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里的秘密

　　吃早饭的时候，叶归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因为是私生子，所以随母姓，叫白煜，叶归同样也随母姓，取名叶归，这样一来，私生的孩子就和杨家没有名义上的关系了，靠着一点血缘关系在活着的时候享受一些杨家的富贵罢了。

　　叶归嚼着烤的焦香酥脆的面包片，眼神在杨顺极和白煜身上来回切换，几次之后，她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白煜是个傻子。
　　他机械地啃食着手上的面包片，手里的吃完也不知道重新那一片，而是一直保持着咬合空气的姿势，通过他的动作，杨顺极判断出来他没吃饱，给他手上重新塞了一片，还顺便帮他把嘴角的残渣清理干净。
　　白煜全程表现的就像一个没有上发条的木偶，说他是傻子还不够贴切，观察久了，感觉更像丢了魂的活死人。

　　周客草草吃了几口，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结束了早饭。
　　杨顺极见状也一口闷完豆浆，笑着问：“周局长，早饭有些朴素，不知道您吃好了没有。”
　　“杨老爷客气了，最近局里事情多，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不知道老太太给我们留了什么东西。”周客这言外之意是这饭吃不吃都行，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杨顺极面露尴尬，看了一眼叶归后，表情更尴尬了，眼见着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
　　叶归寻思着莫非是给周客的东西不方便让自己知道，那我就回避一下吧。
　　“要不……”
　　“那东西不太好给了。”
　　叶归重新坐回去，问：“为什么不好给了。”
　　杨顺极左唉一声，右唉一声，看叶归的时候叹气，看周客的时候也叹气，就不说话，诚心要把人急死。

　　周客也不惯着他，从餐桌离席，走到叶归身边，说道：“本来我也没想要，局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叶归跟着站起来，突然释怀了，管他什么东西，不要也罢。

　　不出意外，杨顺极急了。
　　“哎呀！这个事它是这样。”杨顺极打了个手势，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拉着白煜就走了，杨顺极对其中一人交代了一句：“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有人来的话大声知会一声。”

　　“坐，坐下听我说。”杨顺极看着周客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客发话：“说吧。”
　　杨顺极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说道：“我家老太太给你说了们亲事。”

　　房间里安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了，叶归直愣愣地看着周客，期待他的反应。

　　周客有一瞬的惊诧，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说道：“我和贵府的交情还没到这一步吧，尤其是跟你家老太太，她临死之前给我说亲，死人说亲，听起来可不太吉祥。”
　　杨顺极尬笑两声，“嗬嗬，周局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她嫁的是我们临北市监管局局长，当了大半辈子局长夫人，出门受外人尊敬，在家还能有威名鼎鼎的局长呵护，我和我大哥在婚姻这件事上又是一堆烂摊子，这就导致我母亲非常想把她的最疼爱的重孙女嫁给某位局长，这挑来挑去，就觉着你最合适。”
　　周客面露不悦，“你们家是把恩将仇报这种事写进家规里了吗，哪里的脸觉得你们杨家的人配嫁局长，别人就不谈论了，我是绝不对不会和你们杨家人扯上关系！”
　　眼见气氛不对，杨顺极敛了笑，没敢接话。
　　“我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走这一趟的，别以为我能和你们杨家不计前嫌，继续做回世交。”
　　“是，是是是。”杨顺极本来还很严肃，只见他眼珠子提溜一转，又变成一张谄媚笑脸，问道：“老太太也不是完全没考虑周局的心意，她给你安排的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你两关系还不错，叫杨乐乐，你还记得不？”
　　“没印象。”周客连想都没想。

　　杨顺极也没恼，脸上笑意更浓，嘿嘿笑了两声：“老太太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我是第一个不同意，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怎么着也得先跟周局您商量商量才行，但老太太那时候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我只能先假装答应，那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寻思请你来一趟，万一还真能促成一装美事，那对我们两家都好，哈哈……结果没想到，周局竟然喜欢的是我这个不懂事的亲孙女，我，我，我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听到这后面，周客的表情舒展了些，扭头看了叶归一眼，并没有否认。

