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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心
接下来的一天就这样一如往常地过去了,夏川卿没有刻意地去避免与顾聂的接触,当然也是没有主动接触他。毕竟可以想象每次下课以及大多数上课的时候夏川卿都在睡觉的模样,除非在东北大哥上课时偷偷跑到后排来,才可能看见不在休眠的夏川卿。
应之前夏川卿的要求,顾聂和那一群高二同志的卷子到了他的手上。
安自行一边批改自己手头那份,一边心有余悸地偷瞄夏川卿红笔下瑟瑟发抖的卷子们。
落到氚神手里的卷子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如果它们有手有脚,还应该给自己写一封遗书。
夏川卿是一小题一小题地细细阅过去的,不打勾只打叉,每道题不扣分而是加分,能扣的一分不给。
“川川,你这压分压的够狠。”安自行给身旁的阅卷同志比了个大拇指,“公报私仇啊,要知道,几次考试综合成绩前十名有奖学金,你这么一压分,这学校要一个幸存者也没有了。”
“呵,我那个同桌他不缺钱。何况,他的那张我还没批,那是留着最后压轴的。”夏川卿转了圈笔,转头对安自行笑笑,“他的水平比这群高二升高三的货色不差,但要说能拿到金牌还嫩了不少。”
“喂,川川,不是每一个都像你这样变态的好吗?能提前一年拿到金牌的已经几乎没有,提前两年的也就你一个。”
“谢谢夸奖了。”夏川卿把批完的理整齐,试卷纸和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你那里还有多少张,要不要帮忙?”
“你那同学的不是没批完吗?怎么赶着来帮我了,说吧,是不是有所图谋。”
“你有什么好图谋的?又戏精上身了?”
“怎么会呢?”安自行说着拿了一叠试卷过来,“交给你了。”
“还真给啊。”接过安自行的馈赠,夏川卿也没推脱什么,马上拿起笔批起来。相对于之前的绣花式批卷,这次他批的潦草多了,和安自行的笔走如飞式批卷差不了多少,一笔一划的洋洋洒洒之间,得分扣分就一目了然,只不过卷子的主人若是看到,会看不出来自己那明明看起来很对的答案为什么会是错的。
“啧啧,你这次怎么批的这么敷衍,谁都看的出来你在偏心,还真是爱屋及乌。”
“要你多嘴,我觉得这是恨屋及乌还差不多。”
“你那同桌也是的,怎么会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呢……”安自行似乎小声地嘟哝了句什么,但夏川卿在说完刚才的话后就再次低下头批卷子去了,再没听见身边这缺德玩意儿说了些什么。
卷子是晚自习上课前发下来的。
班级的大多数人成绩都在二三十分上下,二中的同学包括顾聂在内也就维持在这个水平,虽然阅卷人夏川卿有压分的嫌疑,但身为学生,又不能和老师理论去。而和剩下的二中学生比起来,顾聂的卷子显出了一种“被老师特别关照”的特立独行,兢兢业业的批卷老师每道题都一一地写了其中的关键作为分析,跳步骤的多少正好控制在顾聂看得明白却又不嫌无效的幅度,看那字体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安自行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讲台上,翻着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试卷,试卷上很多的内容是夏川卿补充过的,算是二次完善的终稿。夏川卿也就是对着这张卷子去批顾聂的那份的。
“哇!你怎么批的这么认真啊!要让别人看见了,不要说我是有夹私和偏颇的。”自己夸张的言语还在脑海中回荡,但给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对方的回答:
“没有的事。”夏川卿抬眼看着安自行的表情,不一会,转回去,继续在顾聂的卷子上写着评语,“我们那份答案有的地方还是有些问题。第七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就在他卷子上把第三种可能的反应机理写了,后来发现这一种的合理性更大些。如果到时候你上课上错了,误人子弟怎么办?”
“所以,你把答案写到你同桌的卷子上又是几个意思?直接把我这答案改了就好了嘛,到时候我上课强调一下就行。”
“很多人会听不懂。”夏川卿听了笔,“讲了白讲,还浪费时间。”
安自行觉得有点好笑,夏川卿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来着。他说:“你那同桌就听得懂了?”
“他和你高一时差不多,我给他做过那张我们自制的伪省选卷,他的知识面和运用都算不上顶尖,但他的思维方式和你我第一反应一样。知识面可以扩大,运用可以加强,但思维方式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我很看好他。”
说完后,再次低下头。等到他起身时,那张卷子已经批好。
这是两百来张卷子中最后一张出炉的,花在其上的心思却比余下所有合起来还要多。
鬼使神差的,安自行一边接过那张卷子,一边问道:“川川,所以他知道你是氚神吗?”
