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二人怔了一会儿，桑央美朵说：“我们走吧，炼梦锏应该就在岩壁后面。”傅能跟了上去。二人来到了岩壁前面，傅南四周看了看，岩壁整个就是一块完整的大石头，没有丝毫缝隙，该怎么进去呢？

　　只见桑央美朵站在正前方，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缓缓转动。随着她的转动岩壁中间位置闪出一个圆形的光环也跟着缓缓转动。

　　随着那光环转动，岩壁从中间慢慢分成了两半，里面黑洞洞的。桑央美朵当先走了进去，傅南紧随其后，二人周身的屏障发出了莹白的亮光，身后的岩壁又缓缓合上。傅南抬头四下看了看，惊奇地说：“没想到这岩壁里的空间这么大。”忽见前面的桑央美朵停住了。

　　他好奇地走上前一看，看到了一把闪闪发着黄光的兵刃，应该就是炼梦锏。垂直立于一块石墩子上。只是炼梦锏旁边还躺着一条庞然大物，一条合抱粗细的大黑蛇，两只眼睛跟小铜铃似的，正闪烁着瘆人的绿光。

　　那大黑蛇的身子围绕着石墩子盘了好多圈，一看就知道是在随时守护着神器。傅南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大的巨蛇，腿肚子直发抖，小声说：“美朵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炼梦锏被它守护着，恐怕不容易拿到。”

　　桑央美朵盯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说一定要查出‘梨窝女孩’的真实身份吗？怎么？现在胆怯了？”

　　傅南一想到“梨窝女孩”，登时浑身充满了斗志，一下子驱散了内心里的恐惧。定了定神，他说：“我看这样。我们有两个人，一个去引开巨蛇，一个去拿炼梦锏。”

　　桑央美朵答道：“行！你去取锏吧！”傅南刚要说话，忽见她身子已经飘飘悠悠的凌空飞了起来，直奔那大黑蛇而去，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通体闪着银光的长戟。

　　大黑蛇早就在盯着二人，见到有人冲了上来，登时发了怒，张开了血盆大口，吐着血红的信子，昂起三角头直奔着桑央美朵而去。

　　傅南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的，大喊道：“小心啊！”猛然又看到了闪烁着熠熠黄光的炼梦锏，三两步刚要靠近石墩子，忽觉一股大力压了过来。傅南一愣神，那大黑蛇的尾巴已经横扫了过来，将他生生拍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好一条聪明的蛇王！打斗之中还分神守护着炼梦锏。傅南疼得浑身筋骨欲裂，去看半空中的桑央美朵，只见她如飞升的仙女一般，带动着飘逸的风姿，手握银戟正全神贯注地斗着大黑蛇。

　　那大黑蛇显然愤怒以及，不时地腾空跃起，对着桑央美朵横冲直撞。但桑央美朵身法灵活，像一条细长的灵蛇一般游走在半空中，总是能从危险的缝隙中堪堪避开。

　　一人一蛇斗了一阵，大黑蛇没讨到丝毫便宜，身上还中了几戟。半空中的桑央美朵忽地大叫道：“快取炼梦锏！”傅南回过神来，挣扎着爬了起来，向插着炼梦锏的地方走去。

　　那大黑蛇像是察觉了傅南的意图，赶忙回身袭了过来。桑央美朵哪里肯依，斜刺里划出了几道白色的银光，直奔那大黑蛇的七寸之处。

　　大黑蛇知道厉害，只得闪开了，重新去应付桑央美朵。傅南看准时机，快速伸手去拔炼梦锏。右手方一触及锏柄，烫得他赶忙抽回了手。这炼梦锏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温度极高，常人的手根本碰不得呀。

　　桑央美朵也看出了端倪，大叫道：“常人头一次拿炼梦锏都要用鲜血来祭奠的。赶紧割破你的手指，让鲜血滴到炼梦锏上。”这说话分神的间隙，那大黑蛇逮着了机会，尾巴忽然从后面窜了上来，紧紧地缠住了桑央美朵的腰肢。

　　下面的傅南也看到了危险，赶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左手使劲挤，几滴鲜血滴到了锏柄上，只听“嗤嗤”声响，像是水滴滴到了烧红的烙铁上发出的声音。

　　随后，炼梦锏的黄光开始缓缓消失。傅南试探着去摸锏柄，居然凉冰冰的。他稍一用力，已将炼梦锏握在了手中。

　　再去看半空中的桑央美朵，被大黑蛇的尾巴缠住了不得脱身，显然已经处于命悬一线之际。那大黑蛇不时张着血盆大口对着桑央美朵咬来咬去，要将她一口吞下去似的。傅南大叫道：“美朵！别害怕！我来救你！”

