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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的虫母
虫卵的发育速度突然就平缓了下来，像是虫崽们终于安静地睡着了，这让一众王虫们安心了不少。
但随之而来的，是虫母进食的问题。
那些虫崽消停后，希尔伽的食欲便空前高涨了起来。他不仅渴求着胃袋充盈的感觉，还总是突然就发疯似的想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一天晚上，他梦见了母巢每日下午茶配备的甘乳奶酪，那甜腻的糖霜、浓厚的奶香、松软的口感……
希尔伽几乎是磨着口器醒过来的，他刚睁开眼，就惊觉自己流了一枕头的涎液。
但是这点羞耻之心已经完全被口腹之欲给盖过了，他太想尝一口远在母巢的甘乳奶酪了，只可惜口器淅淅索索半天，只掠进去干冷的空气。
这种落差感让希尔伽瞬间就崩溃了，他当然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况。
偏僻的边境、匮乏的物资、紧张的战局……
但是他忍不住，他就是好想尝一口香甜的乳酪，想的快死了。
理智和食欲互相拉扯，结果就是希尔伽捂着口器悄悄掉眼泪。
不知道是泪珠的水声还是涎液的水声，总之这种动静吵醒了时刻处在紧戒状态的尤里安。
尤里安很久没看到希尔伽哭的这么惨了，泪珠断了线似的扑朔扑朔往下落，洇湿了一大片枕巾。他关切的话还没问出口，哭的可怜见的虫母就头一扭抵进了他的怀里。
声音又委屈又难过：“尤里安，我好饿……想吃甘乳奶酪，好想吃，我要疯了……”
但是这荒天僻地的，上哪里去找母巢的甘乳奶酪？
尤里安这次也犯了难，最后还是用前肢上的肉暂时抵过，搂着哭哭啼啼的希尔伽睡了一宿。
这也是后来虫子们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解决虫母特殊食欲的途径。
——
“让我看看今天虫卵有没有长大？”阿拜蒙蒂斯仔细的用两只前肢丈量着面前圆隆的腹部。
希尔伽坐在他的第二对抱腹上，抱着他的翅膀咔吧咔吧的啃，一小口一小口的，颇为珍惜的样子。
“没有长的吧，我身上这件袍子还能穿。”希尔伽抽出空回答他，全心全意的品鉴口腔中酥脆的虫翅。
阿拜蒙蒂斯点点头：“确实没长，这很好。但是每天的运动还是必要的，等您用完餐后，我扶您出去走几个来回。”
他说着说着耳边咔吧咔吧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希尔伽看看他，思索了一会还是放掉了手中的虫翅，毅然决然道：“我吃好了！现在就可以去运动了。”说着就想攀着他的抱腹足下去。
阿拜蒙蒂斯疑惑道：“可是您只吃了这么点。”
希尔伽移开视线，嗫嚅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吃太多的话，你又遇上那些异种，会很危险的。”说着，又非常认真的为自己做担保：“而且我已经饱了，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吃塔塔薄饼而己，现在已经不想了，真的！”
阿拜蒙蒂斯哑然失笑，接受了好心眼虫母的好意。
——
洞外的虫子们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着自己份内的事，向希尔伽殷切的问候完后，又恋恋不舍的回到岗位了。
原定计划是走三个来回，但是才走了一半希尔伽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扶着腰，倚在阿拜蒙蒂斯身上兀自拧着眉忍痛，一波胎动以后，他额间冷汗就出来了。
阿拜蒙蒂斯心疼他，劝他要不今天就到这。希尔伽却较上劲了，硬是撑着把剩下一半路程走完了。
——
母巢那边又没有了消息，但虫母的产期将近，让歌鸟子巢的雄虫们内心愈发焦灼。
已经陆续有几只虫子汇报附近出现可疑的机甲装置了，对比以往资料，尤里安立马就推断出这是人类的侦察机械兵。
“这里不能再久留了，我们需要立即转移据点。”他沉声道。
“那虫母殿下那边？”
尤里安也在忧心这事了，他叹了口气，表示自己需要再想想。
在夜晚火光正盛的时候，他向虫群中的虫母询问了意见。
“我很抱歉目前这是最优选，我也深知这会对您目前的身体造成不必要的劳累。是我能力不够，让殿下您拖着临产的身子跟我们奔波。”这位上将低垂着头，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出了颓废。
