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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火如荼的夕阳(二)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慵懒地倾泻着灼热,空气里也弥漫着盛夏的味道,热腾腾的。
树上的知了躲在荫凉下,不鸣一声。道路两旁的仙草匍匐在地,为炎热而投降。
明润站在院外,一袭素袍,站的板板正正,丝毫不受气温干扰,粘腻的空气识趣地躲开他,太阳也识时务地收起光热。他就像一块寒冰在热汤里,格格不入又独自无言地抗争。
安乐整理好了心情,这才出门。
之前的手脚冰凉,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不是说天界没有四季么,谁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热。
“明润神君寻我何事?”安乐站在门口,堵在中央,没有请客入内的意思。
“安乐上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乐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是为了神鬼大战而来,又跑来质问她。呵,思想简单的男人。
“与我无关,爱信不信,神君这边请。”安乐冷淡回应,顺势还打算把大门关上。
谁知明润不同于以往,竟伸手扒住门缝,险些夹住他的手指。
“你干嘛?”
安乐只好又开门,视线凝固在他的手指,关切之情从眼底不知不觉流露出,还好只是微微发红。
“想问你知情多少?”
“知道多少也改变不了结局。”
安乐看明润不仅不走,还堵在门口,担心被人瞧见了节外生枝,只得请他进来。
安乐之前问果素要了两株宫柳,栽在偏殿后面,树灵生长缓慢,百年过后,不过一人怀抱粗细,绿荫有限,这个时间点,不过半张石桌大小阴凉。
这处是她新开发的地方,隐蔽又安静。安乐引他来此,也懒得端茶水,径自坐下。
明润向来不爱说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鬼界之行,你是否早有盘算?”
就说不用对明润抱有太大希望,这家伙果然问得和她想的一样。
安乐不耐烦道:“没有盘算。”
“你可知神族背信弃义会遭天谴?”
“又不是你遭天谴,你怕什么?”安乐虽这番抢白,但已有猜想。
贺空晴在她不在的时日里,定是没少挑拨鬼族之间关系,只要有人跳出来质疑神鬼合作,再来几个人闹事,就正中他下怀,借口鬼族先撕毁契约,自己只是自卫。
明润有些气恼,安乐是在故意和他赌气,他说什么她都怼回来。
“安乐,事关重大,帝君受到蒙蔽,你我身为臣下,理应清君侧,正视听。”
安乐与大义凛然的明润对视,不禁泛起迷糊,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贺空晴就是帝君的白手套,这不够明显么。
“那你觉得你我该怎么办?”
“调查战神居心。”
“你不会想拉我入水吧?明润神君,你可别忘了,多亏了您老人家,本姑娘的小命一次又一次在地狱门口打滚。”
刚刚安乐就思考的很清楚了,贺空晴和帝君是一伙的,是整个六界第一党,她就算抱不上大腿,也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她可以为了正义去战斗,但那也是在有胜算的前提下,贸然摸老虎的屁股,只会当炮灰。
“你与战神向来交好,刺探军情也有经验,此事非你莫属。”明润言辞恳切,目光坚定,正气环绕,就等着安乐点头。
安乐目光闪烁,转念一想,明润能光明正大地过来游说,是不是代表了崇文殿的意思。这崇文殿真是老糊涂,太一星君是什么下场他们还不长教训。
“没有没有,我与战神不熟,神君找错人了。”
安乐起身就打算送客,明润就跟长在石凳上一样,敦如磐石,厚着脸皮继续端坐着。
“安乐,非吾执意相逼,望你为整个天界三思。”
安乐无语至极,冷淡道:“别扣这么高的帽子给我,你们崇文殿爱搞人间那套文死谏的把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和别人无关。阁下若存半分良知,就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明润来之前本是信心满满,依他对安乐曾经的了解,这种强出头的事她最爱打头阵。他设想过安乐无数种回答,唯独没想过安乐拒绝的如此坚决。
明润本不善言辞,又不爱与人打交道,更不会游说,此番见安乐态度,便知此处不必停留。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多留,告辞。”
安乐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巴不得赶紧把这拎不清的大佛送走。