　　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去救对方，可是身子居然就自动飞了起来，双手握着炼梦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划了出去，只见锏身带着一道绚丽的黄光向大黑蛇扫了过去。那大黑蛇早已惊觉，赶忙松开了桑央美朵，哧溜一下窜到了远处缩成了一团，只露出一个蛇头紧张兮兮地盯着二人。

　　桑央美朵被蛇尾直接丢了开去，半空中却被一只胳膊稳稳地箍住了蜂腰。傅南右手握着炼梦锏，左手环住桑央美朵，关切地说：“美朵，你没事吧？”桑央美朵娇羞地点点头，二人缓缓落到了地上。

　　桑央美朵望着炼梦锏，欣喜地说：“费了这许多力气，终于拿到它了。只要贯通了你的潜意识梦境，你就能真正成为一名解梦师了。傅南，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傅南握着凉冰冰的炼梦锏，说：“美朵，这还要多谢大神婆和你，否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过，这锏真是神奇，当我握着它的那一刻，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和自信，好像自己无所不能似的。”

　　桑央美朵扫了眼一旁的大黑蛇，见它低眉顺眼地伏在地上，盘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凶神恶煞，倒像是谁家的宠物一般。她点头说：“确实神奇！你看你刚挥出一锏，这条蛇王就被驯服了，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傅南扭头看了眼地上的大黑蛇，不禁笑了出来：“还真是的。当时听摆渡老人说，在梦境世界里炼梦锏有两把，不知道另一把在何处？”

　　话音刚落，那大黑蛇忽然口吐人语，声音听上去沙哑无力：“小屁孩，你已经侥幸拿到了一把，难不成你还惦记着另外一把？可别贪心过了头！”傅南、桑央美朵二人皆是一惊，傅南不可思议地说：“天呐！蛇居然还会开口说话？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一见到我们就龇牙咧嘴的。”

　　大黑蛇说：“是你们上来就想抢阳梦锏的，我专门守护神器，自然不想跟你们废话。”

　　“阳梦锏？”傅南略一犹疑，已经看到了锏身的中间位置刻了一个“阳”字，梅花体。桑央美朵走上前几步，说：“蛇王，你既然会说话，那在梦境世界里也不算凡物了。刚才听你话中的意思，知道另一把阴梦锏在何处？能不能告诉我。”

　　大黑蛇吐了吐血红的信子，像是极为不屑的样子，说：“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就算我告诉你也没用。你只不过是一名盗梦师而已，而且异能也不够强。我听说阴梦锏在一位超级梦境师手里，人家的异能不知要高出你多少倍。所以我劝你们俩就别打如意算盘了，见好就收吧。”

　　傅南说：“我们就是好奇问一下而已，谁说我们要抢对方手中的阴梦锏了？这把锏威力再大又怎么样，还不是存在于虚幻的梦境世界里。放到现实世界里又有什么用呢？估计连一块现大洋都卖不了。”

　　大黑蛇又甩了甩信子：“你还真是个小屁孩，一点见识都没有。你说梦境世界是虚幻的、不真实的，那是因为你来自于现实世界。而我呢，存在于梦境世界里，冷眼去看现实世界却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你说的现大洋什么的对我来说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是相辅相成的，又存在着许多暗通之处。话说回来了，到底什么是真实与虚幻呢？”

　　顿了顿，大黑蛇接着说：“算了，不跟你们絮叨了。阳梦锏已经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也没必要守护下去了。从此，我就是梦境世界里一条自由自在的蛇了。”

　　“归宿？”桑央美朵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大黑蛇盯着傅南说：“神器择主！如果不是阳梦锏认了这个小屁孩当主人，你以为他能拿得起来？不过说真的，你这个主人真不怎么样。”话音刚落，忽见傅南手中的阳梦锏发出了通体黄光，灼人眼目。

　　大黑蛇吓得脑袋一缩：“要命！神器开始护主了，说都说不得了。两位，有缘再会！”说完这句话，那大黑蛇快速钻进一个黑洞里，眨眼间消失在了岩壁后面。

　　傅南站着没动，桑央美朵说：“傅南，你怎么了？”傅南望了眼大黑蛇消失的方向，说：“我在想蛇王刚才说的话，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就比如我们现在置身于梦境世界里，周遭的景物也很真实。我们现在去看现实世界，反倒成了虚幻的了。反过来也是如此，有点哲学的意味。”