回答他的是扔过来的暑假作业,上面干干净净,几乎一字未写。
“这道题讨论的是氢迁移这个机理,其中的二到四分别给出了好几种情况,第二题的答案我先投影出来,你们看一看答案,自己思考一下氢迁移反应的机理。今天时间足够,我会把氢迁移方面的几种情况都介绍一下,不会讲的过于深入,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我私聊。”
“氢迁移有四种基本分类,亲电氢迁移,亲核氢迁移,自由氢迁移,协同氢迁移。就和有机反应的分类差不多……”
“我们这次就拿几个典型例子讲讲。一是霍夫曼重排,就和第二题的反应机理一致……”
“……”
“还有两种,分别和第三第四小题相似,一个是烯醇互变,还有就是安息香缩合。”
“对,就是我那个安息香。”
“……”
安自行讲课和他讲废话是一个速度,不过严肃起来的安自行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夏川卿整理好手头这本笔记,望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安自行一眼,觉得他现在的样子顺眼很多。
顺眼归顺眼,嫌烦归嫌烦。当提前半个小时就讲完的安自行一脸“我好厉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时,夏川卿果断收拾东西提前离开,身后是乌泱泱的学生,全是来这请教安老师问题的。
“再见了。”夏川卿把包往身上一撂,潇潇洒洒地走远了。
从后门溜出去是件不错的事,至少在安自行打点过后,小班对于他的进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对坐在门口玩手机的小班挥挥手再见后,夏川卿一眨眼就隐没在了夜色里,消失不见。
身后巨大的阶梯教室从它的每个缝隙放出异常明亮的光,把所照到的一切都拉出长长的影子。
包括,尾随而来的顾聂。
夏川卿是在出了校门后才发现后面跟了条小尾巴的,等到感觉不对然后回头时已经晚了,没等他一胳膊肘捅过去,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扣住反折起来。
夏川卿心里叹了口气。这顾聂还学会以力服人了,真是不想维持他好好同桌的形象了。
也许是和安自行搅和在一起的缘故,前段时间根本不会去想那么多的夏川卿发现,现在自己竟然也会瞎思考些有的没的。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在他这会儿胡思乱想的时间,他的亲亲好同桌已经扣着他的手,押着他到了校门旁的角落,并且利用了线面关系把他围在互相垂直的两墙角落。
夏川卿心里暗暗诽谤: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像昨天那样不告而别。
等到两人站定,顾聂便放开了夏川卿的手。
先说话的是夏川卿:“怎么?怕我一走了之,到开学的时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是吗?”
“是的。”顾聂弯了弯眉睫,“毕竟我不是很相信你会期待与我的偶遇,只要你稍微用点心,我就找不到你了,我们的信息可是不对等的,难道不是吗,氚神?”
“这两个字从你的嘴里吐出来我有点不习惯。”夏川卿挑眉,看着对面的顾聂,“我已经如此坦诚大方地承认我是氚神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挑不出毛病来,但违和感总有的。”
顾聂说着转身,“要不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这个问题?不耽误你回宾馆的时间。”
“这么体贴我还不习惯了。”夏川卿在黑暗里眯起眼,打量着夜色掩映下顾聂挺拔修长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事情有点好玩起来。想了想,他应了声“可以”,跟上顾聂的脚步。
两人很快就走成了并排。
经过一日一夜的沉淀,夏川卿和顾聂的情绪都没有那么外露,也没有那么偏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只是在细节处还带着疏离的感觉。
“川卿,为什么你昨天晚上不想承认?”
“要是你,你会承认?”
“不会。”顾聂笑笑,“但我也不会去撒这种弥天大谎。”
“天都被弥了,你倒还清醒的很。”夏川卿深深地看了眼顾聂,等着这秒天秒地秒空气的顾尔摩斯接话。
可惜顾尔摩斯并没有get到这个点,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于是两人都没说话,剧本一下子从老友交谈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顾聂想了想,准备跳转到下一个话题:“还有,……”
与此同时,夏川卿也开口道:“顾聂,……”
夏川卿&顾聂:“……”
夏川卿&顾聂“你先。”
“……”
又是一阵沉默。
夏川卿在沉默的尽头轻“呵”了声,“你先说。”
“行。”顾聂清了清嗓子,像一个受采访的记者一样道:“允许我问些有伤大雅的小问题吗?”
夏川卿冷声道:“你问。只不过问了我可能不会回答。”
顾聂也颇有绅士风度,应景地说:“你随意。那我开始了。我只是很好奇你起初选择隐瞒的原因。当然如果不想说就别找答案糊弄我了,这种问题的答案要是编的,少说也有至少四五个。”
“哦,那你想听哪个?”夏川卿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顾聂,那笑容看着无比正常,但仔细观察却又有说不出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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