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性妖

　　周暮云看面前的姑娘先是抖了抖又看着核桃酥发呆。

　　以为她回忆起昨天的事还有些惊惧，不由自主的放缓声音说道：“那后来怎么确定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呢？”

　　夏南山连连摇头摆手，还倒退了一步，语气急切起来。

　　“我和弟弟才来没几天，宋姐就回家了，我们和她都没怎么相处过。况且当时马姐姐说账目上也有缺损，这哪是我们这些小帮工插得上手的！那柴房里面堆满了旧柴火，一看就是好些时间没人动过的，里面就算藏了东西也不可能是刚到这店里的我们藏的。况且盖着宋姐尸体的柴是成吉新劈的，这个大家都看见的！”

　　她仿佛生怕被冤枉，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巡按大人，您不会还是来查我们的吧，我们真是冤枉的。早上县太爷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嘛？要不你把整个柴房都拆了，旧柴都搬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贼赃就能证明我们绝不是贼了！”

　　她慌乱的看看周暮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义正言辞的加了一句。

　　“巡按大人，马姐姐今天一直不在，不然我愿意和她当面对质！那个玉坠子肯定是她弄错了，是别人栽赃我的！问问她平日里放在哪，还接触过谁就知道了。”

　　周暮云看她一脸激动，指手画脚的样子。

　　感觉她倒是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但是除了暴露淳朴的本性和浅薄的见识外再无其他。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随着她的话变得若有若无。

　　他无奈的轻敲桌子：“还不用你教我怎么查案。等下需要你来对质自然会再唤你。你先下去吧，叫门口的衙役进来。”

　　夏南山退了一步，又抬起头来急迫的说道：“周大人，我姐弟二人无依无靠，在此地任人欺辱。这番只求大人开明能还我们个公道。如能得证清白，我姐弟二人愿鞍前马后的为大人效力，为大人打探这多福楼的消息。”

　　周暮云看看她一脸可怜焦虑的样子，挥了挥手。

　　“本官自然不会冤枉好人的，你且下去吧，莫要耽误了本官证明你们的清白。”

　　想了下，又道：“现在是申时，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南山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周暮云，试探着回答：“大人要吃申时茶了？”

　　周暮云不耐烦的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去。

　　夏南山立刻呐呐退下，走至门口让守着的衙役先进去。

　　沈招摇立刻问她：“怎么样，说些什么？”

　　夏南山冲他神秘的挤挤眼睛：“什么也没说。”

　　沈招摇纳闷：“不是你说要他来详细报告吗？那我等下怎么表现？”

　　夏南山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弟弟，我俩是被冤枉的，啥也没干啥也不知道。你就表现……真的自己即可。我刚才表现的也像你！”

　　‘像我？真的自己？’沈招摇听得懵懵懂懂。

　　可是屋内的衙役已经出来让他进去，他只好摸着头走进屋子。

　　衙役向楼下大喊一声：“马姑娘在哪里，现在立刻叫马姑娘回来问话！”

　　周暮云坐在屋内思考着刚才夏南山的话，这时一个小二打扮的清秀少年推门走了进来。

　　少年没有犹疑，反手关门，快步走进屋子，几步就到了眼前。

　　接着，竟然直愣愣的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语气诚恳的说：“巡按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周暮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动了下，想必这就是那个需要懂些为人处事的弟弟。

　　呵斥他站在一边后，没有心思计较他的冒犯，循例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除了多几分激动几分愣，少年表现的基本和前面那姑娘的态度如出一辙。

　　‘不明白，委屈，惊讶，请大老爷给我伸冤。’

　　周暮云最后问道：“你和成吉住在一个屋子吧？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招摇皱着眉头抿着嘴，想了想回答道：“成吉大哥是个大好人。特别热心什么忙都愿意帮，什么都做，不该他干的活，他也愿意多做。这几天他还劈了好多柴火堆在那里，明明这些是分给其他人的活。”

　　“那马姑娘呢？你对她有什么了解？”周暮云又问道。

　　“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她是这店里最厉害的了吧，比掌柜的都厉害！什么她都能管，什么都会，穿的也最漂亮，上次掌柜的给我姐姐多安排活，马姑娘还帮我姐姐责怪掌柜呢。”

