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歌

作者:馨然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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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阳光下(下)



      慕应雄带干事到地下城找到风云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带队的人一见风云,就抛出这么一句不满的话:“好小子们,白天度假,三更半夜来工作,还把我也吵醒了。”
      聂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联系慕应雄时,已经过了零点,登时不好意思得紧:“对不起慕师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一时没注意到时间……”
      步惊云则不动声色,朝慕应雄颔了颔首,就向一名中华阁干事要了一瓶矿泉水,打开来先给他师弟喝几口,自己再几喝。
      慕应雄轻咳一声,摆摆手说:“行吧,你们现在调查得怎样?”
      “我们把第三面墙壁上的记录都仔细看过了,”聂风将他和步惊云用手机整理出来的完整文字给慕应雄看,“只有被挖走的部分提及了关键,其他地方都没有重复的,至于剩下的几面墙壁,我们想,应该也不会有重复记录了。”
      慕应雄快速浏览了一遍风云整理的内容,又环顾整个隔间,沉声说:“只用几面墙就记录整个文明的财产,不能不省着点地方啊,不过还是先查查吧,等把这里查完了,再查别的地方,说不定还有什么壁画啊雕像之类的东西上面留有记载,‘盗墓贼’看不懂,没费力气挖走。”
      众人于是把任务分配好,手脚麻利地去把剩下的五面墙壁都摸索一遍,一些负责“阅读”,一些负责拍照和记录。风云仍然像之前两人分工的那样,负责第四面墙壁的一半,由于其余部分和别的墙壁都已分配到了人,他们把这一半任务完成后,就暂时可以停下歇息了。聂风想捉紧时间到别处看看,但步惊云建议他先打会儿瞌睡。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步惊云的理由充分,“你一天没睡,再熬就到白天了。”
      这时慕应雄表示同意,理由是白天还得工作,一会儿等大家把任务都完成,他会让不值夜的也都先休息,风云不必不好意思。
      聂风考虑到他师兄也一天没睡,再熬也不合适,便接受了建议。两人找了个不妨碍其他人工作的角落,又喝了点水,就往靠墙处坐下。步惊云将路上顺手拿到的毯子盖在聂风身上,聂风立即分一半给步惊云,坚持一定要两人一起盖着,步惊云于是拉过他师弟的手,紧紧握住,两人就同盖一条毯子,头靠着头,闭上眼睛,慢慢打起盹来。

      另一个空间里的谈话还在进行。
      “‘神’为什么要安排这个捉摸不定的家伙?”老头语气颇为不爽。
      “他们会作一切他们认为合适和有利的安排,那个家伙就是其中之一。”穿巫师袍的人倒心平气和,“虽然他目的是不明,但他也确实起了不小作用,不是吗?一年前你给中华阁的那块断碑,这次地下城的线索,还有别的。至少他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当你还在到处给人洗脑时,他已经逛了几遍未来,留下了后路,要是没有他,你如今往哪去找阻止千秋大劫的线索?”
      “要是当年步惊云没有熔掉我的照心镜,要是你这家伙不袖手旁观……”
      “照心镜只能看到未来的一种可能,而未来是不确定的,可能性非常多,借助照心镜去改变未来,很容易导致你最不想要的那个结果。至于我,”穿巫师袍的人耸肩一笑,“我只负责观察时间,在我这里,未来的可能性多不胜数,你没法确定从那条线下手就一定导致最好的结果,你让我帮忙,实际上与你用照心镜并没有多大区别。单一和无数,都意味着不确定,当你要对其中一些因素动手时,变化的种子就已植根于其中,未来已然悄悄地被更改。”
      老头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没有反驳。
      对方乘势继续说:“另一个家伙的做法就不一样了,他是实打实地去过未来,在未来留下过影响,再回头设置引导未来的线索。他的影响是确定的,因为他本身已经成为未来的一个因素,所以你也不得不承认,先老实循着他的线索,一步步靠近劫心,是现下最合适的办法。”
      老头还是没有反驳,但这回开口了:“这家伙对未来的影响很可能也会导致糟糕的结果,先不说蝴蝶效应或因果问题什么的吧,光是他的动机就值得怀疑。”
      “我觉得你与其追究他当初或现在的动机,都不如想想几年后他可能会做什么。人是善变的,从当初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多个世纪,足够一个人改变千百万次,或许他当初的目的和你一样,或许只是想跟你这样的人开个玩笑,但无论当初如何,都未必等于现在怎样。同理,他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等于几年后仍然想什么。更重要的是,你现在乃至于找到劫心之前,都得依赖他留下来的线索,依照他的游戏规矩行事,除非你突然变成天才,想到更好的办法。”
      穿巫师袍的人灵光忽闪,又加上一句:“想不到也没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阻止千秋大劫失败。”
      老头沉吟片刻,依旧没有反驳:“你这人说话真讨人厌。”

