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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碳的热度通过地下管道输送进房内,充盈了屋内的整面火墙,使得屋内温暖如春。
一般来说,这样一个温暖到有些哄热的密闭环境中,只要人一多就会变得十分烦躁嘈杂,可此刻公子烜所在的暖阁中人虽多,倒也安静有序。一干北山堡的仆从将堡主带来的东西放下后,便训练有素的退到偏屋或守在门口,站在各自的岗位上,整个暖阁内除了堡主和靖华君的说话声,再无其他声音。
公子烜道:“经漳,莫要再破费了,我只停两天便走。”
北山堡堡主李经漳是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只一身北地特制的御寒官服,便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言语间利落干脆,一派干练官吏的模样。
在闻得公子烜的话后,李经漳遗憾之情形于色:“知道公子有重任在身,不能多留。可知遇之恩不可不报,还请让经漳尽地主之谊,万莫推辞。”
“经漳一番心意,封烜自然却之不恭。”
李经漳原是南邑一个没落很久的书香寒门出身,在南邑都城护卫队里做个小吏员,被公子烜发现后一路提拔。因精明能干,几年前被派遣到北山堡这个几近荒废的军事据点做起了军政一把抓的堡主,李家也随李经漳举家迁往北山堡定居,协助他管理北山堡以及周边五百里区域的治理。这几年也做的有声有色,将这个已经快要被放弃的据点又重新整肃了起来,成为一个通往北境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
同时,因着李经漳的升职和封家的提拔,李家一改多年寒门士子无望仕途的颓势。李经漳直系的两个兄弟和旁系的几个叔伯兄弟,都因才识展露而被分派到不同城镇为官。其中有两个,还进入了都城的九卿部门。北山堡李家也在短短几年间声名鹊起,成为地方新贵。
公子烜压低声音,看着李经漳轻声说道:“经漳,我是第一次去雪域,有很多事想问你。”
李经漳会意,向身边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领命带着屋内所有的仆从出了屋子,将门仔细关好。
待人从屋内撤完,李经漳说道:“公子尽管问。”
“雪域的杀手组织,我倒是收集了不少情报,现心中已有些把握。只是另一方势力情报太少,我想问你,这驻守北山堡的几年,可有关于术士或修行者的消息。”
李经漳思索片刻道:“北边这片地方关于术士和修行者的传说倒是很多,但我也没亲眼见过,只能将我知道的告知公子。”
李经漳指尖轻点扶手,回忆道:“修行者大都不太涉及尘世之事,我自驻守在北山堡,就从未见过哪个修行者或术士。据我所知比起红尘中的兴衰荣辱,他们更专注于自己的术法修为的提升。他们的术法涉及各个方面,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从雪域回来的商人言之凿凿地说曾见过有类似心念移物、操纵水火、抬手之间取人性命这样的神技,说得倒是挺玄乎。”
“雪域这个地方,零零散散的有很多小势力圈,平时也不张扬,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传言这些势力圈内的人不能随便得罪,因为都是身负异能的,且每一个势力圈内都有一个或两个已得大道的顶尖修行者。”
“总的来说,除了杀手组织和术士修行者,雪域这个地方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据传有很多中原地区难求的奇花异草和珍稀异宝,每年往那边走的人也不在少数,除了想成为修行者的,更多的是去寻宝,不过我鲜少见有人能回来。”
“嗯。”公子烜并起中食二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李经漳所言与他收集到的信息差不多。雪域的杀手组织很活跃,但那些神秘的修行者仍然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我在明敌在暗,不清楚这些修行者真正的能耐,如何防患于未然。对于如何摆平杀手组织,他封烜已经成竹在胸,只担心这个修行者不确定的因素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见公子烜许久未出声,李经漳说道:“公子也莫心焦。修行者们自有一套约束的规矩,他们不会轻易涉及俗世。”
“但愿吧,我只希望封家不再出现在任何追杀名单上。”
刚入夜时,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及至天黑,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这样罕见的大雪,亦鸢不想呆在屋子里,于是披了件防风斗篷,将佩刀从背上卸下别在腰间,信步出门。
先去马棚里,给玄骊加了些马草和饲料,又裹了层御寒的棉布。玄骊有气无力的喷喷鼻子,用脑袋拱亦鸢。
出院,转弯。在纷纷的大雪中踏上了外围城墙的石级。
夜晚,静谧的夜晚。
她一个人小心地走在落雪的石级上,在层层雪毯上留下独属自己的脚印,就这样一路到顶没有停歇。夜间气温很低,亦鸢觉得鼻尖已经被冻得有些发酸,但是她的心情反而变得特别的畅快,漫天雪花飘飘荡荡一扫来时的阴霾。
登上外城墙后,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光裸的黄色平原,嚣水这条黑色的水龙匍匐在平原上,蜿蜒着伸向远方。城墙内是被切割成整整齐齐四块的东西南北四堡,四堡内又被民居整齐的切割成更多的小块。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一个灯笼,用来照亮门前的路。
亦鸢向垛口靠近了些,从垛口间俯瞰他们所在的东堡。雪很大,但并不影响她的视线。亦鸢看见很多民居内的窗纸上透出昏黄的微光,看见敲梆子的人和巡逻队的卫兵在街巷内来回巡逻,还看见雨芙穿着上午那套厚厚的衣服,在靠近北堡附近的巷道内转悠。
亦鸢观察了一阵,雨芙不停的在一片巷道里绕来绕去,然后拐进一个院落里,又在院落里绕来绕去,就是不走出去。
亦鸢不禁想,这丫头是迷路了吗?
