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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回应
这会儿,江行看着陆知航意外的表情,自己回想了遍这事,那种切身的真实感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你说你刚来这儿,听你笑得很高兴,我就看了你一眼,没怎么看清。”江行轻轻地说,有点怕自己太唐突,“我知道我脸上都是血,很脏,很吓人。我怕我多看几眼,你看到我的样子,你就不笑了。”
他说:“但是你最后在车外跟我笑,我看见了。”
陆知航沉默片刻,说:“所以你说你想见了很久的人,是我吗?”
江行说:“只有你。”
陆知航想了想,犹豫着说:“那你说你告白打了一架的人……”
“是男生,我当时没敢说,我怕你会讨厌我。”江行停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我之前的那个学校……不太能接受同性恋。”
陆知航皱皱眉:“不太能接受?”
江行说:“……至少我知道的,没有人能接受。”
“不是,你的朋友呢?还有室友。”
江行抬眼只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才轻声说:“没有,一个都没有。”
陆知航一下怔住,江行也就继续说了,“所以当那些流言传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努力到最后,连你也没接受我,就剩下我一个人,除了那些难听的言语和目光,我什么都留不住。”
江行低着头,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在昏暗的环境中更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就像是苍白又易碎的瓷器,被藏在冰冷的黑暗里。
陆知航才发现他自以为江行是个偶尔冷冰冰偶尔热情,十项全能的完美选手,这一天才见过了他的许多不一样,才发现其实自己和江行相处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陆知航缓了口气,沉默片刻才说:“江行,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江行有些惊讶地抬头,“你……”
“我知道你人很好,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想想,现在我也有点看不清了。你要是……”
“好。”江行打断了他要说的可能,终于在这样的僵持中轻笑了一声,仿佛三月阳春初融的坚冰,一下露出了温柔的内在,他说:“我也想象过这样,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陆知航就这一会儿不知道被江行的话弄得不是滋味了几回,“自己熬了一年吧,怎么熬了一年还想来找我。”
江行说:“语文是不是没学好,因果关系都不明白。”
陆知航一个白眼都要翻出来了,“这时候还拿学习说事儿,别让我上一秒同情你下一秒想骂你。”
江行碰了碰陆知航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是因为想来找你,才等了一年。”
陆知航没说话,叹了口气,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回应,江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半天没回过劲。
陆知航的声音落在他肩头,“就这一会儿,完了也别问为什么,过了明天就没这事儿。”
江行点点头,下巴不经意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陆知航又叹了口气,“抱歉啊,你来找我那几次,我都没能给你回应,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有,”江行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轻声说:“你给我回应了。”
#
由于身上的伤太多,那天被送进医院后,江行差点成了半个残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才能下来走动会儿。
他早上在医院楼下溜了两圈,下午就顶着一众护士的夸奖提出自己要出院办点事。
江行妈妈算是被他这次直接进医院的意外吓着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拦着,着急地说:“你都这样了还出去?还去找那个,那个……”
江行看出了她的意思,“不是,有个人帮了我的忙,我想去谢谢他。”
“非要急着去?不是去见那个?”
江行把口罩又拉严实了点,实在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眼神淡淡地落在走廊远处,“我跟那个人没关系了,妈,我也不傻,到现在没记恨他就不错了。”
因为这次的斗殴江行被扣了个“有待观察”的帽子,说了半天才允许他妈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纸上的地址。
那一家是小区的独立别墅,开门的是个看着挺老的女人,穿着件围裙,估计是家里的保姆。听了他说的之后,她往里边看了眼,面露难色说:“啊,你找他啊,他现在没空见人。”
江行问:“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保姆难堪地说:“这,你别来了。”
江行也听出来她话里语气不对了,“为什么?是他说了不想见我吗?我可以跟他解释的。”
保姆摆摆手,“哎不是,他出不了门。”
江行“哦”了声,还是问:“他说,可以到他家做客的,我能进去跟他待一小会儿吗?一会儿就走。”
保姆看着他突然问:“你是他的朋友吗?”
江行点点头,“对。”
“哎……那你,这怎么说好,”保姆压低了点声音,悄悄说:“他现在被关着,出不去。”
江行皱了皱眉,“关着?为什么?”
