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光

　　林默桐看得目瞪口呆，“我……靠……”

　　“……怎么了，林，”耳机里传出叶云麒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没事。”林默桐回过神来，“那我就先回了，师兄你们也小心点。”

　　切断通讯，林默桐抬眸看见会所门外一个抢眼的身影，是之前跟齐羽跳舞的那女人，此时她已经换下了红色的晚礼服，一身利索的装扮，妆容未卸，正跟门口的黑衣保安说着什么，深蓝色的猫瞳泛着冷冷的幽光，冷凝的神色下透着隐隐的肃杀凌厉，跟方才舞会上那妖娆的模样全然不同。

　　林默桐恍然意识到她也是异形。女人说着话，猫瞳向周围环顾，看到她的目光扫过来，林默桐打了个寒颤，若无其事地避开眼，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楼内的三人背靠着背，聚拢的异形将他们紧紧地包围了起来。看着一道道灼灼的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身上，叶云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些目光中的赤裸裸的嗜血欲望织成一张无形的带着棘刺的网，慢慢收紧，将他压迫得有些窒息，他牙关紧咬，慢慢后退一步，又向雷安靠近了一些。

　　异形们有的舔舐着獠牙，有的发出野兽的低鸣，表达着各自的兴奋之意，蠢蠢欲动，叶云麒毫不怀疑下一刻它们就会一齐扑上将他分食。

　　“林德。”他听见雷安沉凝的声音，好像在提醒和命令一样。话音落下片刻，叶云麒便听到一个鸣鼓的声音，他神经一跳，这是今晚那场祭祀表演中的一段乐声，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挟着仿佛实质的力量震动着神经。

　　围攻过来的异形们像是被某中看不见的力量拦住了一样，纷纷停下，动作迟疑。

　　声音越来越清晰，响彻了整个脑海，阵阵嘶吼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看到荒原上游离着道道诡谲的黑影，一轮巨大的蓝月低悬在地平线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裹着挣扎的人形，跳动在他的视野内，忽远忽近，低沉的鸣鼓声回荡于天地间，夹杂着凄厉的嘶吼与惨叫，他闻到了血腥味，无法抑制的渴求涌了上来，血液中的兴奋因子被点燃……

　　手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恍然惊醒，感觉到手被人狠狠地拽住了。

　　“保持清醒！”身旁的齐羽低喝道。

　　叶云麒心跳剧烈，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痛感令他神思又清明了些许，鸣鼓声还在继续，破碎的幻像与现实世界在眼前交替。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努力驱散幻像，隐约看见面前的异形们焦躁不已，却又像被下了禁令一样停在原地不再上前，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恼怒。

　　“将军，云麒受了伤，被异形咬的。”齐羽说道。

　　雷安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伤，脸色微变。叶云麒此时才觉察到右肩整个都麻木了，他伸手摸了下，绷带和衬衫都被血浸透了。

　　“快离开这儿。”雷安冷静地吩咐了一句。

　　“那你……”叶云麒看他这样子，是要一个人挡驾。

　　“走！”话还未完，便被齐羽拉着冲了出去。

　　紫光从身旁切过，电闪般劈向拦在他们前方的几个异形，异形们飞快地跳开，闪出一道豁口，齐羽拉着他一刻不缓地冲出了包围。

　　叶云麒忍不住回头望去，异形没有追来，雷安背对着他们手持激光剑与异形们对峙。

　　“不用担心上将军，林德不会为难他。”齐羽神色自如，“虽然这些异形兽性大发，但也还是挣脱不了锡林的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恢复了清明，叶云麒掐了掐微痛的掌心，思绪复杂。

　　没有异形尖兵再出来追击他们，看来雷安与林德的确是谈妥了，两人很快来到一楼，大堂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不见。他们穿过回廊，向大门走去。斜刺里突然闪出一抹紫色的身影，叶云麒眼前一花，来人已袭向他们，齐羽身形一晃，几记沉闷的钝击声夹杂着一声闷哼落下，两人都停了手，叶云麒看清了是个身着紫色晚礼服的女子，被齐羽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脸色苍白，唇边一抹血红，而她纤长的手指也停在齐羽的颈侧大动脉处，指间寒光闪烁。

　　“你是什么人？”齐羽冷冷地问。

　　女子咳了两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看样子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她看着齐羽，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认出了他一样，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是你！”齐羽手上并没有用力，所以她不费力地说出这两个字。对面的二人都怔了一怔。

　　女子想说什么，却又咳了起来，她收回搁在齐羽颈侧挟着刀片的手，捂着嘴连连咳了几声，齐羽见状，也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女子抬头看向他，目光复杂，张了张口，“你……”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快走吧，别在这里逗留太久。”齐羽淡淡地说。

