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看我自己。”伊里斯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你眼底的我特别好看。”

　　这次愣住的是林旸。

　　本想利用这里杀伊里斯特个措手不及的他却被反将一军，林旸红着耳尖扭过头去，一声不吭地在前方带路。

　　随着两人关系的愈发熟悉林旸险些忘了伊里斯特的本质——随意乱撩且不负责的混蛋。

　　从当初的特意擦血以及假装情侣直到差点成了情侣这一系列中不难看出，伊里斯特这个人真的很享受逗林旸的这个过程。

　　林旸的家在二十三楼是这栋楼的顶楼，而由于伊里斯特没有录脸的缘故，电梯不允许他上楼。

　　伊里斯特无奈，只好让林旸先上楼，自己去物业那头录脸。

　　在物业前台值班的大概是个实习生，伊里斯特到时他还趴在前台上玩游戏。

　　伊里斯特不急，他刻意看着那人的游戏打完后他才轻叩了几下前台的桌面，冷着脸说：“临时录脸。”

　　实习生这才猛地抬起头来，兴许是低头低久了，他抬头时眼前突然一白，闯入他眼帘的反而是自己那死了十年之久的导师简凌，他慌乱的喊着：“简简简……”

　　“啊？”伊里斯特不明所以地问：“你认识我？”

　　这实习生这一刻才将伊里斯特的脸看清，他长舒一口气说：“不不不，您长的有点像我那个只带了我一天的研究生导师，我认错了而已。”

　　伊里斯特没有说话，他安静地打量这眼前这个实习生，却没有从自己那当导师的那几年里想起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算了算了，请把您的借住房号和身份证给我，我这就为您办理登记。”实习生挥挥手，从柜台上，向伊里斯特讨要证件。

　　伊里斯特从衣兜里取出身份证递给实习生，不在说话。

　　“伊里斯特·简？”实习生在接到身份证时望着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他又刻意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金发碧眼的男人，嘴里嘀咕着：“特安部怎么会有这个人的信息？”

　　“好了，您的身份已经被录入到该小区里，离开时记得来办理手续。”实习生将伊里斯特的身份证还给他。

　　“这个登记会记录到我的档案里吗？”伊里斯特收回身份证，临走时突然转身问。

　　“不会。”实习生肯定地说：“从某个方面来讲您只是回家而已，毕竟您自己的宿舍在该栋的22楼2201号。”

　　伊里斯特准备离开的脚步瞬间停住，他蹙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向他问道：“什么？”

　　“对啊，五年前您加入特安部时不就为您分配了一套房吗，你看这里都还有记录呢。”实习生将伊里斯特的那套房子信息调出，并用桌上的一支碳素笔指给他看：“你看嘛，这还是您自己确认过呢，只是没有来激活人脸验证而已。”

　　伊里斯特顿时感到自己身上一阵恶寒，他知道他并没有这样的一套房子在这个小区，但为何这里会有显示。

　　“你可以帮我查询这套房子是否有人登记入住过吗？”

　　“可以。”实习生果断的调出那间屋子的房屋登记，不出意料伊里斯特在上面看到了易然的花名——易燃。

　　伊里斯特在询问是否可以拍照后特意拍照留存，等着后面有时间去找他算账。

　　“对了，2201的钥匙可以给我配一把吗？”伊里斯特拍完照后问道。

　　“当然可以。”实习生将备用钥匙从柜子里取出递给伊里斯特，“我们这边都会提供备用钥匙的。”

　　伊里斯特接过钥匙到了谢，便离开了。

　　在上电梯时，他刻意将钥匙放入大衣的口袋内侧，准备等后面有时间去下面那个房间看一圈。

　　此刻的林旸已经换上了打扫套装，手握扫把头戴头巾打扫着这足足五年没有人居住过的房间。

　　林旸大抵就没考虑过想让伊里斯特来棒自己打扫卫生，他在看到伊里斯特站在门口的那一秒便给伊里斯特搬出了一个绿色的小板凳和口罩，让他在门口待着。

　　这板凳应该是给小孩买的，板凳凹陷下去的屁股墩也明显是小孩的型号，因此对于一米八以上的伊里斯特而言会相当地不舒服，所以他做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站着。

　　“怎么不坐呢？”林旸将那套在家具上的防尘布拆下来放到门外，对着门外靠着门框的男人问道。

　　“小了。”伊里斯特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他将凳子放在外面踏进了门槛，想要去帮林旸。

　　“哎——”林旸赶紧用扫把把伊里斯特挡在门外，他担心地对伊里斯特说：“里面全都是灰，到时候沾到你这一身黑衣上可不合适了。”

