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假期过的飞快，只是假期过后的时间依然飞快。
　　凌卓的期中考试发挥不好，名次掉到了年级二百名开外——好在之后没有分班的行动了，但老师们给他的压力着实不小。

　　也有同学看热闹，认为凌卓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班级，对他成绩的后退喜闻乐见。
　　对此，沈亦森的看法不一样：“马克思告诉我们，事物发展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要进步很多，再稍微退步一点，然后再进步一大截……”
　　凌卓很失落，根本听不进去。
　　直到魏浩看了聊天记录，然后和他说：“可是你现在的成绩就是这样的呀，你一开始倒数第一，进步到年级80，再退步到229，但只是后退了一小截，你再努努力，期末也许就是前五十了呢。”

　　凌卓哑口无言，倒不是被说服了，只是觉得不真实。
　　他越在意成绩，成绩似乎就越差。
　　沈亦森告诉他：“你应该庆幸现在的考试能遇到很多不会的题，因为考试只是个查漏补缺的过程，你现在罢查到的缺漏不上，高考的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凌卓还是焦虑。

　　父母也劝他：“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就算考现在的分数，也能上本科啦。”
　　这么想想，确实是这样，可是凌卓想和沈亦森在一起，他只有考更高的分数，才有更多的选择权。
　　但他也试着放平心态，认真对待每一个不会的知识点。

　　距离高考还有200多天，距离期末考试还有70天。
　　他不能拘泥于眼前的成败，不能过分在意看他热闹的人的眼光。
　　他每天这么告诫自己，然后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学。

　　沈亦森走之前，把他住处的密码锁设置成了521521，然后和凌卓说，如果需要安静的环境，去他那里学习。
　　凌卓并不需要什么安静的环境，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
　　沈亦森走的时候，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但他走了不到两个月，房间又落了灰。
　　凌卓会在学习之余帮他打扫一遍，公寓不大，打扫起来不麻烦，也算是调解一下心情。

　　要是沈亦森真的是他老师就好了，凌卓有时候会这么想。
　　如果是沈亦森教他英语，他肯定不会再觉得英语课是满清第十一大酷刑了。
　　而且不止他，恐怕班里那百分之九十的颜狗都会这么觉得。

　　……

　　70天过后，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凌卓抱着一摞书走到考场，自觉把书放外面，只带了笔进去。

　　按照期中考试的成绩分考场，他是重点班唯一一个被分到第六考场的人。
　　虽然心里想着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到了考场外面还是心虚。

　　直到他走进去，发现考场只到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里，一部分再睡觉，一部分在考场看漫画书。
　　只有一部分在等着考试。

　　五中成绩普遍不好，200名以后的学生到了高三，基本都失去斗志了。
　　凌卓有点难受，有种从高处跌落深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考完所有科目之后荡然无存——因为他这次发挥的很好。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沈亦森放假了，可以来找他了。

　　人潮拥挤的校园里，学生们高谈阔论这次的考试题，各种字眼不断钻进耳朵里。
　　凌卓没有加入他们，任由魏浩帮他看路，他在给沈亦森发信息。

　　老师：下飞机了，在去车站的路上
　　老师：三个小时后见面

　　凌卓看着这个备注有点别扭，很想改回原名。
　　但他怕父母突然看见他和沈亦森聊天，每次想到父母，他心中都隐隐不安。

　　校门口有老爷爷在卖糖葫芦，凌卓买了两串，和魏浩一人一串分了。
　　走到分岔路口，凌卓停住：“我去车站了。”
　　在魏浩惊讶的眼神中，凌卓嘿嘿一笑：“沈亦森回来了。”

　　魏浩被喂了一嘴狗粮，嘴里的糖葫芦硌牙。
　　但看到凌卓终于从一学期的题海中挣扎出来，还是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回去和胡沁瑶他们说一声，这两天不打扰你们了昂，啧啧啧。”
　　凌卓迫不及待地双肩背起书包向前跑，跑了两步又回过身，给魏浩比了个心：“大哥周到！”
　　魏浩回他一个中指：“你这个得留给你老师去！”

　　凌卓到车站的时候，距离沈亦森到站还有两个半小时。
　　沈亦森没再回信息，但凌卓觉得他应该是在车上睡着了——为了赶出几天假期，沈亦森连熬带赶忙了半个多月，研究生的日常果然不简单。

