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太阳

　　即将放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不用上晚自习。
　　放学的路上，傍晚的余晖照在路边的花草上。
　　沈栖跟在许梧黯身边，走了一段路后，她扯了扯许梧黯的衣袖，撒娇说：“腿疼，还没有完全好，走不动路了。”
　　许梧黯闻言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让沈栖趴上来，自己背她回去。
　　沈栖已经习惯了被许梧黯背着，她欢欢喜喜地爬上许梧黯的背：“小五，谢谢你。”
　　许梧黯背着她走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栖又在他耳边轻声道：“许梧黯，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记得。”
　　“明天我们要一起回宜安了。”
　　“嗯。”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起面对。”

　　国庆假的第一天。
　　“在这呢！”
　　高铁车厢里，沈栖一眼找到了她和许梧黯的座位，拉着他就坐下了。
　　许梧黯眼部有些发青，坐下以后他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思绪神游。
　　沈栖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担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没睡好。”
　　要回的是宜安，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心里憋着事总归是睡不好的。
　　沈栖抚平了许梧黯皱巴巴的衣角：“那现在好好补个觉吧。睡醒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宜安好好玩呢。”
　　听到沈栖的话，许梧黯心中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似乎被一双手温柔地抚平了，眼睛缓缓闭上。
　　在沈栖身边，是可以睡一个好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栖关掉手机侧过头时，看到许梧黯已经睡着了。
　　少年的睫毛很长，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他睡得不是很安稳，眼睫虽闭着，但细看还是有些轻颤。
　　沈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沈栖莞尔一笑，微微低下头，在许梧黯脑袋旁边轻声道：“好好睡觉吧，小五。”
　　从俞峡到宜安的高铁车程是两小时左右，许梧黯在快要到站的时候醒来了。
　　沈栖专心的玩着手机游戏，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快到了吗？”
　　许梧黯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到了宜安的市区：“还有几分钟就到车站了。”
　　“那咱俩收拾收拾准备下车吧。”
　　前几天，两人和各自的父母说明情况后，准备在宜安待个一两天就回去，一中的国庆长假放得不长，高三年级甚至只放了三天假，沈栖的假期也就比他多一天。
　　下了车，许梧黯直接带着沈栖坐上车站门口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出来二人是学生，热情地和他们攀谈起来，问他们是不是来宜安旅游的。
　　沈栖不想让司机觉得尴尬，便接话：“不是，我们是回家看亲戚的。”
　　“你们是宜安人啊？”
　　“也不算是，我一直在俞峡那边长大的。”
　　“俞峡是个好地方，大城市，跟我们这边不一样。”
　　沈栖尴尬地笑了下：“没有，其实差不多啦。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舒服，惬意，有归属感。”
　　司机听完瞬间爽朗大笑：“小姑娘就是会说。”

　　许梧黯的外祖家就在市中心，居住的房子是一座独栋小楼房。
　　知道许梧黯要回来，许梧黯的外婆一大早就张罗着买菜烧饭，烧了一大桌的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许梧黯。
　　两人来到楼下，许梧黯时隔四年回到这里，虽然感激外婆迎接他回家的用心，但是看到周边熟悉的景色时，伴随而来的窒息感还是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时，沈栖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梧黯一怔，目光有些木讷地看向沈栖。
　　沈栖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怕”。
　　许梧黯其实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之前心理医生说，这是因为他之前所遭受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对外界的人产生排斥心理。
　　但沈栖不一样，从许梧黯暑假在沈文锦家中遇到沈栖时，他一眼就认出来，小时候在巷子里塞给自己小纸条、救自己的小女孩就是沈栖。
　　所以他认为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才不讨厌她接触自己。但慢慢地，他更觉得是因为对方是沈栖，是她本身。
　　后来知道了沈栖的故事，心疼她的同时，也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同病相怜，互相吸引，在一片黯淡无光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但慢慢的，他又彻底了解沈栖没有像自己这么悲观，反而还处处照顾自己，想把他拉出深渊，去到有光的地方。
　　她身陷淤泥里，却拼命地想要成为他世界里的那一束光。
　　这时候，许梧黯终于能理解了沈栖那一句话的意思——
　　“我待在你身边，没人能欺负你。”