“不方便说,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写张纸我给他带话吧,嗯……”保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补了句:“你是他朋友,能写点儿好话吗,让他高兴点。”
“好,”江行摸了摸自己刚换的衣服,兜里什么都没有,“那有纸笔吗?写了能麻烦您给我带个回信吗?”
“他,他应该写不了信,你写了就走吧。”保姆说着就赶紧转身回了屋里,“我去拿纸笔给你。”
#
陆知航是被两下轻叩门的声音弄醒的,他浑身酸痛没什么力气,懒懒地掀起眼皮,朝着黑暗中那唯一一条缝的光源看去。
“少爷。”他听见门外保姆小声地叫自己。
陆知航疲惫地起身走到门边,刚要开口发现嗓子撕裂的痛,于是只敲了两下门板回应她。
“刚来个男生,说是你朋友,我就让他给你写了封信,”保姆说着把那张纸塞进门缝里,一边忧心地往那个门缝里看了看,除了一条线的漆黑什么也看不着,只敢小声地问:“少爷,你这样能看吗?要不要我念给你。”
陆知航抽走地上的纸收起来,咽了口水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的字:“不用。”
毕竟门缝里的光能照到的范围有限,听着保姆走上楼梯了之后,陆知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侧身把纸展平在门缝边的地面上,看完了一行,只能把纸往外挪点才能借着光看下一行。
纸上的字能看出有些急促,但字里行间笔划顿挫还是显得清秀干净。
[抱歉啊,我不是不想来找你,我住院了,下不了床,现在能走动了就来找你了。你是因为犯什么错被关起来了吗,没事的,我妈之前也因为我打架关过我。你可以在房间里看会儿书,或者你喜欢画画吗,虽然有些无聊难熬,但是不要太难过啊,听你家保姆说你不太开心,没事的,我等你出来。我不能一直在外面,明天我再来找你吧。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出来了有手机可以打给我,我带你去散散心。]
最下面附了一串数字,陆知航看完后收好纸,背靠在门板上吐了口气。他一人陷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虽然是夏季酷暑,周围的环境却总是一股凉嗖嗖的阴冷。
那是他被关在地下储藏室的第三天,保姆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求的冷气。
陆知航发现出不去了之后就把这间房摸了个遍,只摸到张床和空的床头柜,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房子的人把地下室改成了卧室,不清楚是给自己住还是养着人住。
陆知航之所以这么觉得,因为他在墙上摸到了另一扇门,刚以为是出口,进去碰了碰四周是宽大的封闭空间,还让他摸到了盥洗台和马桶,水是通的,只有电闸被断了。
陆知航赶紧摸黑洗了遍手,感觉自己在周围摸了一手的细菌,也不敢多洗,在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他连水是不是干净的都怀疑,更不用说那张床。
陆知航摸到那床被子的时候直接退回到了门口,脑海里总浮现着有人在这儿被困死了,尸体在床上发烂,瞪着眼珠子看自己。
出得去吗……陆知航想,他也不知道在这儿关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睡,什么时候该是早上,他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提不起精神。
这段时间里他做了太多的梦,过去的,未来的,虚幻的真实感让他分不清梦和现实,醒来后还觉得自己在缥缈的梦中,要让他彻底烂在这一片不见天光的地方。
但是现在手里的这张纸是真实的,纸上写的等待也是真实的,陆知航就莫名觉得自己有了点信念,有什么伴随着那张被递进来的纸环绕住了自己。
他看好了病,也来找我了。
他没有放弃……是因为我吗,可以是因为我吗。
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对吗?
我是他的依靠吗。
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陆知航一愣。
“依靠”两个字飘飘忽忽的,明明只是写在那张纸上的东西,却一下印在了他的心里,是这无尽黑暗的沉沦里,难得的要把他拉上去的希望。
陆知航又把纸小心地垫在门缝下逐字逐句看了几遍。
之后他就把纸收好放在身边睡了会儿,不知道睡了多久,睡醒了就又摸出那张纸,放在门缝那看了会儿,无聊地开始用指头在地板上学他的字迹,虽然陆知航知道自己写不成这样,但就是想追求点比他要好的东西。
陆知航写得有些犯困,眼皮直打架,还没反应过来,门缝里的纸突然被一下抽走,纸张眨眼间从他手中溜走,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是什么。”
陆知航瞬间在全身过了个寒颤,心一阵猛的下坠掉入谷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里被突然抽离了,抽空了。他一下爬起身拍门,“还给我,还我!”
