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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谢华庭要迎娶晏家大小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据说圣人和淑妃娘娘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虽然大礼要等到明年再办,但已经给文平伯府送来了不少赏赐以示恩宠。
这件事传到薛家的时候,曹氏当场摔烂了一套青瓷杯子,而薛家大郎君更是立时就病倒了,半个月都起不来床。曹氏深恨晏家,她放出去那么多薛晏两家要结亲的消息,结果文平伯不声不响,居然直接把女儿嫁了出去,甚至还得到了圣人的同意。
但无论多么不甘,这事都已经算尘埃落定,薛家就算再疼爱薛瓒,也不会为了他和镇国公府相争。曹氏虽然怨恨文平伯夫妇,但也时常去劝慰薛瓒,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这个没有,选一个更好的就是。她把目光放在了晏家第二女晏玉娥身上,并且力劝大儿子接受,等小丫头片子进了薛家,她姐姐欠他们的那一份也可以一并讨要回来。
薛瓒沉默寡言,对曹氏的话一直不置可否,只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暗示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娶妻。曹氏哭过骂过,他全然当无事发生,只一味闭着眼睛不说话,有时还会比曹氏哭的更厉害。曹氏没有办法,只好叫二儿子薛钰来劝说,毕竟两个儿子年纪相仿,又都是男人,也许对着他比对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好敞开心扉。
薛钰对这件事和父母兄长的态度都不同,整个薛家可能就他还有几分高兴的意思。薛瓒的身体不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若真娶了青凤,那就是把山雀关进了笼子里。他对青凤已经并没有多少厌恶了,甚至可以说,那跳脱的脾气还挺吸引他。只是之前有大哥在前面,他总不能对未来的嫂子有非分之想,现在青凤彻底不可能进薛家的门,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种情绪自然不能对着家里人表现出来,曹氏现在时不时就要咒骂几句,薛覃虽然没有太在意,但也觉得晏家是在打自己的脸,心里并不那么舒服。而薛瓒是几个人里反应最大的,他一天天躺在床上,本来能吃一碗饭,现在就只能喝半碗粥了。
所以薛钰对母亲给他的劝说任务不是那么有信心,他理解不了薛瓒怎么就爱青凤爱的要死要活了,若是说见面次数,他都比这个大哥多。薛钰其实有一些略显阴暗的想法,他觉得哥哥对青凤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病弱之人对生机勃勃的身体的喜欢,如果薛瓒真对青凤是爱慕的情感,那怎么会闹着要把她娶进薛家来。毕竟青凤是真不喜欢他,而且曹氏看青凤也很不顺眼,真成了一家子,那才叫受苦。
但是担子已经被曹氏放在了薛钰的肩上,他还是得努力试一试。他一路走到薛瓒的院子,正好撞见小厮把吃剩的东西端出来,他打开食盒盖子略翻了翻,菜基本没动,一锅粥只喝了几勺罢了。
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的住?薛钰对哥哥的兄弟之情又占据了上风,他快步走进屋子,在薛瓒的床边坐下,伸出手试了试薛瓒额头上的温度,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哥,我刚才看小厮把饭食端出去,你怎么吃的那么少?可是脾胃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厉害的大夫瞧一瞧?”
薛瓒半天才睁开眼睛,他表情很是淡漠,脸白的像薛钰画画用的雪浪纸,他盯着薛钰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是母亲叫你来的吗?”
薛钰点了点头,薛瓒又闭上了眼睛:“那你回去吧,我没有什么事。”
“你没什么事,怎么病在床上起不来?”薛钰听了这话有点生气,“娘天天发愁上火,急得不得了,一个晏家女而已,你就上心到连娘都不顾?”
薛瓒嘴角露出一丝笑,他咳嗽一声,对着薛钰慢吞吞地说道:“我起不来,是我身体不好,我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吗?你还不如劝劝母亲,让她别这么关心我,难道这是我想好就能好起来的吗?”
