑母的玉佩既在你处，便不必行这些虚礼。"案头摊开的密奏上，"程知节旧部"四字被朱砂勾了红圈。

　　七娘蹲在土地庙旧址，新砌的泥炉腾起青烟。青禾将捣好的药汁倒入炭模，忽然轻笑："你改良这炭窑，倒比宇文家的青鸾火实用。"她腕间新缠的红绳下，星图疤淡得几不可见。

　　庙外忽起驼铃声，粟特商队捧着琉璃瓶求见："这是波斯匠人按张博士图纸制的净水瓶，炭灰滤芯能除百毒..."程处默的横刀突然架上商人脖颈："上月往龙首渠倒石脂的，可有你家族人？"

　　残阳染红渭水时，张启在渡口送别孙思邈。老医师的药篓里塞满炭灰样本，舟楫上堆着二十瓮终南山泉水："此去峨眉开医馆，少不得用你的净水炭。"

　　舟行至中流，忽有白鹭掠过水面。孙思邈掷来卷泛黄医书，书页间飘落的信笺上，"宇文"二字被炭灰涂改，旁注小楷："弘有孪生胞弟，武德九年入蜀..."

　　宵禁鼓声里，张启独坐改良后的炭窑。窑顶新开的观星孔漏下月光，照在案头《天工开物》残卷上。七娘提着羊角灯推门而入，灯影里晃着枚带血槽的箭头："程大哥在陇右截获批西域硝石，里头混着..."

　　"可是这种蓝晶石？"张启用火钳夹起块碎渣，窑火忽地窜高三尺。青烟在穹顶凝成模糊的狼头，转瞬被通风口涌入的夜风吹散。

　　更鼓敲过三响，西市最后一盏灯笼熄灭。新烧的竹炭在泥炉里噼啪炸响，迸出的火星掠过《火经》残页，将"宥"字烧成个焦黑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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