      地下城里,风云被一阵空谷风啸似的异响吵醒,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环顾四周。这时原来已经过了早上十一点,其他人有些还闭着眼,有些已经醒了,闭着眼的陆续被吵醒,醒了的本在分析隔间里的文字记录,这会儿也纷纷紧张地环顾起来。
      “是时间折叠,”聂风一下判断出了异响的来源,“那些碎片出现了。”
      步惊云点点头,他也听出来了。
      “云师兄,我们一起。”聂风连忙对他师兄说,神色坚定。
      步惊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他们这回一起进碎片里看看,故而也坚定:“走。”
      两人迅速折好毯子,物归原处,就去找慕应雄提出行动请求。慕应雄批准了,又嘱咐:“有去有回,别在里面待太久,不然我没法向你们师父交代。”
      异响再次出现时,恰恰就响在隔间附近,聂风反应极快,一听到声音,就拉了他师兄,化作了一阵风似地,往声源处掠去,转眼就进了声源里面。
      风云这会儿进入碎片,目的已不止是观察时间折叠的形态,还抱有更多期望,在这些期望里,最排前的,无疑是在历史“回放”中看到八角菱形隔间里那两部分被挖走的内容,最好是精灵们的实际操作,其次才是完整的记录。两人想,以他们的记忆力,各人负责记下一部分,应该足够了。但两人不能在碎片里停留太久,他们只打算看片刻,片刻之内即便看不到期望的东西,也不得不出去了。
      根据洛杉矶那个神秘人的意思,时间折叠只是暂时的异象,如果风云在碎片里待太久,别说回到外面后外面已经过去好久,就是还能不能回到外面,都是未知数,因为步惊云在洛杉矶的尝试已经证明,进入碎片的入口和离开的出口是同一些东西,若时间折叠消失了,那出口很可能也不会再有。
      五光十色的流动彩瀑中,风云紧握着手,一眼就从彩瀑的流动状态看出了时间折叠的形态,继而转眼去捕捉那些分散在彩瀑各处的画面,那些曾经属于佛罗伦萨大地的往昔。他们看到了世界之初,大地还空荡荡一片时的样子;看到了沧海变成了桑田,桑田又变成沧海;看到了第一只节肢动物的出现,紧接着是第一条鱼;看到了侏罗纪时期,大型动物遍布天地的画面;看到了类人猿,看到了人,看到了古罗马时期的小镇和乡村,看到了中世纪繁荣的集市;看到了湛蓝的天、绿茵茵的大地,看到了澄澈见底的湖泊,看到了活跃在大地和湖泊中的类植物生命——是精灵,他们终于看到了精灵!就跟壁画描绘的差不多,这些精灵半人高,长着葵花种子似的脑袋,身躯纤细,手足均由根须所化。风云看到他们或在嬉戏,或在劳作,或在把东西刻在石头上,时而在地上,时而在地下,有时候热闹,有时候只有两三,有时候欣喜,有时候悲伤……终于,风云看到精灵们把一尊头像放置在一条主干道的街头,这尊雕像下面正刻着地下城里那首《荒芜之歌》,两人看到了完整的歌词,听到了精灵们并不悲伤的合唱。
      他们本想再多看一点,多看一会儿,但步惊云留意到四周的出口越来越少,感觉不妙,连忙对他师弟说:“得出去了。”
      聂风紧接着也觉察到了情况,点点头,任由他师兄牵着,掠至最近的一个出口,穿过出口,回到地下城。
      碎片之外的时间已然过去整整十六天,风云原来在碎片里面已经待了十六秒。他们回到地下城后,异响就完全消失了,他们直觉,异响下次再出现,或许将在很久很久之后,甚或不会有那天了。
      两人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落到了一片环形街道的中心,周围有一些破损的雕像,是他们曾经到过的像是公园的地方。
      想必是两人的动静传到了别处,没一会儿,一些联盟和中华阁的干事就找了过来,为首的是破军,这人一见步惊云,就像粉丝见了偶像似地,激动地迎了上去,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又反复说起当年步惊云如何救了他云云。
      步惊云全程没听,他在想别的事情,想他这回与师弟一并进入时间折叠的碎片,没有见到那些很像他和师弟的人,其中原因为何,而上回他见到了的原因又为何。是因为这次不够凑巧,而上次只是凑巧?会在碎片里看到那些人,是与他有关吗?因为他进入了碎片,本身也成为了被折叠的一部分?那么他上回看到的那些人,会是他的 “过往”吗?步惊云一时想不明白。
      “云师兄,”聂风见破军一直被无视而显得有点尴尬,忍不住帮忙说句话,“这位破军说你是他的恩人,他想再次当面答谢你很久了。”
      “嗯。”步惊云这才应了声,向着他师弟,还是没有看破军。
      破军支吾了两下,愈发尴尬。
      聂风只好转移话题问破军:“我和云师兄离开的十六天里,大家在这边的调查进展如何?”
      破军连忙顺着这个“台阶”下:“都调查完了,整座地下城,该查的都查了,收获还挺丰富的,不过被盗墓贼偷走的那些资料……没有找到副本,除了一些很难懂的,好像有点那个意思的壁画——已经传回中陆了,正等着专家出结果。”
      “有点发现,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聂风随之想到了他和步惊云在碎片里看到的完整歌谣,转而向着步惊云,“云师兄,你还记得那首《荒芜之歌》缺失的部分吗?”
      步惊云点点头。
      “不知道我们把那部分还原到雕像上,我们刻下的文字,有没有接触传义的功能。”聂风已经跃跃欲试。
      “试试。”步惊云也想看看。