　　桑央美朵说：“凡人只存在于一个世界里。像我们这样的，经常穿梭于两个世界之中，难免就会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记得我刚刚修成梦境师时，也常常会产生这种错觉。而且我还有一种担忧。”

　　“什么担忧？”傅南好奇地问了出来。

　　桑央美朵咬了下嘴唇，然后说：“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穿梭于两个世界，比如梦境师。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也感觉不到。这两个世界可以互相影响对方，但是却彼此相安无事地存在着，可以说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如果有一天这种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了，你说会怎么样？”

　　傅南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了？什么意思？”桑央美朵接着说：“你比如说现实世界里的许多人知道了还有另外一个梦境世界存在，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做些什么？”

　　不待傅南说话，桑央美朵又自问自答地说：“那样势必导致两个世界出现混乱，必然是一场浩劫啊！”

　　傅南自然也想到了两个世界混乱后的可怕，安慰道：“美朵，你是在担心那个神秘擒梦师吧？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还不足以影响到两个世界的平衡。老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真到了那一日，我们再想办法。”

　　桑央美朵望着对方一脸轻松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说：“也是，但愿是我自己在杞人忧天。我们先出梦吧，另找个时间进入你的潜意识梦境，先用阳梦锏助你成为解梦师。”

　　******

　　正是晌午时分，日光也来到了一天中最强烈的时候，炙烤着大地。温度一下子窜到了二十六七度，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酷热难当的大夏天。市集上的小商贩们都收摊了，都回家吃午饭睡晌午觉去了，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云姑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日头，撑开一把湖绿色的油纸伞，走进了日光里。

　　出了市集，道路两旁的秋草被晒得奄奄一息，随时都会烧着起来的样子。云姑撑伞静静地走着，目光直视着道路前方，像是射箭的人盯着远处的靶心一般。

　　走了一阵子，已经远远可以看到佛堂了，房顶的青色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晃眼。她走到了离佛堂大门五六米的地方，看见贺乾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泥塑佛爷前面，虔诚地念佛诵经，手中不时地敲一下木鱼。

　　“咚……咚……”木鱼发出了空灵的响声，让燥热的晌午显得越发死寂。云姑像个木人似的立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打坐的贺乾，心道：“贺乾啊贺乾，你以为整日在佛主面前礼佛念经就能赎去自己造下的罪孽吗？”

　　头顶的日头随着时间在缓缓移动，一道日光透过佛堂的天窗射到了佛堂的青砖地上，也随着日头缓缓移动。那道日光形成了一个聚焦的光点，像一颗透亮的夜明珠一般。云姑静静地注视着那光点，只见光点好像在缓慢地移动着。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云姑听到自己的心底里有个重重的东西落了下去。那光点已经移动到了贺乾的身上，到了他的腿根部位。

　　云姑定定地望着，眯起了眼睛，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佛堂里的贺乾对此一无所知，依然在虔诚地默念着经文。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抬眼看到佛爷的头顶亮了起来，闪烁着若隐若现的佛光。

　　佛光初现！佛祖显灵了！

　　那一抹佛光是那样的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贺乾心里万分激动，难道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祖，从而佛祖显灵宽恕了自己的罪孽？

　　贺乾连忙磕头，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念了几十遍，再去看佛爷，已经暗淡了下去。佛光消失了！贺乾怔了一下，却分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贺乾轻轻地扭过了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云姑。他先是诧异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忽听身上“刺啦”一声，瞬间就被熊熊的烈火包围了。明黄色的火焰迅速袭遍了他的全身，快速地燃烧了起来。

　　门外的云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咬紧自己的银牙，心道：“阿爹、阿娘，穆氏的族人们，雪迎已经找到了第二个刽子手，大屠杀的晚上他杀的人最多。雪迎在他身上点了一把火，要把他烧得皮开肉绽、魂飞魄散，让他就是下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投胎转世！”

　　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的贺乾先是挣扎了一下，后来干脆回到了打坐的姿势，双手合十对着佛爷。一丈多高的泥塑佛爷目含悲悯，宝相庄严。他仍由熊熊的烈火包裹着自己，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喊叫和救命。

　　云姑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她向前走了几步，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佛堂的正殿空间还算大，只连带着烧着了一个蒲团，其它的一应摆设都没有殃及。

　　云姑望了眼泥塑佛爷，只见佛爷依旧面带悲悯，无动于衷。云姑看着贺乾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以为他已经烧死了，忽然恍惚中听到了烈火中传来了念经的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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