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2 氧

　　她站在讲台前，接调整麦克风角度平息心跳。
　　“我在过去的很多比赛和表演中，感谢过很多次支持我的家人，但是今天有些特殊，我想特别对一个人，说些话——我妈妈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对吧，妈妈？”
　　骆橙一清润的嗓音从麦克风流出，传向观众席，她环视着这个半圆弧形的大厅，想找到赵雅琴和叶夫妇的座位，奈何人太多，无果。
　　赵雅琴微笑，知道骆橙一看不到她，但还是摆摆手。
　　“这个人就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说未婚夫。”骆橙一脑海中浮现出了池笑痕大咧咧是身影，笑得温暖，“我一直都非常感谢他……其实我们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订婚了，但是我在一年半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已离开了他。那段时间虽然他不在我身边，但是他的精神一直支撑着我，很庆幸的是，他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到他身边，他一如既往地爱我，我没有失去他。”骆橙一鼻子有些酸，她停了两秒，压下泪意，继续道，
　　“我刚回到中国时，有一次去见他，我迟到了，跑得很急，他说‘不用跑，我就在这儿，不会走’，那一瞬间，我又感动，又抱歉，抱歉我的不告而别，感谢他的不离不弃。我的男朋友，是个非常耀眼的人，我从没跟他说过，是因为他，我才想要学习古典乐，因为他，我才有了梦想，那时候我才这么点儿高，”骆橙一在胸口比划了一下，“他在舞台上拉小提琴、弹吉他，我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我也想要万众瞩目，因为有他，我才会坚持不懈地走到今天，我今天才能站在这儿。”
　　骆橙一目光缓缓移动，寻找正在录像的摄像机：“池笑痕，我不知道多年前你的求婚还作不作数，如果作数的话，我们回去就领证吧；如果不作数的话……那我想说，池笑痕，你曾跟我说，我年纪还小，未来的选择有很多，可是7年后的今天，我想告诉你，我的选择依然是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她拉出戴在脖子上的戒指，目光穿透摄像机，认真道。

　　现场顿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居然会有人求婚，更没想到是个女孩。
　　主办方也很惊喜，特邀嘉宾急忙连上另一个麦克风，问道：“你男朋友在现场吗？”
　　闻言，骆橙一无奈地摊手：“不在，他甚至错过了我专门为他写的曲子。”
　　“How dare him?”其中一位评委开玩笑说道，他怎么敢。
　　骆橙一怕大家对池笑痕有误解，还是解释道：“他是临时走的，去美国参加Golden Bee的颁奖了。”
　　“Oh我的天呐，恭喜！”评委惊呼，“那你会遗憾吗？你求婚他竟然不在。”
　　骆橙一摇摇头：“不会，我为他感到开心，相比较他坐在台下为我鼓掌，我更愿意与他在顶峰相见。不过，我想他在回顾比赛视频的时候，会比较难过吧，毕竟能有什么比被求婚他却不在更荒谬的事情呢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传来笑声。
　　“但是我很确定，他不会错过我的任何一场比赛。”骆橙一轻声道。
　　“如果他没看怎么办？”另一位评委也加入了对话，调侃道。
　　骆橙一耸耸肩，装作无奈：“那我想他会失去一名优秀的妻子。”
　　众人大笑。
　　想说的话说完了，骆橙一走下讲台，把麦克风让给Mia和Katherine，殊不知有人在大洋彼岸度秒如年。

　　池笑痕凌晨两点落地纽约，三四点才到酒店睡下，这才十点多就被老妈一个电话叫醒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迎接了一顿骂，他正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他的亲亲老婆的声音。
　　一瞬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骆橙一嗓音温婉，在陌生的国度，在百人的注释下，在她热爱的舞台上，对他说：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打开微信，想给骆橙一发点什么，却看到了妈妈发来的消息。
　　一段文字，一段录音，一张照片。
　　【原创曲目《四季》，不能录像，偷偷给你录音了一段，回头你上YouTube官号找视频吧】
　　照片应该是在练习室拍的，女孩坐在竖琴旁，看着镜头，笑靥如花。
　　她身着青绿唐制襦裙，发上簪金翠花钢。
　　典型唐制婚礼装束。

　　若是让池笑痕列举五件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骆橙一求婚他却不在现场一定独占鳌头。
　　领奖算什么？得过一次就能得第二次，老婆求婚才是大事！！

　　“妈，好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们美丽大方雍容华贵的女皇大人，您可快点把手机给她吧！！”
　　怕打扰到旁人，叶妈妈走到了侧门：“急什么？某人昨天走的时候怎么不见急？”
　　“我哪知道她要求婚啊！！”池笑痕欲哭无泪，“妈妈妈，您再不给她，您优秀的儿媳妇就没了！”
　　“那就是你魅力不足，怎么还赖我？”见儿子真急了，叶妈妈才慢悠悠地说，“她还在台上呢，等她下来了我就给她啊。”
　　叶妈妈回到教堂，正好散场。