      看着风云带人找回到标志雕像所在的街头,隐藏在一片空白里的两个怪人还没有挪动脚步。他们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与时间折叠碎片里的有得一比。在外面,十六天已经过去了,但他们还在讨论着同一些话题。
      “‘神’已经死了,坟头早就长满了草,大家早没必要继续遵循他们的安排,一定得去化解千秋大劫什么的。”穿巫师袍的人苦口婆心说。
      “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遵循‘神’的安排吗?”老头也苦口婆心,“如果是,那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即便没有‘神’,我也会走这样的路。‘神’把我们创造出来,好像做了一些安排,但事实上,他们的作用只是把我们造了出来罢了,那些安排,只不过是他们刚好揣摩透了我们的心思,让我们好像走了他们预设的路,但其实,没有他们,我们也会那样选择,事情还是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那你还是坚持认为,人是有‘自我’这种玩意的了?”对方不以为意,“我看你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没有一点进展。如果我们都在‘神’的安排之中,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选择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神’在引导我们,推动我们,去走一些只是我们以为由自己选出来的路?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我今天来到这里,究竟是我自己要这么干,还是‘神’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成天就想着这些东西吗?你还真够无聊。”
      “是啊,很无聊,但我不想这些还能干什么?我跟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们可以离开时间,而我离不开,因为我已经成为时间本身,我会一直存在,存在到连我自己都看不到的时间尽头,所以我每天只能靠一些看似很高深但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想法来过活,我只能不断思考,思考一些被称为终极问题的问题,去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来的,它的界限在哪里,生命为什么要存在,它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作为造物的我们究竟有没有自我,能不能跳开造物主的规则去作选择,我们的造物主又会不会是别人的造物,他们其实也没有自我,也没有真正的选择……我每天只能想啊想,不断地想,我想或许有一天我把这些问题都想明白了,那我就知道世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生命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神’究竟是被具体的什么东西杀死的,到那时,我们乃至整个世界或许就真的有救了。也因为这样,我去找了步惊云。”
      “你想借助他来证明人的自我到底存在不存在?”
      “可以这么说吧,他和聂风都是被特殊安排了的,他们是‘救世主’,所以‘神’给他们的指令一定是救世,我想如果我能引导他放弃阻止千秋大劫,那就证明‘神’的安排至少在如今已经失效了,或许人当真拥有自我意识。”
      “但步惊云没有放弃。”
      “是啊,对于这个结果我是有些失望的。”
      “你为什么没有去找聂风呢?”老头说这话时,看了看身边人,继而仍旧望着前方的地下城。这会儿地下城里的风云已经将歌谣复原,在尝试用双手去“阅读”他们往雕像里刻下的精灵文字。
      穿巫师袍的人沉默了片刻,正色说:“聂风的信念太强烈了,他不会愿意放弃任何一条无辜生命的,这样的选择对于他而言,很难,他也不合适去做这种必须抹杀掉什么的选择。而且,我不想伤害他。”
      说话人凝视着前方画面里的聂风,看见少年突然欣喜不已,似乎是收获了期待中的最好结果:“你说得对,他是理想和信仰啊,是不该受到伤害的,虽然,我这人现在是没有什么理想和信仰了。”
      “我敢说,”老头的语气很自信,“他一定会作出跟他师兄一样的选择,而且是凭他自己的想法,不是‘神’的安排。他和他师兄一直都在作着自己的选择,不是‘神’的安排。就像我之前说的,‘神’只是创造了人,而其他的,他们做不到。”
      “你忘记他们造了盂钵和龙脉了吗?这两样东西,可是阻止这次千秋大劫的关键之二。”穿巫师袍的人提醒老头。
      老头笑笑:“没忘,但你也知道制造这两样东西的方法,是他们从其他文明里学来的,不是吗?这个文明的遗迹这时就在我们眼前呢。”
      穿巫师袍的人沉吟。
      “精灵——人类把这个文明称为精灵——他们的能力和发达程度远不及‘神’,甚至可以说在‘神’那里,他们和人类和觉醒者一样,都是蚂蚁,但偏偏就是蚂蚁,造出了‘神’也想不出来的东西,‘神’还得向他们窃取技术。”
      老头愈发自信:“你在时间里待久了,总把一切当作蚂蚁看待——”
      “我得纠正一下,”穿巫师袍的人为自己辩护,“这‘一切’里面还包括我自己,我可没有自视甚高的意思。”
      老头耸耸肩,继续说:“你把包括你自己在内的一切当作蚂蚁看待,但总是看不到蚂蚁是怎么咬死比他们大得多的东西的。你就等着吧,在你想出你那些终极问题的答案前,你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了,泥——呃……你以前不是有个名字吗?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名字没有,名号倒有一个。”穿巫师袍的人也耸肩,“但我也忘了。”
      “你就在时间里,不能看看回放吗?”
      “没有什么好看的,名号又不是名字,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老头不置可否,打量了旁边人一会儿,有点嫌弃:“你这身打扮就不能换换吗?都多少天了?我记得你原本不长这个样子的吧。”
      穿巫师袍的人又耸肩:“穿久了,懒得换了,至于我原本长什么样子,我也忘了。”
      “这也不能看看回放?”
      “我认为没有必要。”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太和气地讨论着的时候,前方地下城的风云已经离开了精灵的雕像,离开了地下城,回到了地面上。