门外的人无视他的话,缓缓地说起信的内容:“看会儿书,画画……他是故意的么。”
陆知航咬紧牙,勉强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说:“把纸还我。”
“他是故意的吧,知道你在什么都看不见的地下室,还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你,你哪有什么朋友,不过都是假的。没人会真正惦记着你,你一直都是一个人,里面的黑暗才最适合你,你做梦都别想出去了。”
陆知航说:“用不着你管,还我。”
程琳把目光移到信上的一处,喃喃低语:“听保姆说……又在多管闲事啊,明明都警告过她的。”
下一刻,陆知航就听到门外纸张撕碎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清晰,每一声都像尖利的刀刺,扎进他原本快要只剩空壳的心,
陆知航徒劳的拽着门把手,哽咽着说:“还我,你还给我!你不能……不能。”
程琳轻笑一声,不屑地说:“你舍不得什么,反正迟早都是要离开你的。”
陆知航抱着头无望地蹲在这片黑暗里,“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是你们逼我的。”程琳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把那些纸屑死死抓在手里,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他想带你走吗,带你离开我的身边……那我让他离开你好了。”
陆知航听着她往楼梯上走的脚步声,顿时急了:“你要干什么!别走!你别去找他!”
脚步声渐远渐轻,一切重归寂静。
陆知航放弃地顺着墙滑下,他有些喘不过气,心跳声如擂鼓,绞痛得让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想。
#
朦胧间陆知航又好像听到了人声,感受到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晃晃头想要清醒点。
“少爷。”保姆又轻喊了声。
陆知航一下醒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寻着那一点光源凑到门缝边敲了两下门。
门缝里又悄悄递进来一张纸。
从那点光里陆知航能看见纸上有字,瞬间就鼻头一酸,他低低地说:“谢谢。”
保姆顾忌被发现,还是小声地说:“没事,能让你开心点就好,怎么说也不该是你的错。”
陆知航怕迟了看会被发现,又出上次的事,问:“您能在这等会儿吗,我很快看完。”
保姆本就心疼他,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好……我在这儿等着。”
保姆说着又放轻了声音,忍回嘴角的疼痛,头皮也还在一抽一抽的痛,她把自己靠在墙边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如果这栋房子里有一个可怜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她。
陆知航摊平纸张,把前端放到门缝那儿,努力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低头从光里的第一个字开始看。
[我本来是去找你们家保姆的,没想到你妈出来了,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看起来以后可能去不了你家做客了。可是她给我看了信,你把它撕了,你也不太喜欢我了吗。
我还想再等等你,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不好了,你要后悔了吗。
可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我没有一定要你帮我,我就是觉得你这人很好,你让我看好病来找你,我也来了。我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谢谢你给我的光。
我会等你,我还是你的朋友,对吗?]
保姆看着那张一点点挪出门缝的纸到了最后停住,又一下被抽了回去,她起身靠近门准备听陆知航要跟她说什么。
随后她愣住了,又离开了门在旁边站好,叹了口气,满脸发愁地听着门里逐渐传出的,闷在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呜咽。
#
江行被赶了这一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避开他家的女主人,而且看她的态度确实是发了挺大的火。
他用安分养伤一个星期为条件,才说服了他妈允许他最后再出去一次。
到了那后江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知道这事儿不能断在这个节眼上,他还不知道那人的回应,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变了。
江行在他家楼下的小区晃了会儿,想着能不能从窗户找到他的房间,突然就被人叫住了。
江行一转头,是他家的保姆,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总算来了,我这一天都在厨房窗户那看着。”
江行以为是他已经出来了,可以见面了,冷不防手心里被塞了一团纸。
“拿好了啊,我得走了不然夫人会起疑心的。”保姆说完又跑回去轻轻带上了门。
江行打开那团破破烂烂的纸,发现是自己写给陆知航的那张信,只不过他好像把很多字撕掉了,半张纸上都是破洞,只留下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字块。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纸,生怕碰断了哪块,纸面上实在皱有些凌乱,江行只好从他原来写信的顺序一个个读撕剩下的字。
“我……也……等你……我……不……后悔……我还是你的朋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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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字可以去原来的信里对哦,都是有的,我为了凑这个想了好久哈哈,下一章在一起!!