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都说了我不是侦探啊

　　两年前的原浅羽宅内，半夜时分，一切都透露着死一般的沉寂。

　　浅羽爱的房间内渗透出一点暖光，这个女孩的双手在键盘上不断敲打，就好像一位钢琴家在演奏一首长而繁杂的曲目。

　　她已经重复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她不得不捏紧拳头，缓解指尖的酸痛。

　　也是这个举动，让浅羽爱的大脑稍微冷静下来。“我不能再聊下去了，”她喃喃自语，“我明天还要去上课，今天已经太晚了。”

　　电脑上的对话框里，适时地弹出新的信息。方才才打算去休息的女孩立刻忘记了自己刚说出嘴的话，再次将双手挪到键盘上。

　　这是一台老式电脑，在浅羽家的顶梁柱不幸去世后，浅羽夫人只好用浅薄的政府抚恤金和之前的积蓄，艰难万分地计算着如何度日。这栋大宅早就只剩最表层的金壳，尽显颓势。哪怕这样，浅羽夫人也为爱子购买来了一台计算机，鼓励爱子利用电脑学习。

　　就好像一尾在黄沙中扑腾的鱼终于落入了湖泊，浅羽爱立刻爱上了网络世界。电脑是她意志的延续，在赛博世界，没有人会知道她的残疾，没有人会嘲笑孤立她。

　　【怎么了，爱子？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浅羽爱笑着回复：“我也是，每天我就只有在晚上回来才能见到你。”

　　这位网名叫“芙拉”的朋友就是浅羽爱在赛博世界最要好的朋友，浅羽爱在芙拉的面前总是会忍不住倾吐所有的烦心事。也是为了同芙拉交流，浅羽爱才熬夜到这么晚。

　　【真是郁闷，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到你。爱子一点都不能体谅我】

　　哪怕不能见到芙拉的真实面容，浅羽爱也能猜测到对面是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看着这段话，浅羽爱仿佛见到了一位撒娇抱怨的女孩。

　　“我白天必须要去上课啊……哪怕是下课了，我也没办法直接回家。芙拉，我这次考试排名下降了两位。”

　　【哼哼，芙拉可是很擅长学习的。爱子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直接来问我。啵~】

　　“芙拉好像什么都知道。”浅羽爱羡慕，“那就拜托芙拉教我学习吧，我一定要在下一次的考试中进步。”

　　【包在我身上！】芙拉紧跟着发送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芙拉这么聪明，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浅羽爱想到自己先天残疾的腿，神色暗淡。

　　如果不是这双腿，如果她没有出生……妈妈身上的负担会不会小一点呢？

　　【不是的！】

　　浅羽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不是这样的！芙拉其实是个寂寞的小孩。在很久之前，芙拉有爱芙拉的爸爸妈妈，芙拉也有健康的身体和美丽的花园。但是一切都消失了，芙拉被关在一个又黑又狭隘的地方，只有芙拉的妹妹知道芙拉的存在。现在，芙拉终于获得了自由。】

　　浅羽爱立刻想起来了自己的妹妹，她的妹妹柔软又可爱，好像落下天空的云朵。但是有时，看着健全又时时刻刻陪伴在母亲身边的妹妹，她又会感到疼痛。

　　这种疼痛是细密的，是迟缓的，唯独不是温柔的。每当疼痛来临，她的胃里都会像是搅动起来，残疾的那条腿也会隐隐作痛。

　　“你的妹妹一定很可爱。”

　　【她确实是一个聪明又听话的孩子。现在，妹妹一直陪伴着我。】

　　“你的妹妹不用去上学吗？”

　　【我的妹妹陪伴着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们一起。我们分享着整个花园。】

　　“我也可以去你的花园吗？”

　　【当然，爱子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分享的。啵~】

　　“真好……”浅羽爱想起来了某些事情，她犹豫地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讲这件事情告诉芙拉。

　　芙拉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

　　“我有点害怕去学校。”她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芙拉没有嘲笑她，她温和地回复。

　　【那就不去学校了，我来教你。我的妹妹阳鞠就是我教导的，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哦。】

　　浅羽爱感觉胃里沉甸甸的，像是坠入一块铁块。

　　芙拉这样的女孩，一定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她就像天上掉下来的星星一样闪耀。她聪明，开朗，古灵精怪又落落大方。像这样的优秀的人，肯定也无法理解自己的丑陋，她一定会为浅羽爱这般肮脏的想法而惊诧。

　　毕竟，浅羽爱可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

　　痛苦、嫉妒、悲伤、自责、反胃、爱、自我厌恶……她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在妹妹面前，在所有人的面前显示出爱的一面。但她越是压抑，就越是恶心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丑恶的姐姐。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妹妹有点碍眼呢。】

　　“？”浅羽爱震惊地看着屏幕，她难以置信完美的芙拉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有时候，我看着妹妹，会想要是她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芙拉也会这么想吗？”浅羽爱忍不住笑出来。

　　【当然，芙拉也是个孩子，不仅会怕黑还会牙疼。看见妹妹快乐地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我的爸爸妈妈，我也会伤心的。】

　　浅羽爱兴奋地加重呼吸：“果然，我和芙拉是一样的。”

　　“芙拉，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芙拉回复了一段英文，教育道：【好了，你该去睡觉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哦。啵~】