      阳光照在风云身上,灿烂,但不猛烈,风云打发走了其他人,这时正在离地下城入口不远的一个山坡上,互相依靠着站立在最高处,眺望着公墓之外的古建筑和群山。远处教堂里的钟楼正值被敲响,“咚”“咚”“咚”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传来,每一下都仿佛拥有穿透时光般的力量,亘古而悠长。
      聂风突然想到了一个老生成谈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人要活到多少岁,才会不再相信童话?”
      步惊云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上网时,总会看到有人讨论这个问题。”聂风解释,微微笑笑,“云师兄,我可以问问你的想法吗?”
      步惊云回答:“世界本来就不是童话。”
      “嗯,但世界也充满了未知和可能。”聂风的目光定在了仍在发出悠扬响声的钟楼,“我觉得,人总得相信一些东西,不然就很难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既然这样,那童话为什么就不能够?”
      步惊云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发表意见。
      聂风转头也看步惊云,接着说:“其实我也动摇过的,但一直以来,有个人支撑了我,让我觉得哪怕全世界都是骗局,也有那么一个人,是一定真实的。”
      “谁?”
      “是你,云师兄。”
      步惊云的眼神柔和,还是看着聂风,没有说话。但聂风知道他师兄的话已经都说在眼神里了。他凝视着步惊云的双眼,一字一句郑重说:“谢谢你,云师兄。”
      步惊云随即看到聂风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他忽然也想到了一些事情,想到了他还是十三岁的毛头小孩那时候,他和师弟难得一块听无名讲了一堂课,这堂课上只有一本书,一个故事,叫做《杀死一只知更鸟》。无名给他们讲了这本书的故事,师弟听到里面不公平的情节时,当场就气哭了。无名立即安慰师弟说,这就是世界,世界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所以很多时候,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冲世界哈哈大笑,不能哭,得笑,因为除了笑,大家没有别的途径来学会与世界共处的最好办法。从此以后,师弟很少再哭,无论遇到什么,总能迅速恢复笑容。步惊云则很少笑,也不怎么会笑,于是从此以后,他就专门看着师弟笑,让师弟笑,希望师弟能把他的那一份也笑出来。
      现在步惊云看着师弟的笑,只觉得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千秋大劫啊文明啊也好像忽然变得虚无缥缈,只有师弟,只有师弟的笑,才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步惊云愿意为此而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
      “云师兄,”聂风拉起他师兄的手,“休息过今天之后,我们把地下城剩下的地方走完吧,然后向中华阁请个假,把佛罗伦萨也逛完,接着去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去罗马,去威尼斯,去米兰,还有都灵、热那亚、那不勒斯……把所有地方都逛一遍,顺便也逛逛梵蒂冈。”
      “好。”步惊云毫不犹豫。
      聂风笑得愈发灿烂,转过头,忘却了他和步惊云仍然置身在一座公墓附近。他一边环顾林立在远方的民宿、商铺、教堂和各处飞起的群鸽,一边带着赞叹说:“从前,这个地方究竟停留过多少了不起的人?美第奇、但丁、达·芬奇、伽利略、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薄伽丘、彼得拉克、马基维利亚……人类,真是个了不起的种族。”
      “嗯。”步惊云把他揽进怀里,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各处。
      “觉醒者,也是个了不起的种族。”聂风朝他师兄说罢,又回头望了眼地下城的入口,“还有他们,也是。”
      “嗯。”步惊云把他抱得更紧。
      现在,两人知道精灵的那首歌谣的完整版本了,他们复原了雕像的文字,也从文字里得知了真相。