　　沈招摇老实说出自己知道的。

　　周暮云点点头让他出去，打算先问问其他人，再重点调查下这个‘什么都做的成吉’和‘什么都管的马姑娘’。

　　接着，终于轮到那些想赶紧上来答话的伙计。

　　他们个个都对巡按来到店里的好奇大于惶恐，没有谁有心虚的样子。

　　回答的大差不差，还有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询问店是不是要关掉了。

　　但是对于宋氏的死，倒是都一口咬定了应该是自杀。

　　因为她生活很苦，也因为她除了爱说闲话和任何人都无冤无仇，想不出谁会去谋害她。

　　在周暮云挨个问人的时候，傅老板和县令都呆在楼下大厅等候传唤。

　　其他掌柜伙计包括成吉则聚在楼梯上等着挨个上去。

　　马姑娘仍旧不知所踪。

　　夏南山与沈招摇终于有机会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夏南山让沈招摇在柴房门口守着，自己打算趁此刻无人，快速的下地道查看一番。

　　她按照上次的步骤先解开梅花易数阵，继而隐身入阵，快速走入地道。

　　第二次走感觉速度快了很多，不消片刻就到了拐弯处，一转身，门却半开着。

　　夏南山有些疑惑但没有犹豫，立刻闪身入门。

　　室内还是上次看见的样子，只是现在没有了那四肢残缺的公子，本就简陋的室内显得愈发惨淡破落。

　　室内幽暗的珠光照得四处都像是被铺上了一层压抑郁色，捆在心上难以挣脱。

　　她沿着屋子四周的墙壁细细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暗室。

　　又转回室内最大的家具，那张雕花刻兽的乌木床，开始细细查看。

　　床上仍旧铺着层层叠叠的绫罗绿缎，微微褶皱，好像刚刚还有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似的。

　　薄被整齐叠在床尾，华美的绸缎床单自床上拖沓至地，边侧被灰尘浸染，显得有些可怜。

　　夏南山忍不住想将床单向上提一提，却感觉似被什么勾住，无法拽动。

　　她低头看去，发现床侧不像头尾是一块乌木整个落地的雕刻，而是中空的床架虚虚被落地的床单遮住。

　　如今这中空的床架内却放着东西，正是这样东西勾住了床单。

　　夏南山没有伸手进去摸索，而是使劲拽了拽床单，想先掀起遮挡的床单看个大概。

　　‘嘶’的一声，丝绸的床单不堪用力，居然应声而破。

　　夏南山暗暗吐槽自己的莽撞，伸手拉起残破的床单去看床下之物。

　　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枯木般的巨角，角尖直冲着床外，像是在防御外敌。

　　‘难道这鹿署居然藏在床下，可是怎么会没人发现！’

　　她顾不得细想，赶紧用力拽着那巨角想把床下的鹿署拉出来。

　　双手发力，双腿猛蹬，一个势起！

　　却随着重心后移，猛然一个翻越，背部朝后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再看那巨角，还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冷冰冰的带着点湿气，好像一截埋在地下刚被挖出的死人骨头。

　　夏南山心中大惊，难道自己用力过猛居然把这鹿署的角拽断了！

　　她赶紧爬起身再次掀开床单向床下望去。

　　床下空荡荡的，一张皱巴巴的青色绸布床单被扔在地面上，靠里的床脚下还扔着另一个枯枝般的巨角。

　　此刻它静卧在黑暗的角落，一片死寂，好像一只张牙舞爪准备蹿出的怪虫，又像一截早已风化的枯骨。

　　夏南山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跪坐在床边的灰土地上。

　　她举起自己腿边那只残角，这角不但看上去像一截枯枝，摸上去也像。

　　纹理粗糙，表皮满是细密的裂痕，枝枝节节的开散间露出一个个小小的节疤。

　　与头部断开的裂口处还有些略柔软的黑色固体组织，不知是不是凝固的血液。

　　裂口旁边长着些小小的绿色鹿茸。

　　可能因为失去了生命，用手轻碰居然‘扑落扑落’的脱落了下来滚到了地上。

　　这鹿署的角还在这里，他却不见了。

　　他的四肢本已被砍断，现在角也砍了下来，是不是代表他也已经失去了生命？

　　夏南山的视线透过手中举着的巨角飘到墙上用断肢血画出的不圆满的月亮上。

　　这一轮昏黄的圆月如今好像挂在枯萎的枝头，已不能再照亮任何地方。

　　而这作画者是不是终于不用被困在这囚室中？

　　终于不用任人宰割？

　　终于可以自由的去看真正的月亮了呢？

　　室内似有轻微的寒风飘散，夏南山的鼻子微微发酸，心中也涌起一股潮汐般的寒流。

　　这时，床边墙壁突然响起‘叩叩’的声音，好像一个人在远处敲门。

　　停了一下，又敲了三下。

　　她想起第一次下来时，曾经交代过沈招摇如果发现有人就敲墙通知。

　　奇怪的是上次声音并不能传递过来，怎么这次又听到了。

　　但下来的时间已长，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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