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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近真相
“母后——”修霁公主回头呼唤止步不前的皇后,不明白母亲怎么忽然停下了脚步。刚刚得到父皇吐血的消息时,母亲明明像着了火一样,顾不得皇后的威仪,连凤冠都没戴就往永昌宫赶,可眼见得永昌宫就在眼前,她却停下了急促的脚步。
听到女儿的呼唤,皇后迟疑着又走了两步,又立住了。修霁见状往回跑了几步,拉住母亲的袖子:“母后,您怎么啦?父皇吐血病倒,您怎么倒在这里不走了?”
皇后神情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沉声道:“刚才眉儿禀报说,陛下吐血,是因为听说伴伴重伤了琅儿?”
修霁听了这话,脸色也黯了下来:“母后,父皇会不会杀了伴伴?”无论平时怎么讨厌他,也忍不住替他担心。打伤皇子,这可是重罪,伴伴再受宠,到底也只是个宠物。
皇后抬起头,面孔在长廊的暗影里难以看清她的表情。修霁等了一下,没有听到母亲的回话,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母后——”这几天父皇和母后怎么都这么奇怪?
皇后看看女儿,平静地道:“我要先去看看伴伴。你先去看看你父皇吧。”
“母后。”修霁一把抓住母亲的披帛。母后糊涂了,伴伴再招人喜爱,又怎么能跟父皇的龙体相比。这时哪个娘娘不是急着赶去永昌宫?
皇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眼中的怨气,淡淡道:“陛下身边太医成群,我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伴伴打伤了琅儿,我若不去看看,心里不安。怕有人不利于他。这孩子,平日淘气得罪的人太多了。”说着叹了口气。
修霁听母后这话说得严重,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父皇那边守着一大堆人,而且刚才太医已经说了,父皇暂时无大碍,晚去一会也不要紧吧?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皇后摇摇头:“我只是去看看。你去做什么?还是去看望你父皇吧。”就不再理她,匆匆去了。
修霁无奈,只得自己去了永昌宫。永昌宫外的青砖地上早已站了一下子的人,能来的人都来了,只是未奉圣旨不敢入内,只能在门外等候消息。修霁一进门,四皇子修珞眼尖立即跑着迎了上来:“皇姐来了。”往修霁身后望望:“母后呢?”修霁下意识地维护母亲,道:“母后身体不好,略晚一点就到。”
后宫中除了皇后,没有人能无旨进入永昌宫皇帝的寝宫。众嫔妃都在等着皇后来主持大局,听说皇后还没来,脸色更加焦虑。
好在皇后没让大家等太久。不一会就传来“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
众人忙着跪接凤驾,而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婢前来的皇后却看也不看这些人,匆匆越过一地矮了半截的人直奔寝宫,殿内侍候的太医和宫女太监连忙行礼。
皇后沉着一脸,一进殿就一挥手,冷冷地道:“你们都退下,本宫与陛下有话要说。”
众人从来未见皇后这般表情,惊诧的望望卧于龙床上的皇帝,见皇帝微微颌首,连忙应了一声,鱼贯而出。承熙帝冲最后一个出门的小鱼儿做了一个手势,小鱼儿心领神会,出门之后,立即把殿门掩上,又叫所有人包括守在殿外的禁卫都退到足够远的地方。
寝宫中只剩下帝后二人。一脸病容的承熙帝微微一笑,道:“坐吧。”
皇后低头沉默,她本来是带着一股气来的,可见了皇帝的,却不知该怎么说。承熙帝却道:“看你气成这样,可是因为伴伴的事?”
皇后抬头,眼中闪烁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可是皇上下旨将伴伴带走的?”
承熙帝脸色顿时变了,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颊顿时像严霜下的白梅花瓣:“谁带走伴伴的?”
皇后吓了一跳,惊问道:“难道不是皇上下的旨?”