      你我之间横亘着世界的荒芜,
      我们都爱莫能助,
      唯有手握着手,
      穿过这片凋零的田野,
      去往世界的尽头。
      我们终将见证
      世界的毁灭太阳的陨落,
      一切都将逝去一切都将被带走,
      那壮烈而绚丽的一刻
      是所有生命和历史的完结,
      世界最后的审判
      将在这里上演和落幕,
      就连天地和众神也不能幸免。
      我们无所畏惧我们手握永恒的钥匙
      我们将在永恒的国度真正长存。

      ——无名氏《荒芜之歌》

      “云师兄,你可以陪我去实现一个目标吗?”
      “嗯?”
      “我们一去环游世界,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走走,看看。”
      “可以。”
      聂风回抱他师兄,仰头看着对方,在心里拿捏了一下,尝试性地凑向对方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步惊云微微一笑,低头回他一吻,不止是轻轻地。
      一吻过后,聂风有点喘,他对比着两人的身高差,有点纳闷,心想回头能不能补点什么,让自己再长高一些,好把刚才的角色调换一下,尽管他并不矮,只是步惊云比他更高一些而已。他在这么想着时,步惊云好像瞧出了他的想法,又在他唇上吻了一遍,蹭了蹭,让他不好不作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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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我们在阳光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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