“明润神君,好走不送。”
明润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上君可知是鬼王亲自送你回来的。”
安乐的良心猝不及防地被狠戳一下,宁唐于她有恩,而且是两次,她如果见死不救,那她真的太差劲了。
“明润神君请。”
安乐紧咬下唇,回避明润直勾勾的视线,心虚劲上来,一背的汗,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太热了。
明润叹了口气,手扶门边,安乐以为他仍不死心,准备直接叫他滚。不料明润脱口而出的是“环佩我很喜欢”。
送走了明润,安乐又回到偏殿,外面热如炎夏,是不是因为她太冷血了,所以她住的屋子才会阴凉凉的。
安乐在殿内不停地踱步,还是为这件事头疼。她为了私仇可以不管不顾地屠杀,可是面对恩情,她居然犹豫了。
安乐懊恼地用脑袋不停地撞柱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找帝君收回战神的兵将不太现实,如果她私自下去,势必会遇到贺空晴的人,那一个不小心她就嗝屁了。
安乐掏出鸾镜再次观察贺空晴那边的情况。
鬼界已经空空荡荡,到处残垣断壁、残像破败,地上污黑的血液凝固干涸,覆在地面,渗透砖缝,一块一块,触目惊心。
鬼城的繁华不比人间差,他们本就是人族转化,放下执念后他们蜗居鬼城又开启了平凡人的生活。生前开酒肆的在这依然卖酒,生前做裁缝的依然在这缝缝补补。
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摊贩的小摊四分五裂,店铺的招牌满是脚印,茶楼酒楼只剩了半座,后面的民房被神族的大招轰得只剩地基。
鬼族本是人死后的产物,修炼有实体,不容易被杀,也没有受伤的概念。想要彻底消灭鬼族,需用开过光的桃木剑刺穿心脏。一旦击中,便会化为一摊黑水永远消失。
贺空晴能这么快速就剿灭鬼族,埋伏的兵力不在少数,只是宁唐太傻,鬼族失察,在鬼界呆了足足四十天都没发现。
安乐默默为宁唐祈祷:希望你这次也让贺空晴找不到。
凛光身为下属,身上沾满了荣光的脏血,他率队搜查前来禀告,“禀将军,鬼界都翻了个遍,鬼王仍然未找到。”
“继续找。”贺空晴杀累了,寻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木板坐了下来,那是原先卖大肠的地方,脏兮兮的地方如今成了最干净的了。
贺空晴认真擦拭佩剑的每一寸,银光闪闪的剑锋在黑暗中依然耀武扬威,似在炫耀自己的功绩。
贺空晴的七星剑长约九寸,剑鞘和剑体都雕刻着北斗七星,一眼望去,再无其他装饰花纹。那七星剑她不知来源,看来有时间得好好调查一番了。
擦剑的手帕脏了就地扔掉,再换一块,那帕子角落绣着裂冰纹,那是贺氏曾经的家纹。
扬英独自回来,安静盯着贺空晴一举一动,像只鹌鹑似的不声不响,站在一边委屈巴巴,又像受了天大欺负的小媳妇。
贺空晴眼都没抬,问道:“可有收获?”
“禀……将军,末将没用……”
“滚。”贺空晴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顿,语气坚硬又冰冷。
扬英怀抱着玄清剑,怔怔注视着贺空晴,圆圆的眼眶差点滚落出泪珠。他喉咙吞了口口水,可还是没憋出一个字。
安乐觉得诧异,这扬英不是贺空晴的心头肉么,按道理来说受宠的样子不该是这种。难不成贺空晴私下太凶猛了,而扬英又是个直男,委身其下,畏惧又不得反抗?
“还有事?”贺空晴终于擦干净了佩剑,舍得给扬英一个眼神了。
“将军,我……他们……”
“嗯?”
安乐算是明白了,这扬英性子懦弱,八成在七杀殿没少受排挤。像这种组团立功的机会,他都能落单,可见在七杀殿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
“将军,末将能……能侍奉您左右吗?”许是因为有她被拒绝的经历,扬英这次虽然底气还是不足,不过至少没那么磕巴了。
“你配吗?”
贺空晴抬脚踢开挡路的长凳,只给扬英留了个背影。
安乐长吁短叹,通过鸾镜发现了太多不得了的秘密,比如扬英并非传闻中那么受贺空晴待见。
再比如,扬英的狼子野心。
安乐琢磨这鬼王宁唐除了黄泉之门,其他地方也无处可逃,那贺空晴本事再大,也进不去。只是战线拉得长了,又会叫她出马,谁让她也能自由穿梭黄泉呢。
安乐兀自伤神,这贺空晴特么的太不厚道了,故意下了套整她。她若是因为宁唐的恩情去救他,那她直接打为乱党,一并诛杀。她要是带他进了黄泉,他杀了鬼王,他博得更好的名声,她落个忘恩负义的下场。
这就是一盘死棋,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狠啊,果然狗男人的心坚硬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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