　　糖葫芦被冻硬了，啃不动，凌卓就拿起手机开始打游戏。
　　看着漫长的更新界面，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打游戏了，似乎是国庆假期结束，一切游戏软件就都落了灰。
　　他下意识摸了摸书包——里面有一张网吧的会员卡，卡里还有几十块钱，他好久不用了。

　　自从暑假开始，他的人生就突然转向另一个轨道，不再虚度光阴，不再自暴自弃，而是和大部分人一样忙忙碌碌，为了理想，为了……
　　凌卓又想到沈亦森。
　　看了看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

　　他点进游戏界面，开了游戏。
　　许久没玩，但手不生，一连赢了好几局，等待重逢时忐忑的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他操控着帅气的女英雄，身手敏捷地翻墙躲避着，忽然闻到丝丝清冷的松香，裹挟着冷风夹带来的寒意，在暖烘烘的车站里格外明显。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异样，就继续低头打游戏。
　　直到头顶传来略带得意的轻笑。

　　熟悉的声音让凌卓呼吸一窒。
　　他回身，这才看见沈亦森，他单腿跪在凌卓身后的椅子上，扶着椅背看着凌卓：“被发现了。”

　　沈亦森变化很大，刘海比之前短了，露出清澈的瞳孔和浓密的眉毛，皮肤依然很白，但不像之前那边病恹恹的感觉，更重要是，他笑起来比之前有温度。
　　凌卓看着他，有点语无伦次：“啊？对啊，你被发现了。”

　　“我说你，”沈亦森指了指他的手机屏幕，“被敌人发现了。”
　　话音未落，凌卓控制的小人已经被击毙了。

　　凌卓抓耳挠腮。
　　“一颗星，”他伸出手指，“本来就差一颗星，我就可以晋级了。”
　　沈亦森把他的手指按了回去，很欠揍地说：“现在差两颗星了。”
　　凌卓想打人。

　　他看了看座上的糖葫芦，没之前那么硬了，就抓起来咬了一口。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吃糖葫芦？”见沈亦森一直盯着他看，凌卓笑骂了一句。
　　沈亦森也笑了：“不是，我还以为你给我买的呢。”
　　“我……”凌卓脸红了一些，刚考完试就出来接人，好像确实应该带点什么。
　　但他死鸭子嘴硬：“大冷天吃凉的对胃不好，你别吃了。”
　　“嗯，好。”沈亦森欣然接受他的说辞，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给他，“这个，我觉得你会喜欢。”

　　凌卓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银行卡之类的，刚想拒绝，却发现上面有他最喜欢的海贼王图片。
　　他来了兴致，接过来：“这是什么？”
　　“一家甜品店的会员卡，”沈亦森说，“我们学校附近发现的，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动漫也喜欢甜点，就领了一张。”
　　“你们学校？”
　　沈亦森点头：“反正你明年可以考过去你。”
　　他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而是直接说他能考过去。

　　凌卓一边觉得有了底气，一边又心虚想说自己期中考试考的很呲花。
　　但这些沈亦森都知道，似乎没有说的必要。
　　思前想后，他说了句：“我期末考试确实考挺好的。”

　　沈亦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他的动作都很寻常：“嗯，考了两天辛苦了，去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凌卓不太饿，比起吃饭，他更想找个地方和沈亦森单独抱一会。

　　但他还是随便说了个小吃街。
　　雪天路滑，沈亦森把凌卓放在马路里面走。
　　“你回来待几天？”凌卓突然问。
　　“要回家过除夕吧，”沈亦森说，“然后初三初四这样，就要回学校了。”
　　“你好忙啊。”凌卓有点难过，算了算日子他和沈亦森最多只有七天的时间。
　　“确实，忙成狗，他们说读研就是给导师当狗，我觉得不是，”沈亦森捏了路边树枝上的积雪，看着它们在手里化成晶莹的水，“我觉得我是生产队的驴，使不死就往死里使。”

　　凌卓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亦森又说：“我在候机室等待的时间里，看见身边还有人在开线上组会，真的，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用。”

　　沈亦森说这话时，始终是带着笑的。
　　凌卓发现他和之前真的不一样，沈亦森之前不会吐槽生活，也不会感受生活，就像李清彦说的一样，他什么观点都没有，随意的像是跟这个世界没关系。
　　这么想，沈亦森变化真的蛮大，连带着性格讨喜了许多。

　　凌卓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有人和生产队的驴表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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