“自然不是!”承熙帝道:“朕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呢。谁竟敢这么大胆?”喘了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对皇后道:“立即把洛离给朕叫进来,朕要细查。”
皇后没有片刻迟疑,马上开门出去传旨。
洛离接了圣旨飞快地去了。殿内又只剩下夫妻二人。皇后盯着锦帐发呆,承熙帝咳了好几声才醒过劲来,立即靠近皇上,将他扶坐于床头,柔声问道:“皇上,你身子好些了吗?”
承熙帝道:“好多了,我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皇后低嗔道:“别胡说。你不过太累了,我早跟你说过,叫你爱惜自己,你总是不听。”
承熙帝叹了口气:“好在皇子们都快长大了,过不了多久,也许就可以替朕分担些事情了。”
提到皇子,皇后的心漏跳了一拍,拿起手中绣着凤凰的绣帕为皇帝擦去额上的一层细汗,同时掩饰了自身失态。正擦着,门外传来洛离恭敬低沉的声音:“皇上,伴伴已经找到,臣已经把他带回来了,请示皇上接下来怎么做?”
声音入耳,皇后手一僵,承熙帝立即感觉到了,伸手的握住那只柔荑,用力握了一下,对门外道:“进来。”
“遵旨。”洛离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了殿内。皇后迟疑的向殿门看看,没有开启过的迹象,目光转到窗扇上,仔细一看才看到其中一扇在微微颤动。
洛离单膝跪地:“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承熙帝点点头:“起来吧。说,怎么回事?”
洛离起身,他跟承熙帝多年,了解他的性情,简明扼要地道:“伴伴已经找到,平安无事。他是被三皇子带走的,臣赶去的及时,没有让他受伤。”
“他们打算怎么做?”承熙帝的脸色很不好,病容之外更多了一层怒气。
洛离低声道:“他们打算用火刑。”
“当”响亮的声音吓了承熙帝一跳,转头一看,却见皇后面如死灰的从床头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声响,是她急急站起时踢到了旁边的唾壶。
承熙帝不动声色:“朕知道了。”
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三皇子修玮变了腔的声音:“儿臣求见父皇,求父皇为儿臣伸冤。”
洛离脸皮略略扯动一下,垂眸低声道:“臣万死。刚才奉旨去找伴伴时,和三皇子起了冲突。臣一时失手对三殿下不敬,以下犯上,请皇上降罪。”
“大胆!”承熙帝怒拍了一下床头:“你奉朕旨意带人。玮儿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怎么会跟你动手?分明是你有意以下犯上。”
洛离双膝重重跪地:“臣死罪。臣找到伴伴时,他正被人绑在柱子上,下面堆的都是柴草。是臣一时忘了尊卑,来不及传旨就冲了上去。”
承熙帝费力地坐直了身子,皇后连忙在他后背处垫了一个软垫。皇帝道:“玮儿进来。”
修玮带着一脸的血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父皇就重重往地上一跪:“父皇,为儿臣伸冤啊!”
承熙帝冷冷地道:“朕什么时候下旨让你处置伴伴的?你好大的胆子!”
修玮暗暗心惊:“儿臣因为他伤了大皇兄,一时激忿,没有请旨。父皇恕罪。”
承熙帝道:“伴伴的生死,除了朕谁也不能决定。你自作主张,洛将军奉旨替朕教训你。你怎敢不服?”
修玮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完全向着洛离,又惊又惧,连忙不住口的认罪。承熙帝又怒责了几句,这才斥道:“还不退下!”
