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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胡府
时下田产买卖一般都要经过里长,也就是他们村的村长。虽也是价高者得,愿意卖哪家卖哪家,但这些年来,胡杨村人一般都是卖给村里人,现在村里人基本沾亲带故,多少辈处下来大家都知根知底,很少卖个外来户,就怕以后有什么争端。
而且这个年代人们家族宗亲思想比较重,都习惯抱团比较排外。
程季林卖掉的田地,四周都是程氏族人的地,若是这胡家以后因着种地的事与相邻的农户有争端,确实也不好。
现在形式比人强,程叔林知道这胡家的名声,也知道人家几买了这几亩地,也不怕这些事,只好放低了姿态对那穿绸缎的管家行礼,好言客气问道:“敢问您贵姓呀?”
“不敢,不敢,在下有幸,得主家赐姓姓胡。”那胡管家也抬手回了个及其敷衍的礼。
“哦,胡管家,我兄弟间的事端原由您府上之前并不知晓,错买了我家的祖产也是误打误撞了。不知我那兄长收了多少钱买给了您府上,我三兄弟想再将祖田买回,还望您行个方便。”
程叔林说的比较婉转,只说胡府没搞清情况,错买了去,但时下买卖田地,哪个会不先打听清楚根底,而且要村里村长作保,同意才能行。胡家这样之间在县衙直接这样过手续,本来就有点不合常理。
“虽如你所说,我家是误打误撞买的,但别管怎么买的,交易即已完成,那就没有反悔的了,你如今想再买回去,可不是当初那个价了。”胡家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黑心富户,连管家都使得一手雁过拔毛。
程叔林听了,也没露恼色,仍耐着性子说道:“是,是,是,如今即已完成交易,现在就算做贵府的田地,只是劳您体谅,那几亩田产虽不多,但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最后的一点基业,若是不能赎回,等到过年祭祖,我兄弟三人都无颜去祖宗牌位跟前去烧香祭拜了。现在地价多少合适,还劳烦您报个价。”
“我看你也比较有诚意,说的也在理,那我不为难你们,若是你们拿的出钱来,我即刻就可以将地契转给你们。”那胡管家竟意外的好说话。
兄弟三人也知道那胡管家必然会将田价报高一些,都将心提了起来,耐心的等胡管家开价。
“这样吧,一口价五十两!”五十两,四亩良田。比起程季林的卖价稍稍高了些,但比起市价来说也差不多。
程叔林三人立马松了口气,连连道谢:“五十两,好的,多谢您了,多谢多谢,我们这里给您作揖了。我即刻回家准备银子,还请您稍等。"
“三哥,我回去拿吧,你和五弟在这陪着贵客。”程仲林想着自己不善言辞,还是回家跑腿比较合适。
胡管家欣赏完兄弟三人喜滋滋那模样,才不慌不忙的接着开口说道:“一亩地五十两,四亩地共计二百两。”
眼看着那三兄弟脸上的表情由高兴到诧异,再到愤怒最后转为无可奈何。胡管家心里暗爽,又开口道:“这两百两是今天的价,等到了明日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你们若是要买可得尽快了。”
这个价格也高出市价太多,离谱了!他们三人如今做了这几年的买卖,也拿的出来两百两,可没这个必要当冤大头啊,有那两百两去哪里卖不到十几亩良田啊。
程安林和程仲林还想求那管家一求,被程叔林拦了下来,对两人道:“那胡管家摆明了是戏弄我们,并不真心想卖地,再求下去也没什么用,只是平白让他看笑话而已。”
之后程叔林又去找段老村长帮忙,段老村长衙门里有些关系,认识的熟人多也说的上话,想让人帮忙直接去找那胡府老爷疏通疏通,若是那胡老爷能看谁的面子,抬抬手将那四亩田让出来,卖给他们,哪怕比市价高个几分也无妨。
段老村长也知道程叔林几兄弟的想法,理解他们不想让祖产外流的难处,很是好心的帮忙跑了几趟,最后回来挫败的对程叔林道:“叔林呀,那几亩地还是算了吧。有什么奴才就有什么主人,那胡府的老爷只会比那管事更难缠,我找了几个关系相熟的打听,话里话外都不愿得罪他家。有份量能去开口的,中间要的好处费也不少,这样一来二去花费的代价,为了四亩地完全不值当啊。”
段老村长说的也在理,程叔林只得接受现实,虽然事情没有办成,但也再三谢过村长回家去了。
程叔林回家和家人将情况说清,众人都很不好过,除了将程季林一家翻出来骂一遍,也无可奈何。
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据段老村长再衙门打听道的消息,程季林一家竟在胡家的帮助下,使了银子将一家人的户籍迁到了镇上。
程季林户籍上落的地址是胡家的地盘,程家兄弟找了去,要跟程季林算帐,被胡家的帮闲给赶了出来。
