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黄昏

　　一串糖葫芦一般六颗果子。
　　卫昶序和宁钰慈分配均匀。
　　吃完宁钰慈递过来剩下的三颗果子，卫昶序站在垃圾桶旁边，犹豫半天才在许善宜的催促下把签子丢掉。
　　如果不是糖葫芦放久了会坏……他估计会很变态得根本舍不得吃那三颗果子。
　　至于签子，卫昶序也不想被旁人觉得奇怪，还是狠心丢掉了。

　　四人一起买了香拜完佛，将香插入香檀里，也不多做逗留，很快离开了。
　　回到半山腰，他们在纪念品售卖处一人买了一个香囊。
　　“如果愿望实现的话，记得回来还愿哦。”卖香囊的小姐姐笑着对他们这样说。

　　走出纪念品店，居宥律小声问许善宜来还过几次愿。
　　“三次吧，”许善宜说，“我总共就买过五个香囊，感觉还是很灵的。”
　　“那我可要很认真地许愿了。”居宥律郑重地点点头。
　　“希望有机会大家一起来还愿。”女孩笑着道。

　　宁钰慈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卫昶序看着眼前正低头仔细端详香囊外包装的人，想。
　　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香囊。

　　我的愿望……
　　希望宁钰慈能幸福，也希望combustion的音乐能被更多人听到。
　　就这样吧。

　　*

　　冬天伴着融雪，褪去城市的灰败。
　　春来了。

　　《show！乐队》的节目录制伴随着开学，几乎是共同举行。
　　四人聚在一起仔细研读过节目组寄来的合同，庄严地签下名字，再寄回去。

　　好在这档综艺并非需要参赛选手住在节目组提供的宿舍，节目内容也主要由乐队的舞台、嘉宾点评，穿插一些乐队练习室的内容组成。
　　开学考过后，combustion四人组织了本学期以来的第一次练习，当晚，就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来到了他们的排练室。

　　因为有摄像头的存在，宁钰慈的那顶假发现在几乎是随身携带。只要摄像头在拍，他就得戴上假发与口罩，乔装打扮，生怕被认出来。
　　跟随摄像老师来到排练现场的还有节目组里的其中一位嘉宾，是国内一直都很火的一名老牌女歌手，叫做秦欢。

　　秦欢一打开排练室的门，便很夸张地对着镜头说：“哇，感觉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说着，她回头，看着纷纷放下手中乐器的四人，让他们对着镜头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
　　互通过姓名后，穿着休闲的秦欢坐在排练室角落的椅子上，看他们排练，点出几个存在的问题，经过一番友好谦逊的交流，估摸着素材差不多拍够了，他们便准备收场。

　　“你们平时除了排练室，是都待在学校里吗？”临走前，秦欢好奇地问了一句。
　　卫昶序点头回答：“是的。”
　　“学习之余还能抽空组乐队，”秦欢表情有些惊讶，“了不起呀，livehouse能挣钱吗？”
　　“暂时还不太能。”居宥律答道。
　　“那平时做音乐是哪里来的资金呢？家里给吗？”她视线开始来回打量这四个孩子。
　　“我俩是家里，”居宥律指了指自己和许善宜，又指了指一旁的卫昶序和宁钰慈，“他俩有在打工。”
　　“不得了。”秦欢咋舌，忽然想起节目组背调的资料，问道，“据说你们这儿有个之前中考全市第三的，是谁来着？”

　　大家一起抬手向没讲话的宁钰慈指去。
　　秦欢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现在成绩怎么样？”
　　宁钰慈只说了两个字：“还行。”
　　眼看女明星的脸色要变，许善宜赶忙补充一句：“这‘还行’指的可是年级前五呢！”
　　秦欢瞪大了眼睛：“读书成绩这么好，家里人怎么支持你玩乐队的？”
　　宁钰慈沉默下来。
　　这沉默背后的含义显而易见。
　　秦欢皱起眉头，表情有些惋惜：“希望你能通过这档节目好好证明自己，加油。”
　　宁钰慈点了点头。

　　聊天到此结束。
　　几人谢过秦欢，送艺人离开。

　　秦欢坐上保姆车，给节目的制作人发了条语音。
　　“老高啊，你这找来的有三个孩子是未成年吧，其中一个家里还不支持搞音乐的，回头要是走到后面了，突然家长跳出来找事情怎么办？”
　　老高很快回过来。
　　“合同签了，他们对外宣称自己都成年的。那个家里不同意的我沟通过，如果惹了麻烦后续会自己选择退赛，违约金我也不要他单独的，毕竟少个贝斯手而已，又不是整支乐队上不了台。再说了，他们这过家家似的乐队能走多远还不一定呢。”
　　“那我还是比较看好他们的。”秦欢说。

　　*

　　高二下半学期，同学们几乎也就是高考预备役的身份了。
　　班里有不少住校生申请周末在学校留宿，两周回一次家。

　　宁钰慈这学期干脆没有申请住宿，父母给的装着住宿费的信封被他垫在了枕头底下。他用上次一样的办法，拿自己的小号去与班主任沟通，换取了下半个学期的自由。
　　这下应该可以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卫昶序在这时传来一张纸条。
　　-这周末录制第一次舞台，你紧张吗？
　　宁钰慈回复：有点。

　　虽然乐队组建至今，他们已经经历过许多场livehouse的演出，但登上一个节目的舞台还是第一次。
　　那毕竟是个节目啊，一旦播出后全国人民都能看见的，舞台肯定会比livehouse要大，要漂亮。
　　因此不止宁钰慈一个人紧张，其实卫昶序、居宥律和许善宜，他们都紧张。