　　杨顺极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对金童玉女，真是越看越喜欢，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左右都是我杨家的人，谁嫁给周局都是好事啊。”
　　“都是你杨家的好事吧。”周客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不单是杨家，对周局你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此刻叶归满脑子都是那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我姓叶。”叶归提醒道。
　　“就是一个姓的事，改回来就好了。”

　　叶归紧抿嘴唇，说不过，和不要脸的人是真说不过。

　　“那留给我的是什么？”不会给我也说了门亲事吧。
　　杨顺极：“你小的时候亏欠你比较多，你太奶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把杨家一大半家产都留给你了，喊你回来就是继承杨家家产的。”

　　叶归和周客两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顺极，此时无声胜有声，逼的杨顺极连说了三遍：“真的，真的，我说的真是真的，白纸黑字的文件，今天晚上就兑现。”

　　叶归和周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两个字：蹊跷。
　　此事有蹊跷。
　　说不定有诈。

　　“最近局里事情多。”周客说前半句，叶归接后半句：“我们急着回去，家产我就不要了。”
　　杨顺极果然急了：“不行。”
　　可能他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故意变换成一种苦口婆心的语调：“这怎么行呢，你就算不要也要走合法手续把家产过给别人，你扭头一走，这家里的东西又都是你的，我们动都不能动，那全家老小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这才是你的本来目的吧。
　　叶归嫌弃地看着杨顺极这一张自私的嘴脸，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话了。

　　“你们局里事多，那不是还有一整个局的人吗，晚一天回去能出多大的事。”

　　要是他没说这句话还好，他说了这句话，叶归就铁了心要这一家老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如果可以的话，连裤腰带都不想给他们留。
　　你家的事是事，别人家的事就不是事了？没读过书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想把公家的事排在你家私事前面，你也说得出口。

　　“叶归，多留一晚上都不行吗？”
　　“要不你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空了再回来。”
　　眼见留不住人，杨家杨顺极也不装了，他闪现到叶归身边一把将人掳走，化成一道长虹消失在周客的视线，整个过程出其不意，速度极快，周客追着影子过去竟然把人跟丢了。

　　不对，这件事不对。
　　杨顺极不应该有这么快的速度，他还做不到在我面前消失。
　　周客从高空俯瞰整个杨家的地盘，房屋建筑之外，基本都是遮天蔽日的树荫，杨家在这里盘踞多年，又精通风水术士，用点障眼法藏个人，这本事他们或许是有的。

　　“周局长，我们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想留你们再住一晚，你要是答应了就下来，要是不答应……叶归可还在这下边，万一你没控制住，一道雷劈下来，我扛不扛得住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归不一定扛得住啊。”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杨顺极的，也不像杨顺极的，听着像个年轻人，可能是杨家某个小辈。

　　“放心，只要今天晚上一过，明天你们要走，我们肯定不拦着。”
　　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把他跟顾云鹤联系起来。
　　周客心念一动，袖口里一条细如小拇指的紫色小蛇探了个脑袋出来，随着他落地，顺着他袖口爬出来的一条紫电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局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周客身后响起。
　　周客转身，看到孔明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我和叶归一起出来的，经过青丰牧场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来晚了。”孔明灯焦急地打量起四周，问：“叶归在哪里？”
　　“你自己找来的？”记得叶归是把扔下了的，这都能不辞辛苦跟过来，周客打量孔明灯的眼神变得不是很友善。
　　“嗯。叶归呢？”
　　“不知道。”

　　周客转身朝他刚才放出去的紫电走去，仔细感受着刚才紫电游走过那些地方的动静。

　　“叶归不在啊，那就对不住了，周局长。”孔明灯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起来，以前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气息全无。
　　周客停下动作，刚要转身，孔明灯就已经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了，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

　　不加掩饰的实力完全释放出来，周客心里明白了一大半。
　　“还真是你。”
　　孔明灯脸上流露出一种计划即将得逞的不轨笑容，他双手相对，掌间有一字符正在由小变大，看到这一幕，周客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徒手伸向那个不断旋转的字符。
　　嗞——
　　生肉在沁了油的铁板上被烤焦的声音响起，接触到字符的皮肉冒着阵阵白烟，从手掌开始，接连到手臂，一种肉眼可见的焦红颜色迅速蔓延过来，这要是换成普通人，早就撒手了，周客不仅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还越靠越近，脸上半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看起来也是有点令人发怵。