　　女子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你认识她？”看着女子的身影出了门，叶云麒问。

　　“不认识，是X特工。”齐羽说，顿了下，又沉吟道，“不过有点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伤得不轻。”

　　“你也差不多，”齐羽看了他一眼，“走吧，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齐羽带叶云麒回了自己相对比较近的住处，进门打开了房子的恒温系统，让叶云麒脱掉衣服，拿出药箱，驾轻就熟地给他处理伤口。

　　“那段祭祀的表演，是林德故意给我看的。”
　　叶云麒低声道，“他控制异形的那个击鼓声，我感觉到大脑里有个声音与它合拍，他们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精神之力。”

　　感觉到齐羽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们能控制异形，也能控制我。”他看向齐羽，“这就是林德想告诉我的。你呢？”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阴郁，齐羽心脏一抽，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处理伤。停了片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缓过来了。”他看了眼齐羽，“那算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不知道雷安现在怎么样了。”他平复了下心情，又开口道，“他今晚来似乎是跟林德有什么交易。”

　　“不是跟林德。”齐羽见他脸色恢复如常，绽开微笑，“是跟赛西尔，他应该在这之前就已经跟赛西尔谈过了。”

　　他放下药膏，看到叶云麒惊讶的目光，“你不知道吗，他和赛西尔以前是朋友，”他拿出干净的绷带，话家常似的说，“还有你父亲，他们三个以前在诺戈学院是很好的朋友。”

　　“是吗。”叶云麒知道赛西尔就读过诺戈学院，但是对他详细的经历却不甚了解。

　　“赛西尔还会卖他的面子吗？”

　　他查过赛西尔的档案，他曾在诺戈学院读了两年，诺戈学院的学生大都是家世显赫的贵胄子弟，背景从联盟政要到社会名流富商比比皆是，出身政治世家的赛西尔入读诺戈学院也是传承家道，但他后来因违反校规情节严重被勒令退学。后去了哈灵顿大学进修经济与企管学，为家族打理灰色事业，最后拿下了两门学科的博士，得到上任家主威尔逊老先生的器重，一步步爬高，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要说他们当年就已经背道而驰，曾经的朋友如今更是变成了敌人。可听齐羽的话，似乎这二人还有念旧情的意思，再联想林德那时对雷安听从的态度，叶云麒不由地奇怪。

　　“看今晚的情况，是这样的。”齐羽麻利地给他裹着绷带。

　　“所以你怀疑雷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说到这，叶云麒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上将军告诉我的啊。”齐羽一笑，系好绷带，“行了，这回再小心点，别再碰到伤口。”

　　雷安？叶云麒抿了抿嘴，齐羽的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陌生的很不舒服的情绪涌了上来，夹杂着一丝酸意。

　　“你这两回流的血骨髓也都快补不回来了。”齐羽收拾着桌子。

　　叶云麒心头一跳，看着那些浸血的布和衣服，鲜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齐羽麻利地把血布都收走了，擦了擦桌子，“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睡吧，有沙发床。这还是冰姨安排的房子，你就当……”

　　他一抬眼，见叶云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切尔西不认识你，”叶云麒淡淡地说，目光格外尖锐，“赛西尔和林德应该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齐羽弯了弯眼睛，“联盟的官员那么多，他们没必要知道每一个人吧。”他嘴角牵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叶云麒看着他，似乎看到了风暴下涌动的暗流。“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跟他打太极，他直接了当地问。赛西尔手中掌握着他们联盟军部许多精锐骨干的资料，依齐羽的能力与身份，完全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更何况他如今肩负着针对锡林的任务。但是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看，锡林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或者说，赛西尔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从他第一次露面救下许薇到今天在皇家夜总会的围捕，他似乎一直恰到好处地行在阴影中，又有X战队和自己无意中的掩护，足以让赛西尔忽略他。

　　今晚，他表现出来的能力远远超出了自己既往的印象，叶云麒感觉得出来他在藏拙。面前这个人越来越让自己看不透了，也许如今，所有的这些事情根本不像表面他看到的这样。

　　齐羽失笑，“你这话问的，好像才认识我似的。”他摇摇头，“好歹咱们俩也这么多年的革命友情了，我是有许多事瞒着你，但你也不必这么警戒吧。”

　　叶云麒垂眸，沉默了两秒，“抱歉。”多年的军人生涯让他已经习惯了，从思维模式到待人接物，他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习惯性的按部就班去分析和处理事情，无意中建立起的疏离却是很容易给别人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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