　　赵雅琴坐在靠前的位置，骆橙一先看见了她，小步跑上前，跟妈妈拥抱。
　　“很棒。”赵雅琴一如骆橙一小时候般，在她下场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
　　“我给你拍张照，挂在家里。”她拿出相机，骆橙一站在Concorso Internazionale d\'Arpa Italiana的横幅下，左手握奖杯，右手拿着荣誉证书，巧笑嫣然。
　　叶妈妈站在赵雅琴身后不远处，看着这个她。
　　当初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个怯生生的姑娘，刚进入到新的家庭，就被养父养母带着推到众人面前，接触这个她过去八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世界。
　　那会儿她看这个小姑娘，就觉得她有一股韧劲儿，转眼十四年过去了，小野花被移植到温室中精心呵护，获得了供她肆意生长的养分，出落得愈发落落大方。
　　池笑痕的眼光，随她和他爸，一等一的好。

　　这个遗传了好眼光的大男孩，此时正在她耳边吱哇乱叫，叶妈妈被吵得受不了，不得已上前打断了骆家母女的对话。
　　“抱歉，打断一下你们，一一，笑笑找你。”
　　“啊？”骆橙一有些懵，怎么不打到她的手机上？
　　“喂。”骆橙一接过电话，怕挡着路人，往边上走。
　　“橙橙。”池笑痕只是叫她的名字，没了下文。
　　窗边放了三排蜡烛，昭示着上帝的神圣。
　　骆橙一掌心靠近，被烤得炙热。
　　他的呼吸声在耳边，潮气仿佛穿过线缆，打在她耳廓。
　　她在人群中，生了旖旎的心思。
　　“你不说话我挂电话了。”骆橙一小声道。
　　“说，”池笑痕笑，“想听你说。”
　　“说什么？”骆橙一靠在椅背上，注视着穹顶的神。
　　这座教堂，有数百年的历史，承载了无数人的悲欢离合，现在，它也成为了她和池笑痕的爱情见证。
　　“说你信任我，敢一声不吭地走，就是笃定我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等一年；说你依赖我，想要跟我共进三餐，慢步四季；说你非我不可。”池笑痕那边
　　骆橙一反驳：“我可没说非你不可。”
　　“是吗？”那头的人收起了玩笑话，低声道，“那是我非你不可。”
　　想要清晨第一眼就看见你，想要在舞台上光明正大地说出你的名字，想要和你在冬季的壁炉前，听柴火噼啪，水乳交融。

　　赵雅琴望着骆橙一，哪怕是从背面看过去，都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她过去事事以丈夫和儿子优先，把养女当附属品，顺他们的意去养她，从没有拿她当“骆橙一”这个人正视过。
　　后来，她深藏在心里的自卑被叶五夫人戳破，她不得不面对自己，面对过去偶尔升起又立刻被掐灭的念头：我是不是在爱中迷失了自己？这对一一公平吗？
　　她从最初坚定自我，到最后怀疑自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空荡的屋子给了她答案。

　　叶五夫人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洛希唯一的主心骨。
　　上次她们最后不欢而散，但赵雅琴回去之后应该是想了很多，这次再见，眉眼间都和善不少。

　　五夫人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赵雅琴：“回去再看，别告诉一一。”
　　赵雅琴不明就里，但没多问，将信封收了起来。

　　比赛结束第二日就是毕业典礼，骆橙一当晚就飞回了国，第二天典礼结束后被秦秦、代妍和于蓓瑜拉着拍毕业照。
　　上次乱给骆橙一和应小天拉郎配的事，代妍事后认真跟她道歉了，骆橙一没多计较，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不同专业不同寝室，也不太碰得上。
　　骆橙一和秦秦象征性拍了两张就累了，七月酷暑，大袍子穿着都热。
　　代妍和于蓓瑜热衷于拍照，还在远处上蹿下跳，秦秦拉着骆橙一在长椅上坐下。
　　骆橙一热，扯了扯领子，鹅黄钻戒从领口掉了出来。
　　“我去！好大一个钻戒！”秦秦惊呆，“他求婚了？！这得有三克拉吧？”
　　“啊……”骆橙一把钻戒塞回领子里，“是，但是不是……我在比赛结束后求婚了，但是他之前也跟我求过。”
　　信息量有些打开，秦秦被砸蒙了：“你求婚的？……不是……他早就求过婚了？什么时候？我家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他他他——”
　　骆橙一接话：“他在我大一的时候就求婚了，那时候和你还不是很熟。”
　　秦秦震惊到失语：“18岁？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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