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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叶子，我知道错了。”
惩戒尚未落下，宋予的声色凄楚下，眼泪是他如影随形的面具，他不由分说地搭上叶潭的手，嘴唇颤栗。
“我跟你道歉。”
“你真是用心良苦。”叶潭淡漠地注视宋予，喉腔和心脏不知怎的连接一处，他阖下眼，一根一根掰开宋予的指节。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的都是假的吧。”
泪水模糊面容，宋予无助地挽留着叶潭的最后一丝情感，字字真切，“我们的家是真的，叶子。”
“别跟我打马虎眼。”叶潭啪嗒撇开宋予的手。
他目下无尘，蔑视的模样就像是对待一只讨厌的蚊虫，“耍点小心机就算了，全身上下都是假的自己不觉得累？”
话说到后面好似在讲什么辩论词，叶潭抬起下颌，直指宋予，“第一层装阴郁后面又装粘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都是我。”近在咫尺的距离怎么能远离？宋予一把倾身搂住叶潭，车轱辘的话一串接着一串，“都是我，你听我说。”
他的胸腔因剧烈的情绪不断震动，声音携带上哭腔，“只要是爱你的都是真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这样你会看到我吗？”
如果不是爱，他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做得更加天衣无缝。
宋予擦干泪，也不知脑回路如何运转，聊起了过往，“如果我不耍些心机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回忆渐说渐深，牙龈的磨切声暗到恨意的此起彼伏，“我跟他们毫无可比性，甚至你身边还有个白月光和竹马，你认为我有可能赢吗？”
抓到一个逻辑点后宋予的声音跟着放大，“叶子，你要相信我做的所有都是因为爱你。”
“如果你讨厌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离开我，那样就太残忍了。”
又是爱……
叶潭想，这个字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为了它宋予可以费劲功夫下这么一大盘棋，为了它秦越对自己穷追不舍。
为了它……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严重影响。
“那晚我们没做吧。”片刻的犹豫都不允许，叶潭承接下文，“我所以为的威逼利诱其实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你比我都还了解我。”
“那么多张照片，都是你对我的调查，所伪装出的性格都是为我量身定制，是不是现在求和的话也早编排好了？”
“你……全知道了。”宋予完全没料到叶潭早知晓过全部真相。
宋予愕然到双瞳失焦，无尽的悲伤与愤怼袭来，装袋的臭皮囊啪地脱落。
完全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头沉沉睡了下去，死寂的每个音都悬着，“那天的事，我们确实没做，我喜欢醒着的你。”
终于肯说实话了。
叶潭看着宋予，脑海骤然开阔。
他的情感在一瞬间回落，先感受的是可悲。
爱，他体验过很多份。叶凤霞的爱是无微不至的关切，小昳无所不在的陪伴，叶霖的爱是无所不为的帮助。
而，宋予，是无孔不入的自卑。
因为自卑所以不敢展露自己的真容，直到现在才肯说实话，因为自卑拿着自以为叶潭重要的东西要挟叶潭回家。
然而，叶潭并不在乎。
一开始他就说了，别人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宋淼怡是涉及他利益才厌恶的，其他人他连脸都记不住又怎么去喜欢讨厌？
宋予能让叶潭记住就足以说明他的不同。
“你觉得再说还能改变什么？”情绪感染到叶潭，他不可置信地按住胸口，“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错了。”宋予的心情彻底跌倒谷底，如同魔法一般，他冷寂的神色飞速消逝，转为难言的凄楚。
当他意识到叶潭想做什么，堪堪维持的理智全线崩塌，宋予又一次死缠着攥住叶潭的手臂，牢牢追随叶潭的眼睛几乎可以说是恨的血红一片。
“叶潭，你真绝情。”宋予强制叶潭与他对视，胸腔为之一震，轻笑地自嘲着，“原来到现在你对我也没有一点感情。”
“原来我的所有投注都是无用功。”
手臂被掐了几个印，换做别人叶潭绝不会给他好脸色，可现在……
叶潭泄了口气，转回头沉声：