　　孔明灯双手分开了些，中间字符转动的速度变得更快，形状也变得更大，周客的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开，被击退了数十米的距离。

　　“局长，如果用你的命换这里这么多人的命，你会同意吗？”此时，孔明灯眼睛里，身体四周围绕着的都是这种字符，随着字符越转越快，最后都转进他身体里面去了。

　　“你会这种邪术……”
　　“………难怪口气这么大。”

　　有一种令人闻之色变的东西，其原型是一本记载了灵气为何而生，在时间的长河里灵气又逐渐衰竭的古书，那书里面的文字就是孔明灯身体周围现在漂浮着的字符样式。

　　只可惜周客在联合中心的时候什么都学了，唯独没学这种古怪邪性的古字，现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孔明灯在这种字符的滋润下一副享受的样子，他却仿佛像一个门外汉。

　　那本不知道从哪个时代流传下来的古书被翻译成现代文字，也仅仅只印刷了两册，只有联合中心的人看过并知道有这样一本无名奇书。书里记载的灵气衰竭过程，人间犹如地狱再现，活人生不如死，死人掘土而出，世界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那书上说，它既是记录的载体，也是毁灭的本体，得到它，就能掌握主宰世界的能力。
　　这种吹嘘大话本身是没人信的，但它的神奇力量在于它拥有扰乱人心智的能力，看过这本书的人几乎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不论是享受美食还是美梦的时候，这句话都会突然从他们的脑子里蹦出来，有些人甚至还能听到几十个男男女女同时呓语的声音，联合中心那种地方都曾经爆发过一次恐慌，难以想象这种东西流入市面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社会动乱，那两册书被当成特级机密封存起来，至于原版，连周客都没见到过。

　　孔明灯的来历竟然高到这个档次了吗。
　　或者，再从另一个层次来看，联合中心的人可能出问题了。

　　孔明灯吸收完最后一个字符，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能轻而易举撼动周客的身形了。
　　周客随着孔明灯刮过来的风左右摇晃，没有反抗，因为知道已经打不过了，于是企图说服，“明灯，你这个名字取的很好，叶归曾经也夸过你这名字好，你看你之前是监管局的人，工作稳定，同事友善，每次出完任务都有人抢着谢你，工作之余，出门能吃到各地山珍海味，休闲娱乐可以去看电影、打球、赛车，想励志还可以修行增寿、除病消灾，这哪一样不是生活幸福的体现，而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像你之前那样极力向上的人，他们本来应该完完整整过完一生，不该就这么突然被剥夺了性命。”
　　孔明灯不回答也是意料之中。
　　周客换了一种方式，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靠我自己争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孔明灯再次出手的时候，手掌心已经有源源不断的字符往外涌，所到之处，土地变得焦黑，路边的杂草也由绿变黑，死气蔓延开来。

　　周客的瞳色陡然深邃，不加掩饰的杀气爆发出来，他做着最后的警告：“孔明灯，这个地方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你把这一套法术收了，我们换个地方打。”

　　说话间，那股黑色的死气已经蔓延到了周客脚边，孔明灯嘴角咧出一抹笑，“局长，我今天只针对你，其他人不会受到影响。”黑色死气爬到了周客小腿的位置，他的脚已经像扎根在土里的树根一样，再想动一步，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本身我也没想这么快就对你动手，毕竟我的实力远在你之下，想要打败你就必须借助外力。”孔明灯的嘴角渗出两行黑色液体，连同他的脸色也黑了好几个度，显然他自身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但是你今天必须死，除了叶归，只有你才能挡得了杨家这道劫数，我想要叶归活，就得拿你的命去换。”孔明灯的鼻孔和眼角都开始往外渗黑色液体，他的皮肤正在急速衰老变黑，原本挺拔的身形已经佝偻的不成样了。
　　“杨家给她留的家产就是一道劫吗。”周客身上的黑气蔓延到锁骨位置就停止了，目前他除了脖子和脑袋能动，身体的其余感官都消失了，一身本事也都被封印在这死气沉沉的黑气下面。
　　“不然呢，他们总不会真的会把家产留给一个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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