希尔伽当时被围在火源中心，他手里还捧着灌满了蜜的小碗，暖橙色的光源映的他面色红润。
“可以呀，我跟你们一起走。”
半晌后，尤里安才听见他们的虫母这样说：
“我没觉得辛苦，你们让我很安心。你们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我会永远与你们同在。”
说完，希尔伽还挪过去亲了亲尤里安的脸，安抚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好吗？”
[相信我，我会平安生下虫卵，我会给予你们精神庇护，我会带你们回巢。]
祂向祂的子民许诺道。
——
他们在星辰将颓时启程，尤里安准备前往与王巢军队仅有一“壁”之隔的据点。
虫群是意志高度一体化的群体，它们会日夜兼程、不知疲倦的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但是，现在这支军队刻意放慢了速度，它们不再是锋利的作战兵器，而是守护珍珠的匣。
一般是三天一个周期，他们会停下来休整。
“他的情况不大对劲。”
“嗯，快到时间了吧……”
“今晚？或明天？总之是快了。”
王虫们在窃窃私语。
约里亚特能明显感受到希尔伽身体状况的变化。
——
他们迁徙这么多天以来，一开始希尔伽是极为亢奋的，也许是因为从没见过这片冰域上未被异化的植被与物种，偶尔见到一次便大惊小怪。
又也许是第一次与虫族的军队抱团睡在一起，没有露台的阻挡，没有巢穴的隔阂，他与所有的虫子共眠。
这些风景和事物雄虫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的眼里再看不见这些，只看的见终点，死也要到达的终点。
但是虫母从未踏出过巢穴，这片冰域上的一切对于希尔伽来说都是未知且新奇的，探知的欲望甚至让他身体的不适都一扫而空了，可谓是精神满满，干劲十足。
在迁徙刚开始的时候，希尔伽总是热切的想和虫卫们一起搜寻物资，跟在那些重甲虫身后捡一路小玩意。他也尝试着和工虫们一起烹饪食物，和哨兵虫们观察环境，如果不是肚子里揣着卵，他甚至还想和虫子们一样用翅膀掠行赶路了。
——
但从几天前开始，约里亚特就发现希尔伽不爱动弹了，举手投足间都小心了很多。
不关是他，所有的王虫都注意到了一个信号：
他们的虫母即将迎来生产了。
只有虫母自己，还傻乎乎的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正纠结怎么委婉的开口道出这个惊吓了。
今早一醒来希尔伽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感觉他的肚子比往常要重的多，坠的他腰酸，将他压的起不来身，便又阖上眼沉沉睡去了。
期间哈文曾来过一次，但是希尔伽晕乎乎的，不知道哈文问了些什么，只记得雄虫把手探进绒毯里，又伸到他袍底，揉了揉他发坠的腹底。
之后四周的嘈杂便徒然没了，没有虫子来叫他去看新奇小玩意，也没有虫子喊他去见识新物种。
那好吧，你们不来找我，我就和宝宝歇一会儿。
他陷在自己的梦境里。
但是后来希尔伽又饿醒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难耐的发出了声闷哼，还心虚般的觑了觑四周有没有其他虫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由冰砖建成的冰屋里，应当是虫子们趁他睡着时建的。
前几天他就感觉那种熟悉的疲惫感又卷土而来了，当时他们还在赶路，他没办法想象如果他道出即将生产的消息，这群目前井然有序的虫群会乱成什么样。
他想：我得挑一个好时机告诉他们，最好是悄悄先告诉一个靠谱的虫子。
但是他犹豫着犹豫着，不知不觉就到现在这个局面了——他感觉他的身体快散架了。
——
莱因哈特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什么也没问，为什么睡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一头冷汗？为什么要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些问题，莱因哈特通通都没问。他只是大步跨过来，自然而然的把手扶上了希尔伽的腰，施了力开始按揉起来。
“哈文已经准备好了，别怕，你会安全生下它们的。”他安抚道。
希尔伽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都知道我要生了吗？”