　　周六这天，紧张地连轴转了一周的combustion四人，吃过晚饭后，由居宥律开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到节目在郊区搭建的录影棚。
　　工作人员带他们穿过后台，来到贴着“combustion乐队”的休息室。
　　关上门，许善宜把吉他放在脚边，自己先瘫倒在沙发上感叹：“天呐，我们也有自己专属的休息室了。”
　　“比‘氧’的休息室还大。”居宥律环顾一周，如是点评。

　　卫昶序则与宁钰慈相继于中间稍长的沙发落座。
　　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在这时忽然开了。

　　上面跳出来一段动画。
　　“欢迎乐队选手们来到《show！乐队》的录制现场，我是本节目的吉祥物，我叫小麦，”一个麦克风形象的卡通画在屏幕上蹦来跳去，“前方舞台准备中，请各位选手稍作休息，一会儿会通过休息室左上角悬挂的喇叭来通知大家前往舞台候场表演，而前方舞台的情况我也会在这个屏幕上实时转播。一定要仔细听清楚，不要错过候场哦。”
　　小麦卡通形象通过电子处理器发出的声音搞怪又可爱。
　　说完话，屏幕又暗下来。

　　摆在四人面前茶几上有几个果盘，还有瓜子和开心果，以及矿泉水赞助商两排矿泉水的植入。
　　“这是可以吃的吗？”许善宜看了看瓜子，小心地拿起一点放进嘴里，“好香啊。”
　　“都放这儿了应该可以吧，我也尝尝。”居宥律跟着去抓了一把瓜子。
　　“你俩不是晚饭吃撑了吗？”见桌上如龙卷风过境，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被席卷一空的瓜子盘，卫昶序有些无语道。

　　坐在他身旁的宁钰慈在这时也默默伸出手，往那已经所剩无几的瓜子盘里摸了几颗瓜子走。
　　“宁钰慈都吃！”许善宜马上叫起来，“卫昶序你怎么不说他？”
　　“……”卫昶序看都不敢看宁钰慈一眼，低着头伸手去把剩下的瓜子全掏干净了，边磕边说，“我的问题。”

　　坐在卫昶序身旁被无辜波及，正默默尝瓜子味道的宁钰慈：“……”
　　为什么这间休息室有点热？

　　居宥律这时把吃剩的瓜子壳扔进垃圾桶，拍拍空空的两手：“瓜子能续吗？”
　　卫昶序：“…………”我说你们真的够了。

　　他叹了口气，摊开手：“我的给你。”
　　居宥律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正打闹时，那电视屏幕闪了两下，开始出现舞台上的画面。
　　嘉宾席上坐着来看过他们排练的秦欢，一个著名主持人，一位知名的男歌手，以及一位音乐制作大咖。
　　看到这嘉宾阵容，四人都是一怔。
　　许善宜嗑瓜子的手都停了。

　　“韦东？那是韦东老师吗？”她等着屏幕上的人脸难以置信地问。
　　居宥律表情呆滞地回答：“嗯，是的。”

　　韦东，是近十几年来有名的音乐制作人，他带过的乐队没有一支是不火的。
　　《show！乐队》这个节目组可见也是用了心的，竟然能请到韦东来坐镇嘉宾席。

　　这下好了。
　　本来就紧张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紧张了。
　　卫昶序捏了捏手心的汗，扭头去看身旁始终没吭声过的宁钰慈。

　　虽然听起来会有点异想天开。
　　但是如果能够通过这个节目被韦东发掘的话——

　　“好！欢迎大家收看我们的《show！乐队》。”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话音传来。
　　录制开始了。

　　*

　　节目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内容是让每一个乐队都演唱一首自己的作品、改编一首别人的作品，方便后期剪辑出来之后发到网上，让网民进行人气投票。第三期开始会有打分制，十二支乐队淘汰三支。
　　combustion是倒数第二个被叫上场的。

　　前面的乐队基本上都获得了一致好评，而作为制作人大咖的韦东也本着职业素养，几乎是出人意料得严厉。
　　连现场体验感极好的coldbeer，都没能逃过他两句美言后的“但是”。

　　唯一让他点头的是当时海选就获得了第一名的，叫做荆棘丛林的乐队。
　　但荆棘丛林里每个人都是老炮，平均年龄都三十了，单拎出来的个人能力也是基本高了现场所有人一大截的。
　　韦东听完就表示自己之前就有物色过荆棘丛林，有合作的意愿。
　　这几乎没有可比性。

　　combustion这样的乐队在荆棘丛林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而他们也确实都是一群小孩。
　　是全场唯一的一支，由三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组成的乐队。

　　“加油加油。”上场前，许善宜在后台抱着吉他蹦跳，试图靠这样的方式缓解自己的紧张。
　　“别把气跳没了。”卫昶序出声提醒她。
　　“不紧张，就像我们每次livehouse那样演就行了，”居宥律在一旁宽慰道，“我们最近livehouse的现场明显好很多了不是吗？”
　　“说是这么说啦……”许善宜停止了蹦跳，“但livehouse的观众席至少没有韦东老师站在那里。”

　　“有机会被看到的话，要抓住机会才行。”宁钰慈道。
　　“对，”卫昶序马上点头附和，“抓住这次机会，抓住韦东老师的眼球。”
　　居宥律也赞同地说：“不能因为紧张的情绪而错失机会。”
　　“好吧！”许善宜强迫自己停止焦虑，下定决心，“一定要加油！”

　　“combustion乐队，上台。”他们身后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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