胡家有权有势,当了程季林的保护伞,程叔林等对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自认倒霉。
失了祖田,程叔林很是难受,不是贪那田产,只是那些田程家传承了好几代了,竟在他们这一代断了传承。
程仲林和程安林两兄弟安慰他道:“好歹我们都各有营生,原本也没有指望那田地的吃饭,日后好好做买卖,定然比那几亩田收益大的多。”
程仲林也说道:“是呢,是呢,三哥,不要难受了,都是老二作的孽,祖宗在天上都瞧着呢,肯定会明白我们的难处,不会怪我们的。”
在外漂泊多年的程叔林,为什么一定要回乡,除了思乡之情,盼着落叶归根外。还有一点就是在南疆那处他算外乡人,没有亲朋故友,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每日谨慎小心的过日子,生怕遇着事,自己在那边一点根底都没有,自己在南疆那边若遇了事,自能自认倒霉,虽然在南疆他也能凭本事置办家业,但心里总像那无根的浮萍一直飘着,没有底。
如今遭遇的胡家只是这凤兮镇上的一介乡绅,说的是有权有势,但出了这小乡镇在外面什么都算不上,就这样的人家,都让程叔林觉得万分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现下自己是弱势,是若是以后一旦再遇到像胡府这样的稍稍有权势的,双方有什么冲突,自己倾尽所以努力挣下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看着温柔贤惠的老婆,一双聪明可爱的儿女,眼下的幸福,程叔林是一点点都不想失去,但世事总是不随人愿。
胡家买了程季林的田地后,过好手续,就着手安排了,程季林之前种下的粮食,都算做胡家的了。胡家要安排人收粮,维护,还要将田地租甸出去,时下甸田,一般是三七开,甸户得三分,地主家得七分。
胡家在别的地方也压榨农户搞过二八分,精明的胡管家决定先放出要甸田的消息,到时在看人下菜碟,看上门来甸田的租户如何在谈条件。
哪知一直放出消息好久,也没人找上门来说要甸田,胡管家怕之前胡府在别处的所作所为,让胡杨村的人有了忌惮,不愿上门甸田,又将甸田的分成和市价一样的消息放了出去,却还是没人来甸。
胡管家脑子一转,就找到了程季林,仍让程季林去种他卖的田,程季林自然是不愿回村的,那不是自投落网吗。
“你若是去了,甸了我家的地,就是我胡家的人,有我胡家在后面护着,哪个敢找你的麻烦?你若是不去,那也行,只是以后我们家再也管不了你了,你那几个兄弟再来找你,你自己处理吧。”胡管家一番话说下来,程季林不去也得去。
程季林一家卖了田地后,就在镇上置了间宅子,虽然宅子很小但住他们一家五口也住的下。
这些程季林和杨氏这些年下来也稍攒了点家底,一家人卖了田地,换了房子后,再加上程玲之前从程太婆那顺来的首饰银两,突然手上的现银前所未有的多。
全家一下子当上了城里人,杨氏无比得意自己之前的主意,又哄着程季林将银子都捏在了手中,打算好好享受当城里人的滋味,哪知一转眼又要回去干农活,她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好不容易出来了,做了城里人,又要回去当个乡里的泥腿子,我才不干呢。”
“你当谁愿意呀,那胡管家让去的,可得罪不起。”程季林也不太想这样回村里,在他看来,起码要发达了,回去显摆才好,现在回去当甸户算个什么事哦。
而且胡家的田,租子一直格外重,如今那胡管事答应按市价分成,但年底分账肯定也讨不到什么好。
杨氏眼睛一转:“这样吧,你带着勇哥回去种,他现在也十三了,是个大小伙了,既不能读书就去帮你种田,我和玲子,小玮留着镇上。”
“不行,你要跟我回去,你不回去,我们爷俩吃饭怎么吃,衣服换洗收拾怎么办!而且你一个妇人,不跟着自家丈夫,独自在镇上做啥。”
“哎呀,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我留在镇上,给小玮找个学堂读书,定然比那段秀才那里的强,日后小伟读了书,考个名堂出来,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小伟这么聪明,定然能考上秀才,到时你就算秀才公他爹。那时咱们就在家等着你那几个弟弟,来给咱们磕头认错。”杨氏深知程季林的秉性,果然她这样说了一番,程季林就松口了。
“那我们爷俩总不能自己做饭,洗衣吧。”
“让玲子跟你们一块回去,伺候你们爷俩好了。”夫妻俩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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