薛钰气的翻了个白眼,家里大夫流水似的请,都说薛瓒旧病倒还好,主要是心情郁结,如果想好起来,还是得自己看开些。但一个月过去了,他半点都没看开,好像还越来越拧巴了。
“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可不要拿这些话搪塞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无非就是舍不得那晏家女。可她和谢家的婚事可是在圣人面前过了目的,你就是再喜欢她,爹娘也不可能帮你把她娶进来,你又何必一直折磨自己折磨家里,娘一向对你细心照料,你若是让她不管你,那和让她不要心肝有什么区别,好姑娘多的是,娘说不定会给你寻个比晏家女好千百倍的小娘子,也不必就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薛瓒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弟弟,他脸色惨白,双颊消瘦,猛一看倒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你看上去很不想我娶晏家女。”
“我病了这些年,什么都做不了,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愿望,还被人破坏掉了,我的好弟弟,你还来劝我心平气和,再随便选个女人当妻子,我若是同你一样健壮,一样想去哪去哪,别说是晏家女,就是公主我也并不稀罕。”
薛瓒这话说的十分不中听,但依然勾起了薛钰心里的愧疚,他从小就听母亲说要让着哥哥,毕竟哥哥的身体比他差很多,也许年纪轻轻就会没了姓名,自己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挥霍,为什么要跟他较劲呢?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薛钰说话的态度软了下来,“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你糟蹋自己对晏家女有什么影响,只会让家里人不舒服罢了。”
薛瓒咳嗽了两声,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对着薛钰挤出一个笑容:“弟弟,你从小和我一同长大,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你不会不应我吧?”
薛钰看着薛瓒的笑容,背后直窜冷气,他撇开头,勉勉强强地说道:“你有什么事要做,我先提前说了,跟晏家相关的,我没本事,也干不了。”
“是跟晏家相关,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给晏姑娘送封信而已,”薛瓒伸出手抓住了薛钰的胳膊,在他的锦缎袍子上抓出一把褶皱,“弟弟,我痴心这么久,若是连她也不知道,那可真是和戏台子上的丑角一样了,你总得叫我落个明白才是。”
薛钰吓得立刻要把胳膊从薛瓒手里抽出来,无奈薛瓒握的死紧,薛钰都把他拖到床沿边了,依然不肯把手松开。薛钰额角突突直跳,人家晏家女和哥哥无亲无故,连有意都算不上,自己去送哪门子信,若是被文平伯夫妇知道,说不定还要来告上一状。
薛瓒看着薛钰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脸色微微发沉,他自幼因为身体虚弱受到诸多包容,府里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对他百依百顺,他几乎没有想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小时候他喜欢金珠子砸在瓷盘上听响,虽然经常落的满地都是,时不时还会丢上几颗,但无论是曹氏还是薛覃,都从来没有指责过他,甚至还会立刻给他补足。现在薛钰不帮他办事,简直是戳到了薛瓒的逆鳞。
“我可是你亲哥哥,”薛瓒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说不准哪天我就死了,你居然忍心看我不得安宁。”
薛钰被他大哥这架势吓住了,他哆哆嗦嗦想跑,但薛瓒拿兄弟之情堵着他,他只能坐在旁边瞪眼:“我就是给你送了,她也不会看!文平伯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里三层外三层那么多人呢,我前脚递给门房,后脚没准就送到文平伯桌面上了,到时候又有什么好处?”
“你去找薛瑛,我们堂妹不是跟晏家姑娘认识吗?”薛瓒因为和薛钰拉扯了半天,脸上出现了一抹病态的红晕,“我写好,叫她也写一封,把我的藏在她的信里。女眷之间送个信笺,放谁家也是个平常事。”
薛钰头皮发麻,薛瑛经过上次“会面”,胆子都已经被吓破了,平日连过来串门都不肯,哪里还敢再帮薛瓒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他头疼的很,想再劝一劝哥哥:“堂妹上次都吓傻了,你让她去,她肯定是不应的,左右也不关她的事,她怎么可能去帮你私传东西?”
薛瓒定定地看着他,松手又躺回床上,他的脸色很差,说话也变得又冷又不耐烦:“你既然不帮我,还跑到我这里干什么?你走吧,薛家又不缺儿子,我死了,你们伤心难过一阵子,日子总是会接着过,等将来你娶了亲生了子,父亲母亲的心思也可以往别人身上放了。”
薛钰气的不得了,他站起来想走,跨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薛瓒瘦的像一张纸片,隐藏在青纱帘子的阴影下,连面容都看不清楚。
“我可以帮你找薛瑛,也可以帮你送信,但有一点,只能这一次,”薛钰心软了,他扭过头不再去看薛瓒,“等帮你送了这封信,你就不要在晏家女身上钻牛角尖了,也不要再提这种要求,好好吃药,别再让娘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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