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当时我们安全离开了矿洞，是你负责接应，”邱寒生颤抖的手指向梁勤英，“我们是兄弟、战友，当然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我们怎么会怀疑被埋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从未救我们？为什么一出原石研究所，你就出现。也不会怀疑是你在夜晚袭击我们，以为放场大火就可以掩盖一切。是你组织的军队向刚从死里逃生的三十多人发出的袭击。为什么？梁勤英！那些死去的队友，都不敢相信你将枪口对准了我们。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士，他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为你官运？还是你受到更高的指示?”邱寒生愤怒地质问着。
　　梁勤英羞愧地低下头，泪水一瞬决堤。
　　“对不起，寒生，是我对不起兄弟。当年我和穆队分开行动，我指示我在研究所的线人制造了那场意外，我再将洞口炸毁。我想你们被困在这里面，我也不会亲自动手杀害你们。后来你们逃出来了，我不得不动手。”
　　“我问你，是谁指使的？”
　　梁勤英摇着头。邱寒生从腰包里掏出手枪，抵在梁勤英的膝盖上，“是谁指使的？”梁勤英摇头。一声枪响后，梁勤英痛苦的吼叫着。邱寒生换了一边完好的膝盖，“我再问一遍谁指使的？”梁勤英咬紧嘴唇摇着头。邱寒生再开一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梁勤英呛咳出了眼泪，依旧否认着。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真的就查不到了吗？”邱寒生拽起他的头发，迫使梁勤英抬起头。邱寒生重新握紧手枪，不过这次他指的是梁勤英的头颅。不等所有人反应，开了枪。邱寒生看着倒地的梁勤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突来惊醒似的看着地上的两人，像在审判地上剩下的两人。
　　伍莫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梁勤英，鲜血不断从额头上的窟窿涌出。心里并不觉得恐惧，他问：“当年‘零点’作战队，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邱寒生放肆大笑着，仿佛多年的夙愿实现一样。“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你们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邱寒生最终还是没有为难他们两人，吩咐着手下将他们两人关在洋平监狱里。
　　邱寒生在解决所有事后，重新回到了重兵把守的那个房间，梁勤英瞳孔散大地躺在地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坐在那翻查着桌面上的资料，他只用着左手，右边袖子向上挽了一截，半截袖子像镂空一样晃荡。
　　邱寒生说：“都处理完了，找到没？”
　　“找到了。等下我们就离开。”
　　“你不去见一下故人吗？”
　　“不见，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简宁哲，你现在离开还有机会。”邱寒生说。

　　伍莫和栾竟川被锁在一个监狱房间中，因为没电的因素，整个走廊只有地板上发出暗光，栾竟川很想将头伸出铁栏杆外，可大小不是可控的，自己头卡在铁栅栏里，维持在最里面，目光刚好可以看到很远的走廊。栾竟川的喊声几乎和其他犯人喊声融为一体，此起彼伏。在黑洞洞的长廊里，栾竟川看到一束手电筒的光，在他脑袋上闪了多次。
　　脚步声靠近。
　　“哟，你脑袋要是能把这铁杆撑开，那我不得不服你。”
　　栾竟川没看清对方的脸，但这声音自己无比耳熟。听见几声钥匙串晃荡的声音，然后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栾竟川一站起身，就看见那两人别扭地站在一起。
　　栾竟川内心是在嘲笑他们这黏糊劲的，“杨一木你怎么来这的？”
　　“都快一天没收到你们的消息，自己开车来这，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杨一木摇晃着手中的钥匙，“在第二道闸门钥匙箱里找的。”
　　杨一木说完，又问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栾竟川把所有经过讲了一遍。
　　之后，几人向外走时，发现一部分狱警和跟他们一起来的军人被关在牢房中。又将他们解救出来。走出监牢外，天已经快黑了，监狱长的办公室在大门后第二间，四周都是围墙。伍莫和栾竟川刚才被关押时，这里有十几个武装分子。现在却消失地无影无踪。栾竟川跟杨一木说就是在那间办公室。
　　门已经开着，监狱长的尸体抵住木门。杨一木走进那个房间，梁勤英的尸体仰躺在深红的地毯上，深红的地毯上有一块明显的深色痕迹，像是血液侵染的。杨一木正仔细观察着，没注意依旧坐在办公椅上的邱寒生。
　　“你怎么还在这？”
　　听到声响后，伍莫和栾竟川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进屋便看见邱寒生手里以及紧握住的那把枪。
　　邱寒生靠在那张皮椅上，眼神无光地举着手枪。伍莫和以及被解救出来的狱警们身上地武器早就被拿走了，现在房间内的三人皆在手枪的射程以内。
　　邱寒生却放下手枪，开始剧烈地咳嗽，在归于安静后，邱寒生的嗓音沙哑又无力，“我是一个军人，可我再也不希望有战争。”
　　伍莫走向前，“请你告诉我，‘零点’特战队除了你还有人活着吗？”
　　邱寒生看着伍莫，伍莫一身黑色的军装，肩章上有着金色的绣边，邱寒生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他的生命好像在此刻暂停，他躺在那如同失去活力一般。
　　伍莫向前，摸了摸他颈部，向后面两人摇了摇头。
　　栾竟川取下他的手枪，弹夹弹出子弹，在子弹的底部可以清晰地看见“海天使”的标记。

　　孟克已经很久未做梦了，这次梦很长，他似乎回到了过去，他站在下午课堂时，落日进入了教室，满地的夕阳。下面全是他过去的学生，熟悉的面孔或笑或在争论。他留在黑板上的问题，让学生们自由作答。笔力苍劲的几个大字留刻在黑板上，“战争的起源”。
　　他学生们也开始争论，“战争的出发点是保卫自己的祖国。”
　　“也可以争夺资源和土地。”
　　“是对权力的追求。”
　　“是争取更大的利益。”
　　孟克兴致盎然地听着他学生们的争论，他发现穆埃一直很沉默，像在思考。
　　“穆埃说一下你的意见。”
　　穆埃缓缓站起，沉静了一会儿，开口说：“我记得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好像讲的是…在过去，所有人类都群居在一起，有一天人类决定修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可是被上帝发现了，于是就赐予人类不同的语言，让他们无法沟通、无法了解对方的意思。所以在人群中产生了怀疑、矛盾、争夺，而人类永远没能修建那一座通天塔。我就在想，我们害怕或许不是邪恶卑鄙，害怕的只是心里的怀疑和恐惧。”
　　孟克听完很愕然。穆埃的才能他非常认可，但他不认同穆埃充满人文关怀的想法。身为一名泸择战士应该是铁血一般执行命令，不能去思考这些问题。这些思想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在穆埃安全逃离矿洞后，孟克给过穆埃最后一次机会。让他将杨济舟给他资料全部销毁。穆埃拒绝了，穆埃说，老师，我们不能这么做。孟克指责他的仁慈在战场毫无用处。而穆埃最终也死于他的仁慈。
　　也许是人到暮年，孟克越发得梦见过去，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人与事，时常来打扰到他，让他回忆起很是痛苦。
　　孟克靠在阳台的靠椅上，太阳光随着云层变化而越加稀薄，整个目南蒂的上空昏黄。这景色像在预示他多年后的处境一样，孟克心里发笑，安慰自己只是英雄迟暮。自己已经有五天没去伊庭处理事务了，马建云正代替他处理军事部相关的事。今早自己刚好有时间，去医院体检。自己咳嗽了半年，医生回答他不容乐观，要有心理准备。孟克现在无奈地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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