那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纠结的问题算什么？
莱因哈特闻言有些无语：“你身体不对劲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啊，不用你说出口我们也会准备好的。在你睡过去的时候，我们就把这布置好了，驻留的时间和生产的事宜阿拜蒙蒂斯也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希尔伽被腹痛惊扰的心神不宁，他不免就想到了前两次生产的不顺，思绪就开始混乱不堪。
但听完莱因哈特的话后，他的心奇异的就安定了。
“莱因，抱抱我吧。”他朝雄虫张开怀抱，放心的把自己托付给身后的歌鸟虫群。
——
生产当然是漫长且相当磨人的，纵使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意外插曲。
希尔伽正处于放空状态，他已经痛的有些发懵了，腹部坠的很低，但虫卵都是个慢性子。
他双手攀在尤里安的脖子上，腰部则被尤里安带着小幅度的晃动，这会让他好受一点。
痛的发狠的时候，他就仰起脸来找尤里安讨吻，试图转移注意力。
但往往吻不了几息，他就会泄出几声细碎的哭腔。
冰屋内不知怎的气温很高，闷闷的，亮晶晶的汗珠凝在他的额角、鼻尖和下颔，让他整个人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有一丝凉意短暂的透了进来，是下一只王虫来接班了。
阿拜蒙蒂斯的全身都是冰凉的，希尔伽喜欢把脸贴进阿拜蒙蒂斯的手心里，汲取一点凉意。
“哈文说走几步可能会有用点，否则它们下的也太慢了。”阿拜蒙蒂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这无疑是希尔伽最讨厌的环节，尤其是现在！
那些虫卵团在他的下腹，顶着他的大腿根，让他只能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走路，这个姿势难看极了。
希尔伽非常不情愿的在阿拜蒙蒂斯的牵扶下颤颤巍巍迈着步子。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很有用。
一阵哗啦的水声，突如其来灭顶的痛感……
希尔伽僵立在原地，觉得羞耻到发疯，同时他又怕的厉害。
他只能无助的躺在临时堆起来的床上大张着T用力，之前什么诺言啊勇气啊，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呜——莱因！莱因！好疼啊！阿拜蒙蒂斯，别走，不要走！”
“我去帮你叫莱因哈特过来，殿下，很快了，他快来了。”阿拜蒙蒂斯正欲走，马上又被一股力扯回去了。
“你也不要走！尤里安呢？尤里安又在哪里？还有约里亚特和哈文，我想要你们陪我，唔——又开始痛了。”
希尔伽又开始喊痛了，守在外面的王虫们也是全都按捺不住了，一股脑挤了进来。
“甜心！甜心！我在这，天哪，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希尔伽，我来了！别害怕，我来了！”
“深呼吸，深呼吸，对对对，就是这样！”
“殿下，不要咬自己，会伤到你自己的，要咬就咬我的吧。”
……
几只王虫的面庞在希尔伽眼前晃来晃去，不同的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每只虫子都是那么焦急，那么担忧。
外面留守的虫子们也焦躁的厉害，不安的触角乱挥。
终于，在又一个月夜结束的时候，伴随着虫母力竭的嘶吼声，一切彻底归于圆满了。
阿兰德这时才有勇气走进冰屋，他踯躅的站在一众王虫外，渴望着虫群中的母亲能看自己一眼。
只有尤里安注意到了他，贴心的给他腾了位置，扶着他的肩膀殷殷嘱托道：“这是你的四个兄弟，它们还没破壳，我希望以后你们会一起保护你们的母亲。”
阿兰德没有去看那些虫卵，他的视线贪婪的定格在母虫身上，他看见他虚弱的妈妈闭着眼，那4颗虫卵团在妈妈的怀里，依偎的很紧密。
他抿着唇，执拗的一言不发。
那是他的位置，他的妈妈，
那些孱弱又丑陋的后来者凭什么夺走妈妈的注意力！
谁都不能同他一起分走妈妈的宠爱，那只愚笨的螳螂不能，这些幼虫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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