“你最失败的就是让我发现。”
咻地，宋予的瞳孔如沐阳光噌噌闪亮。
“你说什么？”宋予的手缓缓松开。
“谁也无法保证长久的陪伴下去会发生什么？或许我真的会像那些电影里那样对你产生感情？”
叶潭释然说完，不是宋予一个人在强撑，此时，他也在模仿过往自己的影子，尽量不带任何语气。
他给宋予的机会够多了。
第一次，在宋予别墅，他说可以跟宋予结婚除了爱什么都可以给。
第二次，在家，宋予说他怀了他的孩子，想到这样的未来倒也不错，他同意了。
第三次，现在，他特地来找宋予，就等着他主动说明。
然而，并没有……
“雨要停了，雨伞就在门口。”叶潭毫不客气地抽出手臂，alpha的体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beta摔个踉跄，宋予一下便摔了个狗吃屎。
两人的债结清了，宋予再得不到叶潭在力气上的礼让。
天色蒙蒙黑，宋予抬起头，外面哪有雨？他攥着长柄伞亦步亦趋地走到门前。
黑天也不适合做梦，编织一个月的美梦泡泡一个接一个消逝，楼梯的铃灯随着宋予的脚步逐个亮起。
昏昏沉沉的夜，没有一个人算是清醒。
“……”晚上还有工作，叶潭当然不能因为宋予怠惰，他一口气把冰箱里的八罐橙子汽水端到电脑桌前。
往常酸甜醒脑的饮料只让他喉咙刺痛。
真是不想没关系，一想就难以理解。
平常能服软，一提到爱不爱就要死要活吗？
叶潭撑着脑袋：想来，没有爱情这种东西也不会死。
叶潭重重将橙子汽水锤到桌面，宋予的面容幻化脑海，能让叶潭想起来的十有八九是那副小心翼翼又懵懂阴沉的表情。
思来想去，叶潭将剩余的工作做完，点进了重启人生。
看的是他评价梦男文的金玉线。
“这里是不是删了些？”过于普通的用词剧情令叶潭蹙眉，他还记得当时他称宋予为梦男文的原因便是因为过多的修饰和心理描写。
如今看的一版，不能说没有，只能说相当于老婆饼里的老婆含量。
叶潭可没让他全删，只是评了句大部分要删。
疑问埋在心里，叶潭接着往下走。
感情线再怎么写也写不出花，具体情节依旧按照宋予的安排，鼠标每点一下，叶潭的眉头就拧得更厉害。
原本金玉线的主角和金玉本人的设定是物理竞赛相识，男帅女美，本没什么问题。
可金玉这个角色虽然性格跟宋予毫无关系，言语中的三观还是多少带了宋予的影子。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生生世世爱我就可以了。”
“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好想只有我看得到你，好想成为你的唯一。”
“我还是认为，世界末日是很美丽的童话，因为一想到能和你沉睡在同一片灵柩就好幸福好幸福。”
“你一直在暗示我么？”挂在橙子汽水上的水珠自然滚落，叶潭的金玉线游玩走到尾声，一阵黑屏后，彩蛋从屏幕闪现。
叶潭来不及关闭，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立于屏幕中，仿若打破了第四堵墙阴冷凝视着叶潭。
叶潭抚眉，强按关机键关掉电脑，手肘一个大动作直接撞到了桌角，正以为要痛，垂眼却碰桌角被橡胶圈包裹。
是之前宋予小题大作缠上的，他臃肿的把桌角缠成了大包。
……
叶潭没说话，利落洗了个冷水澡，回到床上的时候，时间恰当，月明星稀，他翻了几个身怎么也睡不着。
“我居然会因为他睡不着觉。”他半睁着眼，对着月亮发呆。
——
宋家。
于沣费劲力气将宋予五花大绑回家，看着宋予要死要活的劲，忍不住叹息。
“你缺人缺成这样？”
家里空荡宽阔，宋予坚定不移到声音从另一头回荡到这一头，“我就是要他。”
“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于沣不知不觉间重点偏移。
他生了那么多孩子除了要alpha当然是有作用的，作为宋家子弟宋予有义务肩负家族联姻。
“他家就一普通职员，就算是自己开公司拼死了也是小富。”于沣头头是道地讲着，眼中的恨铁不成钢溢出眼眶。
这些话在宋予耳朵里自然是不入耳的，他抿着嘴，不怕于沣再要发作，“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
“没关系？”看着宋予宠辱不惊的脸于沣的怒火就烧到了嗓子眼。
该说命运弄人，所有孩子里偏偏就他最不喜欢的宋予跟他长得最像。
他没有对着自己脸说重话的偏好，扭过头，于沣严厉斥责：
“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没关系？”
于沣挺起头碾着宋予的膝盖，凛声道，“从今天起，你别想离开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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