又过了一小会,雨芙的身影绕出了院落,然后拐过一个丁字路口就不见了。
亦鸢本想再看看,却感到了有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循着目光所在的方向搜索而去,原来是公子站在刚才她来时的路上。
公子烜见亦鸢望过来,微微一笑便向亦鸢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此时能看见公子,亦鸢觉得很开心,不假思索从城墙上飞奔下来。公子今天一天都在忙,都
没机会见到他。
待跑近了才发现公子怀中抱着什么。
亦鸢有些气喘:“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公子烜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你还穿的这样薄。”
亦鸢抬起胳膊看了一下身上的防风斗篷:“不冷,这个斗篷还可以。”
“防风但不御寒,换上这件。”说着,公子烜抖开怀中的事物,原来是一件厚实的御寒斗篷。
亦鸢如同一个乖巧的小孩一般点点头,伸手解开斗篷的系带。低头解系带的亦鸢未曾察觉,身前的公子烜眼中笑意渐浓。
解下防风斗篷后,本想将旧斗篷折一下夹在腋下,腾出手再接公子手中的新斗篷。没曾想公子走进她,伸出双臂在她身后抖开斗篷,于是她整个人就被圈进了公子的臂弯之中。亦鸢的动作卡顿了,目之所及是公子的胸膛,再往上移一点便是裸露在外的如雕琢美玉一般的脖颈,还有颈中微微凸起的喉结。
好痒,痒到她轻微颤抖。这近半年困扰她的猫挠一般的感觉在一瞬间回到胸腔内,她又不争气的想拔腿就跑。
她不敢抬眼,只能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牢牢盯着公子胸前的衣襟。同时她也能感觉到公子纤细瘦长的手在自己的领口处温柔地打着结。
空气很冷,亦鸢的面颊却很热,心脏也很热,手指微微颤抖,有点喘不过来气。应该是刚才从城墙上跑下来,所以才觉得热吧,一定是这样。
公子烜慢且仔细地给亦鸢系完斗篷,还细心的将斗篷下沿的暗扣一个一个的扣上。亦鸢看着那双和他主人一样好看的手在下移,她感觉到不止是自己的手,就连身体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扣完暗扣,亦鸢松了口气。却见公子烜的双手又向她的脸颊伸来,亦鸢刚放下的心又吊在了空中,整个人紧张得僵在原地。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越过自己的脸颊,拿住身后斗篷上的兜帽,轻轻给她戴上,整理妥当。
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完毕后,这双手却一直捏着兜帽的边缘没有拿开,她的五感被尽数拢住,被掌控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手中。
额前传来公子压低的声音,他语中似有点宠溺的味道:“还冷不冷?”
亦鸢轻轻的摇头,却不敢直视他:“不冷,很暖和。”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无数雪花在眼前这人的身边飞速落下,让亦鸢的脑袋有点晕,脚底下也有些站不住。
“平时要注意保暖,别再受凉了。”公子烜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身子不舒服要说出来,别硬撑。”
眼前的姑娘好像想到了什么,裸露在面具外的皮肤更红了,眼眸中有一丝羞愤略过。与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样子不同,赧然的小模样真实的可爱,这份可爱只有他封烜能看见。
公子烜的眼眸中盈满笑意,如春日的江水,秋日的暖阳。
终于,他手离开了兜帽。两侧一空,亦鸢又能正常呼吸了。只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公子烜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罐递到亦鸢跟前。
亦鸢将手从斗篷两侧的开口中伸出来,小心地将小罐捏住提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十分小心,不碰触到公子的手。
亦鸢拔出木塞,里面是像凝固油脂一样的东西,轻轻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口脂。”
亦鸢惊讶的看着公子烜。
公子烜笑道:“北地气候寒冷干燥,你的嘴都裂开了。”
亦鸢不自觉的伸手拂唇,触手确实是干涩,便轻轻咬了咬下唇。抬眸时看见公子盯着自己瞧,想必刚才的小动作都被他尽数收到眼中去了。
封烜非常满意的再次看到亦鸢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
亦鸢强自镇定了一番,才用平时惯用的无波无澜的声音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听你的。”公子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此时此刻又带着点一切随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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