　　外婆许久看到许梧黯，有些激动。注意到沈栖时，外婆迟疑了一秒：“这位是？”
　　许梧黯刚要说话，沈栖却抢先一步，笑脸相迎：“外婆好，我叫沈栖，你可以喊我七七。我是许梧黯的好朋友。”
　　“你好你好，欢迎你来家里做客。”老人家热情地招呼他们。
　　许梧黯的外婆真的很想念许梧黯，刚让许梧黯坐下，就一个劲地拿东西给两个人吃，拉着许梧黯的手说了很多话。说着，她的眼眶就不自觉地红了。
　　沈栖坐在一侧，鼻子有些酸。
　　她没有感受到过老人家这么浓烈的爱，她的外婆将全部心思放在她妈妈身上，对她向来是一种很客气的态度。奶奶对她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这样挺好的，许梧黯是有人疼爱的。这样她也高兴。
　　一顿饭，外婆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给沈栖和许梧黯夹菜了。
　　沈栖的米饭上堆了小山一样的菜，外婆又夹了一个大鸡腿过来：“来，七七，吃鸡腿，我烧的鸡腿啊，小五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沈栖忙端碗接过：“谢谢外婆。”
　　“是外婆谢谢你，小五这孩子小时候一直忙着学习，也没什么朋友，后来又出了那一档子事情，就……”外婆突然止住话，大概是意识到不该说，叹了口气笑了笑，“唉，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现在看到小五交到好朋友，我这老婆子心里也高兴。”
　　沈栖知道外婆是想到了许梧黯之前那件事，她看了一眼许梧黯，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安静地坐在那扒着米饭。
　　沈栖收回视线，夹起菜放在外婆碗里：“外婆，你也吃。”
　　她朝外婆笑了下：“外婆，你别担心许梧黯啦！许梧黯现在在学校也很招人喜欢的。大家都想跟他做朋友呢！”
　　“真的啊？”
　　“真的，他们都可佩服许梧黯了，说要拿他当目标。”
　　听沈栖这么说，外婆乐得合不拢嘴：“对了，七七，你看着应该是比小五小吧？那你跟小五是怎么认识的？”
　　“我现在读高一，许梧黯的班主任是我小姑，暑假在我小姑家里写作业认识的。”沈栖笑着抓了抓脸，“因为我成绩差嘛，还让许梧黯帮我温习了功课。”
　　“挺好、挺好。”
　　饭后，沈栖和许梧黯没出门，就待在家里。
　　沈栖第一次来到许梧黯在外婆家的房间，房间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不算特别大的衣柜，床对面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
　　沈栖粗略地扫了几眼，大多是许梧黯从小到大得的三好学生奖，还有很多竞赛得来的奖状，书桌上还摆着几个金灿灿的奖杯。
　　沈栖拿起一个奖杯看了看，上面干净光滑，没有落一点灰尘。
　　想必许梧黯的外婆应该经常来许梧黯的房间打扫卫生。
　　许梧黯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下山了，外面的天也变得昏暗。
　　想到了什么，沈栖开口：“许梧黯。”
　　“嗯？”
　　“我想去外面走走。”
　　许梧黯闻言站起身：“走吧。”
　　沈栖跟着许梧黯走出社区，天空已经被日落衬的满天红霞。宜安是山地，从许梧黯家去街道闹市还得下个坡，彼时，红霞铺满天空，那一片片矮小的老小区在红霞的映衬下平添几分虚幻。
　　她刚走了一个下坡路，不小心踩到石子摔倒叫疼，许梧黯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发现就擦破了点皮。
　　沈梧黯：“……再发现晚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沈栖摸了摸鼻子：“背我嘛。”
　　她特别喜欢趴在许梧黯背上的感觉，他背着她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的，很有安全感。
　　似是怕许梧黯拒绝，沈栖顿时指了指自己被擦破皮的膝盖：“我腿上有伤，很疼的！”
　　终是拗不过沈栖，许梧黯叹了一口气，蹲在沈栖面前。
　　沈栖如愿以偿地趴在许梧黯的背上。
　　许梧黯背着她，一步一步没有目的地地往前走着。
　　这时，有背着小孩的阿姨路过，小孩见到沈栖，忍不住一直回头看她，然后问：“妈妈，那个大姐姐为什么也要别人背着？”
　　孩子的妈妈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她尴尬地跟沈栖对视一眼，含糊地跟孩子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沈栖收回视线，低头对许梧黯说：“阿姨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兄妹？”
　　许梧黯沉吟片刻：“不知道。”
　　沈栖突然在他背后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是不行。”
　　许梧黯沉默，显然没懂沈栖的意思。
　　沈栖突然趴到他的耳边，小声说：“虽然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不过我比你小，我就勉为其难当你妹妹吧……”
　　许梧黯心里燃起一股火苗，在黑暗里跃跃欲试。这一刻，他居然有些期待。
　　他能猜到沈栖下一句会说什么，也在期待沈栖下一句说什么。
　　“哥哥。”沈栖甜甜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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