斥退了儿子,承熙帝又看了洛离一眼,眸中寒意逼人。洛离浑身发冷:“皇上——”
“你以下犯上,本该重罚,但你又救了伴伴,将功折罪仍然要罚,自己去领五十杖,罚俸半年。”
“谢主隆恩。”洛离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谢了恩。磕完头后才又问道:“皇上,伴伴就在殿外,请皇上示下。”
“把他带进来。然后你就自去领罚吧。”
“伴伴——”
花玥醒来时一阵恍惚,头顶上宫灯光芒耀眼,让他一时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等了一会才认出来,自己正在永昌宫皇帝的寝殿内。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承熙帝的床边铺着的一块丝毯上,旁边的火凤衔珠灯上的珠串少了三颗,那是他偷下来磨碎了,又加了些药材做成敷脸的蜜粉送给莺儿。而那方子还是他从宫中的藏书中查到的古方。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怎么会回到这里?暂时处于一片空白的脑子拒绝工作,花玥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打伤修琅之后晕倒前的瞬间
“醒了?”头顶有一个声音在问。
花玥不用看就听出那是谁的声音,他现在实在无力回答,含糊的应了一声。背后早已痛得麻木了,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花玥疲惫的闭上眼,承熙帝要怎么惩罚他已经无力去想,想了也没用。他出手打伤了他的儿子,要怎样就随便他了。
承熙帝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花玥,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却很不平静。似怒似恨,有爱有怜,种种情愫纷至沓来,搅得他心烦意乱。皇后在旁边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长长的蔻丹却几乎刺入他的皮肉里。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过去的七年里,他既善解人意又任性淘气。带给他无数的烦恼和欢乐。伴伴的笑是明沏的,伴伴的哭是痛快的,他可以点燃一天的欢乐,也可以轻易制造一地的混乱。和他在一起,生活永远不会无聊到沉寂。有他陪在身边,你才有那么多喜喜悲悲。
他本想把伴伴驯化成一只乖巧的宠物。可爱而温驯,无能却养眼。可世事难料,精明如他,还是被一个孩子骗了。能成功逃出行宫,步步皆能料敌在先;能一掌将修琅打成重伤,这份功夫绝非平常。承熙帝此时心里的感受,就像你一直捧在掌心的可爱小猫,忽然发觉它竟是一只凶猛的恶虎一样。被骗的愤怒也无法盖过那份震惊和恐惧。
殿内一片死寂,唯一欢实的只有那跳动的灯焰。沉默最终被承熙帝打破:“你父亲的右后肩略下处是不是有一处烙印。大小有成人半个巴掌大,上面铭有一个‘白’字?”
花玥吃惊的睁开眼,这是承熙帝第一次提起他的父亲,以前他自己提起父亲,每回都被承熙帝打断或是申斥。没想到皇帝竟对父亲身上无人知晓的印记知道得如此清楚。
承熙帝接着往下说:“那是奴隶的标志,朕之所以把你带进宫来,正是代替了你父亲原本的位置。”
“胡说。”花玥听得怒火中烧:“你要说我爹爹当过皇帝我都可能信。才不信你胡说八道呢。”父亲的气质才华,一笑一怒,都是那样威严高贵,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都比不上,怎么可能是一个奴隶?
承熙帝并未动怒,好像花玥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其实朕早就知道告诉你你也不会信。有些事朕不打算告诉你,就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但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真话。信不信也就由你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现在你该向朕交待打伤大皇子的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该死,没打死他是他命大!”花玥含恨道。
“他如何该死,你若说得有理,朕就饶你一命。”其实不管花玥有理没理,打伤了皇子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而承熙帝这话其实已经表明他打算放过花玥。
可偏偏花玥不买账,高傲的冷笑一声:“这个事我不打算告诉你,就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但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皇后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听到花玥学承熙帝说话,语气神态惟妙惟肖,又是怜又是恨,这小家伙怎么就是打不怕,这种时候还敢激怒皇帝,不是自己找死吗?
面对花玥无理的顶撞,承熙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听得人心里发毛:“说得好!”他回身看了皇后一眼:“梓童先回去歇着吧。朕有话要跟伴伴说。”
皇后想要说什么,但抬眸与皇帝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行礼:“皇上身上还病着。别为伴伴太费心,早些歇息吧。臣妾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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