　　……

　　照片时间线内，工藤宅附近的浅羽宅内灯火通明。

　　现在的空山已经进入了照片，她穿进了浅羽奈苗——也就是那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的身体里。

　　视角骤然矮了许多，手脚也变得软乎乎使不上一点力气。身体上的不适倒还是其次的，孩童的幼稚思维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空山总是在思考问题到一半的时候忘记自己在思考什么。

　　进入照片后，广濑笑眯眯地拉着她前去洗漱，再把她塞进铺在榻榻米上的被窝。

　　走之前广濑亲了一下浅羽奈苗的额头：“姐姐先去睡觉了，小奈苗也要乖乖的哦。”

　　空山赶紧拉住广濑，犹豫了一瞬，还是撒娇问道：“雅美姐姐，妈妈在哪里呀，我想要妈妈。”

　　空山的脚指头都蜷了起来，面上还是楚楚可怜地盯着广濑雅美。

　　“妈妈正在和泽部老师聊天呢，泽部老师也是爱子姐姐的老师。”广濑将奈苗的被角仔仔细细地向内压实，“……小奈苗，今天是爱子姐姐离开得日子，不要去打扰妈妈好吗？”

　　“好。”

　　推拉门被关上，空山装作睡着，把自己的耳朵贴近地面。

　　日本是地震多发的国家，为了防震往往采用木结构一户建，在设计上也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和延展性。这些都牺牲了一部分隔音效果。

　　认真把耳朵贴了上去，空山指望能偷听到重要情报。

　　“……招待…见谅……”

　　“……艰难…图案…遗憾过去的……”

　　空山恨恨用小肉手一锤地面：“这不是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吗？”

　　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小孩的小肉手细皮嫩肉，在与地面撞击后红肿了一片。

　　——遭了，这么差的隔音，很快会被发现的。

　　楼下的谈话声停止了，随着一阵噔噔噔的上楼脚步声，浅羽奈苗房间的门被推开，浅羽夫人的脸在背后光源的照射下漆黑一片。

　　“……奈苗，怎么了，撞到头了吗？”她的表情融化在黑暗里。

　　“没有，妈妈。”空山眨了眨眼。

　　浅羽和佳奈蹲下身来，抚摸着孩子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一直保持着紧闭。

　　明明是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空山却感觉背后发凉。浅羽和佳奈的头发垂下几缕，晃荡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

　　良久的静默后，浅羽和佳奈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妈妈……”

　　……

　　浅羽爱的年龄毕竟还小，就算她英语成绩优异，在看到芙拉发送来的长句子后也一头雾水。

　　为了查清楚这段句子的具体含义，她将这段话抄写在了笔记本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对于网络对面的芙拉，浅羽爱想不出任何负面的形容词。每当她和芙拉发生了精彩的难以忘怀的对话，她都会把这些对话工工整整地抄写在这本笔记本上。甚至用不同颜色的彩笔勾勾画画，时不时翻开笔记本回味。

　　“哎呀！”

　　浅羽爱有一条腿是假肢，为了避免暴露，她不敢用图书馆里的移动滑梯，垫着脚想要够到《英日大全》。但这本书太过冷门，被放置在书柜高层，眼看就要掉下来砸到浅羽爱的头。

　　一双白净的手替她挡住了掉下来的大部头。浅羽爱睁开眼睛，看到了泽部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早就放学了，你为什么还没回家？”他弯下腰，将《英日大全》交给浅羽爱。

　　浅羽爱赶紧道谢：“谢谢泽部老师，我还没完成学习任务。反正回去了也是看书，不如留在学校里学习。”

　　“这么认真啊。”泽部感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老师我，我也不喜欢早回家。你可以来教室办公室找我。”

　　“我会的，谢谢泽部老师。”浅羽爱很有礼貌，她抱着书想要找一个座位开始学习，泽部老师没有离开，他顺势坐在了浅羽爱的身边。

　　“泽部老师？”浅羽爱疑惑不解。

　　“我也要看书了。浅羽同学不欢迎我坐在你身边吗？”

　　“当然不！”浅羽爱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找一个话题，“泽部老师不回去，您的妻子岂不是要一个人带孩子。”

　　“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学校的学生们就是我的孩子。”

　　“哦……”浅羽爱想不出新的话题了，她的脸开始涨红。

　　“哈哈哈哈哈。”看出来了浅羽爱的窘迫，泽部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你的书吧，老师不打扰你了。”

　　作为学生对老师天生的信赖，浅羽听从泽部的话，翻开了笔记本。

　　她打开那本厚重的大部头，用手指点着，将生词的意思工整地抄写到英文句子的正下方。

　　【There is but one truly serious philosophical problem,and that is suicide.】

　　这段句子很长，为了保障没有抄错，浅羽爱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她的字迹娟秀，是很受老师喜欢的字体。

　　突然，她的笔记本被抽走了。泽部认真地看着这句话，翻译道：“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他挑起眉毛：“西西弗神话？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话。这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读得书。”

　　浅羽爱顿时感觉与泽部老师拉近了距离，就好像芙拉成为了她和泽部老师共同的朋友。能够这么熟练地找出来出处，泽部老师一定是一位充满人文素养的学者。

　　“是网上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网上认识的朋友啊……”泽部眼睛转了转，“说来也巧，老师最近也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

　　“老师的朋友？”

　　“对，多亏了他，老师才认识到了真正的自己。”泽部相我微笑着，“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实在是太迟钝了，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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