　　伊里斯特没法，只好再度站来了门外。

　　午日的阳光穿透了布满灰尘的玻璃，反而将屋内飞舞而起的灰尘全数反射在两人眼中，林旸站在阳光里，手脚并用地将这方寸之地打扫干净。

　　这里成列的一切对伊里斯特而言都太熟悉不过，哪怕是这被放在门口的绿色小板凳，伊里斯特也对它印象深刻。

　　当年林旸还很小脚踩不到地面时，伊里斯特便给他买了这样一个板凳供他踩着，避免写作业时两只脚总是不听话地在桌下晃来晃去。

　　还有那不知道被伊里斯特炸过多少次的厨房。

　　里面的每一个厨具都以被林旸换过，唯独那把小熊平底锅。

　　那是唯一一把没有被自己烧烧穿的小锅。

　　这个不属于他的房间藏了太多关于两人的回忆，在阳光下，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位不到自己腰高的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最终变为那和伊里斯特一般高的少年。

　　十五岁的林旸将校服胡乱地抱在怀里，黑色的书包也被他单肩背着，额头上的汗珠和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的冰镇可乐照相呼应，构成了伊里斯特心心念念十五年的爱人。

　　悖论的暗恋在那一刻疯狂滋生，少年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向恰巧抬头的伊里斯特望去。

　　“哥。”

　　“伊里斯特。”林旸将扫把放下，向正在发呆的伊里斯特喊到：“要不咱们叫个家政吧。”

　　被打碎回忆的的伊里斯特不禁失笑，他给易然的助手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家政过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伊里斯特替林旸摘掉那个头巾，他轻柔地拍掉林旸头上的灰尘，语气里全是无奈。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走走？”林旸低着头不敢乱动。

　　“嗯，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店吃晚饭？”伊里斯特提出。

　　这一刻的林旸顿感大事不妙，就伊里斯特的这个财力，能带自己去的地方大概也是自己消费不起的，“不……”

　　“我请客。”伊里斯特打断了他的话。

　　于是林旸便去了。

　　伊里斯特的车还在店里包养，但好在助手将他的另外一辆红色超跑开来停在楼下，所以两人便又开着超跑去吃饭了。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超跑。”坐在副驾驶的林旸惊叹地望着那一排的家政有条不紊地上楼，内心感叹着这就是第一财阀的实力吗？

　　“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那几辆。”伊里斯特撇撇嘴，嫌弃地说：“长的丑性能差，这些车只配在我的车库里吃灰。”

　　林旸：“……”

　　他是没机会开，这人是嫌弃。

　　难怪这辆车的车牌只配用上普通的上A011Y01车牌，原来是待遇不同。

　　可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开着超跑的伊里斯特居然会在一所高校的门口停了车，并且进入了一家平平无奇的馄饨店。

　　这所馄饨店大抵是开了很多年，墙壁上肉眼可见地覆着些许油污，但桌椅碗筷却是干净的。

　　“老板，要两碗大碗的招牌馄饨。”伊里斯特熟练地朝店内忙的热火朝天地老板喊到。

　　“诶。”老板应和道。

　　由于春节的原因，对面高校的学生已经放假，但店内依旧座无虚席，林旸和伊里斯特两人在靠门边找到一个位置，等待着馄饨。

　　“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林旸手撑着下巴望着外面的那所高校向伊里斯特问道。

　　“以前应邀来这里开过讲座。”伊里斯特像是在回忆什么不是不是很好的事情，他的声音十分明显地沉下来：“这讲座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不是在晚上八九点就是早上十一二点，害得我好几次都吃不上饭。”

　　“这个就不说了，还总有学生会在开完会后假借咨询的名义找我要微信。”伊里斯特起身让端来馄饨的老板，继续说：“应付完周围的饭店都差不多关门了，只有这家的馄饨还开着，于是在一个晚上，饥肠辘辘地我找到了这家馄饨。”

　　“嗯。”林旸将筷子桶旁的白勺抽出并递给伊里斯特一把，感叹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就是这个学校的生物工程专业的学生。”林旸轻声说：“不过我成绩太差没有考进和简凌一个专业的病毒学，不然那年我可能就有机会成为他的学生了。”

　　浮着小葱和虾米的馄饨汤被林旸用塑料白勺扰乱，他的声音穿透氤氲的热气，传到伊里斯特的耳力。

　　“不过我还是去的太晚，当我好不容易考上了这所大学，研究院的病毒所便已经建立好，而我也再也成为不了他的学生。”

　　伊里斯特眼色一沉。

　　当年的他其实并不知道林旸考进了这所大学，倘若他知道，他肯定会在拖延几年，争取教上林旸。

　　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其实我后来也已经不在意了。”林旸低着头将一个包着虾仁的馄饨捞上来，自言自语道：“毕竟他死了，不是吗？”

　　“自他死亡的那一刻起，他便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老师，而我也再也不会成为他的任何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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